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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蒸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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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
任有道去开门,故意把拖鞋踢得震天响。
昂首挺胸领着“陌生人”进门,余谓正两只手端着碗耳朵,里边是酸菜鱼。
余谓看过来,任有道的期待越来越浓。
“这是茵茵舅舅,刚做着饭呢你就来了。”
他还给余谓介绍起来了,像是这房子的主人威风凛凛,然而介绍客人的时候却被余谓打断,
“这是...”
“郝老师吧。来坐下吃饭。”
余谓说着就绕开他们把碗拿过去了。
任有道愣一下,郝业也愣一下。
“哈哈,你见过他啊?也是,之前都是他送孩子过去...”
小心思破灭,任有道这次还是收获一个毫无波澜的余谓。
郝业局促地笑笑,还要伸手摸摸脑袋,
“没见过...孩子们都是送到门口自己进来的。”
任有道撇撇嘴,心里念叨一声这小子还挺机灵就跑了,丢萝卜一样把郝业扔了不管。
“郝老师说他不记得你诶。”
任有道盘子也不端,专门来厨房捣乱。
他贴到余谓后面,脸贴在余谓耳朵旁边,手也在围裙下面摸一把大腿根,
“你说他怎么这样啊,你这么帅都能不记得...”
“你到底想说什么?”余谓把围裙解开,转身一甩到他脸上。
任有道眼疾手快接住,贱贱笑一下,
“我今晚让他来吃饭,你不生气啊?”
“不是不让陌生人来你家。”
拿出饭勺塞到他手上,余谓指一指橱柜,
“我说了家教的事情你负责就行,所以我早就默认他可以来。拿四个碗出去。”
“还能这样,那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你不生气啊?”任有道乖乖蹲下拿碗,再回过神的时候余谓已经不见了。
“不记得了。”
可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还留着。
这下任有道生气了,嘴角撇得比珠穆朗玛峰倒过来还低。
其实余谓如果想收集任有道的表情和心情的话,他能收集非常多。
小孩子一般更容易发现大人的情绪,所以任有道拿三双筷子出来的时候茵茵就开始观察了。
“啪。”
一双筷子放在她面前,任有道笑着说,
“乖茵茵。”
“啪!”
一双筷子放在郝老师面前,桌子猛地一响。
看来大舅不喜欢郝老师...
正难过着,女孩看到任有道攥着最后一双筷子就坐了。
而旁边的余谓默默站起来,去厨房的动作很自觉。
原来大舅不喜欢的是舅舅。
这比不喜欢郝老师还难过....
茵茵的苦瓜脸终于憋不住,如坐针毡的郝业终于在这个家里迎来了又一次不知所措。
女孩开始哭,任有道开始哄孩子,厨房拿了筷子走出来余谓转头回了厨房。
而自始至终,没人管他....
也没人吃饭。
————
一顿饭终于是吃完了,怎么吃完的也不记得了。
反正郝业现在坐在钢琴旁边,身体在给钢琴调音,灵魂却出窍。
可面前是施坦威,今天中午的家教费也莫名其妙被任先生加到了难以拒绝的高度。
那个任先生到底是做什么的...任先生...
“余谓!余谓!!”
二楼突然出现的喊声把郝业吓了一跳,他这才猛地想起任先生刚刚说要上去洗澡。
“我忘记拿衣服了!”
沙发一声响动,有人从后面站起来了,走过他们的时候抱歉地说了一声,
“不好意思。我上去让他别吵,钢琴就拜托你了郝老师。”
余谓上楼猛敲一下浴室门,
“没拿衣服很光彩吗?说那么大声。”
浴室里面回应一声轻笑,
“那怎么办,我不喊你不来啊。没锁门,帮我随便拿一件进来。”
听到命令的语气很烦,余谓冷冷站着,
“自己拿。”
“那我可裸着出来了。你们还真是不客气...”
说着浴室里竟然传出巨大水声,很明显有人在浴缸里站起来了。
刚想走的余谓马上闪现过去按住门把手,没想到太用力竟然开了。
脑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就着那条缝挤了进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任有道这个洪水猛兽。
偏偏任有道还真是个洪水猛兽,把余谓的脑袋一掰,浑身上下当真空空,还往下滴着水。
浴室的蒸汽糊了镜子,任有道视线灼热着烫开一条缝,把余谓没来得及收回的慌张吃干抹净。
“衣服没拿啊。”
他故意低一低视线,余谓就意识到自己进了狼窝。
想挣开捏住下巴的手,沾了水的唇就贴过来,整个脊背被迫贴在门上,打湿,难受,焦灼。
可是没穿衣服的人有特权,打不知道往哪打,推也不知道往哪推,吸着浴室闷热的空气只能接受这种侵略。
唇齿碰撞发出响动,余谓一想到孩子和家教老师还在楼下,顿时浑身的神经都紧绷。
他觉得自己正光着在地铁站跳舞。被无数双眼睛嘲笑,监视。而任有道偏偏真的光着,落实了这话柄。
“我去给你拿。”
余谓终于推开他,不容拒绝。
可是任有道拒绝,倔得可以西天取经,死死抓着他的手,
“一起洗。”
“洗个屁。”
“我是男的你是男的,一起洗洗怎么了?两个人用一缸水还环保呢,咱不得爱护地球....”
