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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幕(二)阴阳殊途 ...

  •   某理工科院校的宿舍楼里。

      王子午正在和同宿舍的男老师们心不在焉搓着麻将。本来热热闹闹的宿舍这一天天里气氛却格外压抑,对于王子午来说更是悲伤的日子。就在昨天中午,自己班上的一名学生从教学楼的楼顶一跃而下,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人世。

      刚20岁大三的沈梦是班上很多男生的女神。却没想到好好地,她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警方走访了不少和沈梦熟悉的同学老师,也包括王子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沈梦在班上很受欢迎,而且为人开朗活泼,大大咧咧的性格让她交到不少知心朋友。根据身边朋友的反映,也没有发现沈梦最近为什么事苦恼。

      虽然很多人追求她,但她都没有接受,沈梦似乎更喜欢一个人的单身生活,在面对谈恋爱这样的亲密关系中反而会有些本能地抗拒。甚至从上大学到发生这件事,在感情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也就不太存在因为感情的问题而一时想不开的情况了。

      之所以说不可能,是因为沈梦跳下去的时候是中午,有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事件的全过程。在这过程中,只有沈梦一个人,而且她跳的过程也很快速。甚至都没能给目击者留下反应的时间,人就已经坠落在了教学楼门口的水泥地上,一下子就断送了性命。

      王子午刚来学校不久,也就不到一年的时间。平时没事干就和学校里的单身男老师聚一堆打发时间。学校给还没结婚的年轻老师分了宿舍,也免去了老师们每天上课来学校的往返时间。

      据说沈梦的尸体已经被家人接回到家乡准备安葬了,沈家来的人在和校长见了一面之后,就达成了和解,这件事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对外则是称沈梦有抑郁症,因为学习压力大而一时想不开才跳楼的。这事没有了苦主,警方也很快便结案,离开了学校。

      王子午只是沈梦的任课老师之一,对于这些消息也是同事们口耳相传,道听途说。甚至都并不比那些学生们知道的多多少。沈家人来学校的事也显得很神秘,也是据说,当时只有校长在场。没有人知道了办公室里校长和沈家人说了些什么,那沈家人就这么把自己女儿的事看起来无比轻巧地解决了,一点都没有闹。

      这些事都发生在这一天时间里,快的让人怀疑。甚至都还来不及接受这个年轻生命的消逝,一切就都变成了过去,甚至王子午都觉得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所有人忘记这件事。

      今天回来的路上,已经有学生在校园里的长椅上,自发地摆上了一束束花和写着怀念话语的卡片。有些抓不到头的思绪在王子午的头脑中窜来窜去,让王子午越来越没有兴致继续打麻将。

      玩了几把心里还是烦闷,就换了另外一个男老师,王子午走出宿舍四处漫无目的地走着。

      周围靠着一片宽阔平整的河谷,远处有条小河。草地上的花色彩有些炫目。如果流动的黄金能够像是面包店店员搅打黄油一样,打出奶油的话。在草地上的就是一朵朵刚刚被搅拌均匀的黄金奶油。

      在鲜艳的金色之下,这花显得着实有些罕见和神秘。每一朵花似乎都有一个独立的灵魂,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生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这里是神的国度,在王子午小时候他祖母常常这样跟他讲关于这片土地的事情。

      宿舍楼乃至于学校,连同平日里熟悉的一切,已经消失不见在视线范围内。

      因为王子午已经又一次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说是又一次?原因就在于王子午小时候常常来这里,这次再来,不仅仅是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王子午更是惊觉,这里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变化,但自己对于这里的记忆也变得熟悉中带上了很多陌生的感受。

      与传说中盛开在冥界奈何桥桥旁的曼珠沙华不同,这里的一切都弥漫着澄澈的金。

      神的国度,王子午第一回来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个词。

      当还是个孩子的王子午跟家里人讲起了在这里见到的事物。父母以为只是小孩子的幻想或者梦境,可是祖母却变得严肃,那眼神中有种讳莫如深的意味。

      后来祖母告诉王子午,他是“门”,是连接人间界和其它世界的一个开关门。作为神婆的祖母就发现了这个最小的孙子的不寻常之处。他能够自由地在世界的边缘游走和切换。但祖母并不为此而高兴,而是要王子午立下毒誓,永远不向任何人,包括王子午的父母,透露这个秘密,也永远不能主动利用这种作为媒介的力量。

