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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绞杀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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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秦书影幽幽转醒,见林尘坐在床边看着自己。她忙坐起身,却扯到胸口的伤口。
“不是演戏的么,怎么还伤的这么严重。”
“二皇子多疑,不把戏演的真些,他不会死心的。”
“你当真舍得?” 林尘语气幽怨。
“自是不舍得,待我功成名就我还要再回去寻他呢”
林尘不接话,只是将手中的药搅弄了两下后,轻轻舀起一勺药喂给秦书影。
秦书影喝了一口后苦的她直接吐了出来。
“你故意的吧?”
“好心救你你反倒不领情,”林尘将碗放到秦书影手里,“既然这样,你再回去寻秦朔便是。”
“唉,果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说着她端过整个碗将药一饮而尽,林尘冷着脸递上蜜饯,秦书影忙接过塞嘴里。
两人沉默间,唐惟辅走了进来。
秦书影看到后一愣,道了句:“殿下的伤好了?”
秦书影不打算掩饰自己知晓他们身份的事实,毕竟秦家战功累累,达官显贵多来往。自己认得他们身为合理。
唐惟辅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我素来躲着他,却不想他竟不容我至此,这次真是连累秦姑娘了。”
“秦姑娘以后打算怎么办?”林尘也疑惑问道。
秦书影皱眉思索道:“我想让殿下帮我做个假身份,我想入仕。”
“入仕?女子入仕不被允许,这可是欺君之罪。”
秦书影点点头,眉目间多有无奈。本来前世自己搅弄朝堂已经疲倦至极,一朝重生,自己不过想着能保住秦家便可。谁曾想,还是一步步走上与前世如出一辙的道路。
“我去武试,武试律法没有言明女子不能入仕。”
唐惟辅点点头,随即又狐疑道:“那二皇子岂不是认得你了?”
“没事,进了武举剩下的便好说了。”
“嗯,如此便好”唐惟辅长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是来南豫巡察,如今只得回京避祸了。”
“如今太子与二皇子势如水火,殿下不该露面的。”林尘适时提醒道,“既然所求的东西珍贵,那便更应该多些耐心才是。”
唐惟辅认同地点了点头,“如今怕是又得在京城隐居了。”
“无妨,我与秦姑娘也会去,只是这段时间殿下要耐心等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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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秦家丧事闹得沸沸扬扬,传闻秦家二小姐落水,但秦公子不顾族人反对以其妻身份下葬。兄妹变夫妻,多少不合伦理,南豫百姓多有议论,知情的人多有解释,但秦朔毫不在意,只是每日黄昏之时都会去坟前轻坐片刻。
秦书影走之前她去看了看“自己”的墓碑,“秦朔之妻”大字很是显眼,墓碑前放置着萎蔫的野花,提醒着行人,今日秦朔还未到来。
秦书影看着“自己”的衣冠冢心里五味杂陈,明明是前世执念至深的人,如今唾手可得之时却发现已无念想。
她拿出随身带的水壶,以水代酒倒在墓碑前,然后策马离去。
南豫在盛国西南,秦书影要去京城少说要半月,但新的身份还未完善,所以她也不着急。
出了南豫,便是凤煜,两省之间被一座名为长阳山的大山相隔,山前山后风俗大不一样,秦书影前世只是被押往京城的时候路过过此地,如今游览一番也是好的。
傍晚时分到达长阳山,见一农村小舍坐落于此,秦书影跳下马,将马栓好后提剑往屋舍走去。
忽然,门开了。
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上来,“姑娘快里面请。”
秦书影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老板娘,走进了屋里。
屋里静悄悄的,烛火摇动,秦书影打量了一番后坐到了板凳上。老板娘热情利落地呈上来两份小菜。
老板娘动手擦擦桌子,擦擦板凳,一副忙碌的样子,秦书影喝了一口水,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老板娘感受到目光冲秦书影微微一笑。
秦书影双眼一眯,利落地朝屋里的阴影处扔出一把飞刀,接着一声粗犷的惨叫声传来。
阴影处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秦书影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林尘。
秦书影看到他一时哭笑不得,林尘一脸羞赧,索性躲到秦书影身后,老老实实站好,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不等两人说话,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关上。老板娘拿着砍刀站在了门口,阴影里走出来三个同样拿着刀但略显潦草的男人。
“哼,本来是想抓他一个的,现在你也别想跑了!”
秦书影利落地拔剑朝老板娘刺去,这几个人虽然常年干这种打劫人的生意,终究不是练家子,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她一脚踹开老板娘,打开房门。就在这时,林尘突然被门槛绊倒,一个趔趄扑在秦书影身上,林尘虽然瘦弱但到底八尺多的个子,她因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
老板娘眼疾手快抓住林尘,两方开始拉扯起来,秦书影一个用力,林尘被扯进怀里,老板娘被连带着扑了过来,她上前直接一脚将老板娘踹出去几米,几个拿刀的汉子见状挥刀砍了上来。
忽的她觉得天摇地晃,意识残存之际,她忽的想起自己喝了一口茶水,接着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只见四肢都被捆上了粗糙的麻绳。而林尘被捆在她身旁,正靠着她肩膀熟睡着。
秦书影长呼一口气,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倒霉还是林尘倒霉。
身体晃动把熟睡的林尘晃醒,他直起身瞄了一眼身旁的秦书影。
“你不是去东云探路的?怎么探到这里了?”