余谓按住他的嘴,任有道于是尽情咬起了他的手指。
“不穿衣服这样站着,明天别发烧烧死你。”
任有道把他的手按在一边脸颊上,挑眉饶有意味看他,
“心疼我呢?”
“你是斑马啊?头头是道。”
余谓转身抓住门把手,回头怒视警告他别有什么动作,飞快出了门。
任有道举起示弱的双手等他走后又放下,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鬼主意似的,淡定撑着洗手台就可怜兮兮又大叫一声,
“快点啊余谓~好冷啊~~”
“我要发烧了~”
楼下的郝业再一次抬起头,看着那人踢着拖鞋又黑着脸进去了。
刚才浴室门哐哐响,现在又哐哐响起来了。
————
那架钢琴应该有段时间没用了,不过保存得还挺好,毕竟贵。
郝业站起身,调完琴准备要接受默默离开的事实,任有道却从楼梯上擦着头发下来了。
毛巾湿漉漉搭在肩膀上,松松垮垮一件白t恤,家里开了暖气外套也不需要穿。
“郝老师这就搞完了?这么快,洗个澡的功夫。”
任有道笑眯眯看他,郝业都愣神了。
“要走啦?我送送你。”
他继续说着走到一楼了,无比自然地拉起女孩的手,
“茵茵,不送送你老师,这么不礼貌呢。”
怎么这人的年龄忽大忽小的....
郝业去沙发上拿了外套,脸上一个尴尬的笑容,推脱着就到门口了。
外面的冷气灌进来,竟然把他吹得越来越昏。看着任有道若隐若现的胸口,他顶着被风吹红的鼻子问,
“任先生,今天那家西餐厅不错的。什么时候您有空我回请您午饭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自己都愣了,一时无措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尴尬。
而那人把孩子抱起来在怀里,一点尴尬都没有,好像没体会到他颤抖的心虚。
“行啊,你也觉得好吃的话下次叫茵茵他舅一起过去。”
任有道抓起茵茵的手挥一挥,笑眯眯地把刘海上的水珠砸了孩子一脸,
“跟老师说拜拜。”
“拜拜~”
他们的对话里突然插入一个并没有出现在面前的人,郝业忽然觉得那个被提到的人好幸福。
能被任先生这样关注着,借着血缘关系占着大便宜。
“拜拜。下次见。”
郝业笑一下,成年人一样潇洒地挥了手转身。
慢慢走出院子,身后厚重的大门也慢慢关掉,漏出一点任有道的声音。
“喜不喜欢大舅给你准备的钢琴...”
别墅,家人,关心,满足...这样的场景好幸福,他有点不敢往下听。
像一个凡人在偷窥城堡里的生活,而他偏偏疯了一样沉迷。
快过年了,风好大,没有暖气他有点冷了。
忽然他觉得,为什么要拒绝任有道派人接送他的好意呢。
那天晚上任有道和余谓并排躺在床上,任有道故意把头贴得离余谓很近,余谓差点掉下枕头。
想挪开,任有道干脆用头侵略他的枕头,一只手还箍住腰不让他乱动,
“快过年了,咱们有什么安排啊。”
余谓背对着他白眼一翻,
“谁跟你是咱们。”
任有道理直气壮地说,
“我,你,茵茵啊。还能有谁。”
为什么你莫名其妙把自己加进来了啊。
余谓烦躁地转过去,黑暗中只能略微看见他的脸。刚想说什么,却发现任有道的呼吸离他有点近了,于是扭了回去,
“不知道。”
“咱去旅游吧?茵茵有护照没,咱尽快办个签证,就法国吧,浪漫。”
余谓用手肘把他紧贴的胸膛顶开,
“你倒是这么快下决定,问过我吗。”
任有道终于放开他,回他自己枕头上去了。
“刚刚不是在问吗?你不是没主意吗?”
算了。
余谓有点困了,懒得今晚和他争辩。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好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茵茵是我女儿就好了。”
任有道声音迷迷瞪瞪的,快睡着的呢喃。
余谓的精神已经快走失了,一下子竟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好容易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嘴里缓缓吐出一句,
“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