      祖母还说,除了这个世界,也就是很多人所生活的人间界,还有着其它的世界。

      六道轮回,都是因果。进入轮回之后,凡是三界五行内一切众生都需按照生前因果自会进入不同的道。三善道: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轮回不断在天道至地狱道之间的六道进行,永不停息。

      和很多人理解不同,上天有好生之德。除了人能明善恶,修行向善外,凡天下万物一草一木一石一鱼,诸如此类,只要一心向善,便可终有一天能够有所成果。

      只是比起来人,这种在上古之初就受到过神明祝福的物种。其它的生灵修行起来的难度也超乎想象地大。就像很久之前民间流行的“鲤鱼跳龙门”等的传说所写的一般,往往要经历很多生死的考验。

      创世之初,万物混沌,后女娲造人,始创人间界。后众神明又自混沌中演变而出,分化出神界、仙界、人界、妖界、魔界、冥界这创世六界。

      自六界大战之后,各界之间便都形成里由众神明设下的封印,保护六界秩序永远稳固,给了六界安宁。就这样有了现如今人间界数万年的安宁与文明。

      但六界将并非绝对孤立,彼此之间也存在关联。人间界作为被女娲神力特殊祝福过的世界,有着与其它五界相沟通的渠道。

      王家婆婆自己曾经就作为人间界与冥界沟通的门,一直在村子里帮助一些亲人亡去的村民和死去的家人说说话,也因此而远近闻名,解决过不少怪异的事情。

      王家阿婆是王子午的祖奶奶,至今还在世,还能说话,精神也很好,只是行动上已经大不如前。每到阴雨天就浑身骨头如针扎般刺痛不已。前几年开始就已经不良于行,出门也只好靠轮椅。

      最让王家阿婆伤心的是,年纪大了之后听力也大大减退,到现如今基本上也跟完全聋了也没有什么差别。王家阿婆生性要强,虽然她5岁那年就失去了一只眼睛,现在剩下的右眼也基本上只能看到大概的一个轮廓。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在自己的努力下所有这些对她的生活没有特别不能接受的影响。

      从5岁开始就有的伤痛,到了如今这个岁数,王家阿婆也早对自己总有一天什么也看不见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但是五年前开始的耳聋,却给了这个老太太一个大打击。听不到活人说的话,对她来说可能还能够接受。

      但是王家阿婆耳朵是聋了,来自于冥界的亡魂声音却整日里在耳朵里吵吵闹闹,原来还能控制,现在则是一起来了,王家阿婆根本控制不了那个世界对她内心世界的控制。它们就像是一个准备好的观光旅行团,来自己脑子里吵闹着闹一阵,再换另一拨亡魂再来侵扰自己的内心。

      所有亡魂的情绪都在脑海里,像是一个亡魂情绪的垃圾场一样。

      王家阿婆不堪忍受这种痛苦,不仅没办法再帮阳间的人给死人带话,就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为了可望不可及的事。绝望的阿婆甚至想到了死,已经站在了水流湍急的江边一心赴死,也还是被细心的女儿发现一路跟来拉回了医院里继续一些镇静药物的治疗。

      王家人看着阿婆身体一天天衰落下去,不是没有想尽一切的办法。各大医院也都看过了,阿婆的身体机能的老化是没有任何药可以治疗的。如果说这是一种“病”的话,那么就是一种典型的“老年病”。

      面对衰老,人力是没有什么办法的。这也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因果是不可避免也无法避免其发生的一件事。王家阿婆也不例外,她也只是既瞎又聋还不能走路的老太太,每天躺在床上感受着从总是失禁弄得湿搭搭的床垫,在这湿漉的温暖里传来了一股子难闻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依然难闻。