“我未曾想南豫能乱成这样,步步该灾。”秦书影不接话,林尘试探问道,“你是否还是要屠了这山寨?”
秦书影摇了摇头,“确实这样想,但怕唐惟霁再怀疑到我头上来。”
说着秦书影从袖间拿出刀片,轻松割破了绳子,又解开了林尘手脚的绳子。
秦书影往门口走去,只见四处无人,她拉起林尘悄悄开了门往山下跑去。林尘腿脚不好,旧伤未愈,昨夜又添了新伤,跟着秦书影跑了几步后疼的一直倒吸冷气。
秦书影只能扶着林尘往山下走。
正当两人拨开灌木后,刚好撞上巡山回来的山匪。两方打了个照面,皆是一愣。
秦书影率先反应过来,扛起林尘便跑,山匪掉头便追,她将林尘放下抽出剑准备解决了山匪,一停留的功夫,山匪唤来了不少同伴。
昨日重现,但今日她不想杀那么多人,于是她从腰间伸手摸出两个小球朝山匪扔去,砰的一声,烟雾四起。
秦书影拉着林尘跑了一会儿后见后面没人追来,松了口气将林尘放下。两人平复一会后,秦书影突然抬起头。
“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
林尘疑惑地看着秦书影,不明白她的意思。
“南境地势高,雨水多,这里的山里的植被都茂盛些,野兽也多些,但是这个长阳山却不一样。我们现在在林深处半天了,为何一点野兽的迹象都发现,甚至连虫鸣都没有?”
“会不会是风云寨的人打猎都猎光了?”
“不太可能。”秦书影环顾四周后,用剑拨开脚下树叶,树叶下是杂乱无章的头发,显然这是人的头顶。
秦书影倒吸一口冷气,用剑拨开其他地方,所见之处皆是无数尸首。且尸首发白,毫无腐烂迹象。
“怎么会这样?这里为何这么多死人?”林尘捏着秦书影衣袖小声问道。
秦书影摇了摇头,两人继续往前走,边走秦书影边在树上刻下标记,走着走着,视线开始模糊,林深处飘出来的雾带着一股阴冷。
“我们是不是到了什么死地?”林尘一脸兴奋问道,“那我们这算不算殉情?”
“这算倒霉,”秦书影环顾四周后拉住林尘冰凉的手,“回去记得再给我十万两。”
“嗯”林尘欢喜地反握住秦书影纤细却温暖的手,“不过,保护内人不是妻主该做的吗?”
“嗯,因为你是外室。”秦书影便拎着人边往前小心探着路。
走了很久,高大的树木隐天蔽日,浓雾弥漫,只有脚踩枯叶的声音。
最终,两人在一块大石头前停住了脚步,秦书影走上前伸出手摸了摸石头,这是嵌在山体里的一块石头,上面布满青藤和苔藓。
她用刀刮了刮上面的苔藓,却发现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她不死心地又沿着石片的边缘看了看,毫无缝隙,毫无古怪之处。
林尘打趣道:“怎么了,莫不成是有什么绝世宝藏?”
她抬起头看着身旁这棵树,准确来说是两棵树,这两棵树紧紧拥抱,树枝紧紧缠绕在一起。
林尘看出了秦书影的好奇,他走上前与秦书影并肩站在一起轻声说道:“这是绞杀榕。”
“绞杀榕?好奇怪的名字。”
“绞杀榕通常生长在大树树冠下,它的种子即使落在大树树冠上只需要一点阳光雨露便可直接生根。”
“没有土也行?”
林尘点了点头:“对,他会生出许多侧根越长越长慢慢扎根入土,逐渐粗壮。从树干到地面甚至地下全方面包围大树,大树的树干无法向外生长,树叶见不到阳光,根也无法获得水分。最后慢慢枯萎然后开始死亡腐烂。绞杀榕开始享受属于它的盛宴。然后,取而代之。”
秦书影看着缠绕的树枝,心里升起莫名的情绪。
“那这颗大树是不是已经死了?”
林尘抬起头,静静地注视着这棵树:“应该吧。不过换个角度想,绞杀榕一般绞杀的都是些老树病树,对于这些树来说绞杀榕确实是它们的灾难,但是换个角度想绞杀榕取代了这些本就该被淘汰的病树老树,然后开花结果,对于鸟类虫类来说,它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
秦书影思索着林尘的话,“难道老弱病残就没有生存的资格么?虽说天地自有其运行法则,但我从不认为恃强凌弱是对的,月有阴晴圆缺,人亦有落魄之时,对弱者的仁慈其实就是对自己的仁慈。”
“可是这世间本就是强者才能存活。不然你为何要入仕?不就是因为入仕才能保住秦家。”
“入仕的目的是自保,不是为了欺辱别人。”秦书影又抬起头注视着这颗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树。
正感慨着她忽的颈后一痛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