      王家阿婆的故事啊,还是从阿婆五岁那年,也就是1925年讲起吧。

      那是一个瓢泼大雨的深夜,“哗啦哗啦——”的声音一直响个没完,敲击着平房本就不结实的房顶,在黑夜里格外听得清楚。夜很黑,阿婆家在贾家庄的西水沟子村里。

      贾家庄,正如其名,王家人不是这里的原住民,是后来受灾落难才搬来这里的。但也搬来这里有几代人的时间里。听说外面革命闹得很凶,不过贾家庄里还是祖祖辈辈的农人,从来都不关心是谁家的天下,更是不知道什么政治上的事。

      夜很深,暴雨一点没有停歇的迹象。阿婆当时是个小名叫做阿娣的五岁小女孩。晚上的世界是禁忌的。晚上家里人不会在去外面的茅厕上厕所,而是会给阿娣准备一个盆子。妈妈说,晚上不能看外面,所以每回都会把帘子拉着死死的,不会露出一点点外面的迹象。

      但有时候外面的月光和一点点景象还是会从缝隙里透过来,深沉的黑夜的静寂。婆婆说晚上看外面,会看到不干净的东西。特别是12点之后就绝对不可以。

      现在是12点零一,那个家里挂着的大摆钟刚刚响过。

      不能看,不能想。

      阿娣乖乖地在家里上了厕所,爸妈和婆婆都睡熟了。被窝外面还是很有些冷冽。黑夜加大了内心的恐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无处不在在黑暗里蛰伏着。

      阿娣动作麻利地钻回自己的小被窝里,用小说紧紧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体内侧掖紧。一种熟悉的、踏实的温暖感似乎把那种恐惧压下去了一点。

      不能看,不能想。

      月光好亮,从窗帘杆上面的空间里无孔不入地进来。

      那些不干净的、那些让人不洁和不喜的阴暗的东西就像是在徘徊着,像是在说:“小姑娘,你一定很好奇吧,来看看我吧”,“就看一眼,不出去,不会有什么事的”。

      阿娣猛地闭上了眼睛,甚至把脑袋也埋进了被子里。那种布料的味道带着一点点霉味扑鼻而来,呼吸变得特别的有限和清晰。我已经进了被窝,什么都不会来找我。

      不要看,不要想。

      不要看!不要想!

      意识开始模糊了,被子很温暖,暖和得让人很自然得就要睡过去了。恐惧也被这种坠入无意识的状态里渐渐消散。

      好像有人在叫自己,“阿娣,阿娣——”

      “阿娣你怎么还不出来啊?阿娣,阿娣,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真正的阿娣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脑袋从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探了出来,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再与她无关。

      2024年,晚上十点。

      梦女的直播间刚刚开播,就吸引了近十万人的流量。

      “欢迎各位老师来到梦女的直播间,梦女知道一切的过往,欢迎各位客官给了梦女点点关注,今天的解梦开始了”

      “佛洛伊德说,梦境隐藏了所有的秘密,揭开梦境的神秘面纱,带大家进入第一位来访者的梦境中——”

      “梦女姐姐好,我叫小雅。”

      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点少女独有的气音,从对话的另一边传来。小雅的连麦图像却显得有些特别,图片上是一个炼钢炉,从炉里面发出的那种火焰黄金般的光泽,让人想起很多工业化时代下残存的记忆。

      “欢迎小雅,最近有梦到什么奇怪的梦吗?”,比起小雅,梦女的声音显得更加成熟一些,也有人觉得梦女的声音里透着一种高岭之花的气质,冷冽但不伤人。直播间的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墨蓝色的水晶球,“看来小雅妹妹的内在颜色是墨蓝色的,这种人格色彩虽然有很大的魅力,但会更容易感受到消极情绪,也更容易感到悲观厌世”。随着梦女的话,水晶球缓缓转动,继而越转越快。

      就在这个时候,小雅开始讲起了她的梦。

      “我最近总是梦到一个炼钢炉,就是像我头像图片这样的,还有好像总有一个女儿的声音在哭嚎,但是梦里就是一些这样的景象,连不起来,我醒来后感觉心跳得很厉害,有种差点死掉的感觉。这件事非常的困扰我让我现在每天都不敢睡觉,睡着也会被吓醒。”

      “这种梦持续多久了,在你白天学习或者工作的时候有过吗?比如梦到或看到一些别的、不寻常东西?”梦女的声音响起。

      “有过,有过的,就是因为这个。”

      小雅的语气变得有点激动和焦急了起来。

      “我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现在只能在家做做家务,我上回就是因为是上班的时候突然又进入梦里了,然后当时正在上楼梯,就从楼梯上掉下去了。后来再醒来就已经是在医院里,大夫说我这个情况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而是还有很多骨折。”

      “现在就是我丈夫每天在外面工作,他说他的工作能够很好地养活我们,我在这次摔倒之后住了好长时间的院。后来就呆在家里。”

      “受伤后还有再做梦吗?”,梦女问。

      “没有了,很奇怪。但最后摔倒前那个梦一直在我脑子里,像是块植物在我们身体里扎根,有时候感觉就要吞噬我,取而代之的那种感觉。现在我躺着床上,就感到这个梦,这个故事在吸取着我的生命力,直到我的死亡,它或者说它们会将我取而代之。”

      “给我们讲讲这个梦吧?”梦女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很循循善诱的感觉。

      “这个梦…”小雅开始了回忆,她的语气开始了几刻钟的犹疑和不确定。似乎这个梦已经变得有点模糊,又可能只是在选择合适的措辞。

      “这个梦的故事一直在我的脑海里一遍遍重演,如同一遍遍在亲身经历一般。我永远忘不了这个梦里那种带给我的深深恐惧。我想了很久要怎么描述这个梦”

      “我把这个梦的名字叫做阴阳迷踪。”

      “故事发生在一个村里,有个叫阿娣和招娣的小女孩,都大概五六岁的样子,她们是邻居,每天一起玩耍。

      应该是很早之前,在梦里边感觉那个村子的一切都像建国前的,因为在村东头祠堂的附近,我在梦里看到还有一大群的牌楼建筑,上面都是要旌表的贞洁烈女。”

      梦里是个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招娣跟阿娣说,我们来玩捉迷藏吧。

      阿娣很快就答应了。

      石头剪刀布,赢的那个人是“鬼”,要找另外一个藏起来的人。

      一开始阿娣当“鬼”,夕阳的余晖斑驳地洒在大榕树那盘根错节的枝干上,给这场孩童间的游戏添上了一抹神秘的色彩。阿娣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嘴里默念着10个数。

      随后,她轻巧地穿梭在树影婆娑之间,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决绝而迅速,脚下的枯叶被踩得沙沙作响,如同急促的鼓点,为这场追逐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氛围。阿娣的鼻尖微微耸动,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招娣身上特有的淡淡花香,那是她追踪的线索,也是她胜利的预兆。

      突然,阿娣的脚步一顿,她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细微的动静,那是树叶背后传来的微弱呼吸声。她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身体如同猎豹般猛地一侧,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的小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上了招娣的肩头。

      “招娣,抓到你了!”阿娣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却又不失孩童特有的纯真与顽皮。她的小手微微用力,带着几分恶作剧的快感,让招娣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脸上写满了惊讶与不甘。

      “你真不会藏哈哈哈哈哈!”阿娣的笑声清脆悦耳,在大榕树下回荡,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这份欢乐所感染,变得轻盈起来。招娣虽然被捉,但看着阿娣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也不由得被逗笑,两人相视而笑,那份纯真的快乐在那一刻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世界都为之静止。

      夕阳的余晖将她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两个小女孩的笑声与嬉闹声,成为了这个傍晚最动听的旋律。

      “石头剪刀布”,现在轮到招娣当“鬼”来找藏起来的阿娣。

      在那柔和而略带几分神秘的暮色下,招娣静静地立于原地,眼帘轻阖,口中默念着孩童特有的纯真计数,仿佛整个世界都已融入那简单而纯粹的节奏之中。与此同时,阿娣,如同林间机敏的小鹿,悄然穿梭于村落的每一个角落,心中盘算着那个古老而又屡试不爽的智谋——最隐蔽之处,往往藏于众人视线所不及的寻常之地。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自家宅院旁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枣树上,那树不仅见证了岁月的更迭,更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藏匿秘密而设的舞台。阿娣轻巧一跃,借由树干上错落有致的枝桠,如同攀缘的藤蔓般迅速而无声地攀升至树冠之中,将自己完美融入了那片翠绿与金黄交织的果实世界里。

      她深知,招娣虽聪明伶俐,却对高处有着几分天然的畏惧与忽视,这样的选择,无疑是利用了对手心理上的盲点,将自己藏匿于最不可能被察觉之处。阿娣心中暗自得意,却又保持着一份警惕,透过密集的叶缝,观察着下方的一举一动,仿佛自己已成为这古老村落中一位隐形的守护者,静候着故事的下一步发展。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她的身上,为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而阿娣,就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心中既有对未知的期待,也有对这份小小计谋即将揭晓的紧张与兴奋。

      阿娣的眼皮渐渐沉重,最终合上了,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茂密的枣叶间,呼吸变得均匀而细微。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悄悄隐退,天边染上了淡淡的蓝紫色,星辰开始在天幕上悄然点缀。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爽,也轻轻摇曳着枣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大自然最温柔的摇篮曲。

      在这宁静而祥和的夜晚,阿娣的梦中,她似乎变成了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穿梭在繁星点点的夜空中,寻找着那个熟悉而又略带神秘的身影——招娣。梦里,她看到招娣焦急地穿梭在村落的每一个角落,呼唤着自己的名字,那份担忧与急切,让阿娣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又夹杂着几丝愧疚。她想要回应,却发现自己仍被困在这棵老枣树上,无法挣脱梦境的束缚。

      招娣还在找自己吗?找不到自己她会怎么样呢?自己要不要去找她?自己的头却越来越重,好像在那些夜晚被外婆的手轻轻拍过一般,那种瞌睡的力量能够唤醒人最迷离的一面,忘记了身处的这个世界。

      等到再醒来时,夜已经深了,到处都很静寂。不对,有人在叫自己,不是招娣的声音。但这声音自己听着很熟悉,是沈家姐姐。

      阿娣赶忙跳下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

      “姐姐,我是阿娣,我在这!”

      很快就听到了脚步声,沈家姐姐穿的很轻便,跑过来有点气喘吁吁。

      “姐姐,你看见招娣了吗,我们捉迷藏,她来抓我,我在树上睡着了,她应该回家了吧”。

      沈家姐姐,那个住在阿娣家前院,总以一抹温柔笑意温暖着阿娣心房的女子,她的存在仿佛是村中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却也因此背负着无形的枷锁。阿娣平时很喜欢这个姐姐,不过村子里的人不喜欢她。因为她出生时母亲难产大出血就死了,父亲则自此精神失常,发疯到湖里将自己溺死。尸体在那湖里还失踪了。沈家阿伯和太奶白发人送黑发人,都大病一场便也去世。村里人认为是是沈家这个女儿妨死了这一家人。

      夜幕降临,微风带着几分凉意穿梭于狭窄的巷弄间,月光稀薄,勉强照亮了沈家姐姐秀丽的脸庞带着惊惧的表情和神色。月色下孤寂的光照在这个古老的村庄里,与周遭的黑暗形成鲜明对比。阿娣心中莫名涌起一股紧张与不安。

      沈家姐姐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手持一盏微弱的油灯,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却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芒。沈家姐姐开口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但很坚定,但又很温柔。

      “阿娣,”她开口了,声音虽轻,却很清晰。

      “招娣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玩的这个捉迷藏还有一个名字,叫阴阳迷踪。在天亮之前,我们要找到招娣,把她带回来,姐姐会陪着你的,我们阿娣最勇敢了是不是”

      招娣,招娣跑去哪里了?

      沈家姐姐说,只有我能找到招娣。她还说了很多话,但我并没有太听明白。我只知道,阿娣被困住了,只有我能够去解救她。

      沈家姐姐拿出一个小香炉,她将自己的手指咬破,滴了血进去,“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只见那小香炉发出些微弱的亮光,先是悬空,然后向某个方向不断移动着。沈家姐姐拉住我的手,跟着香炉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我们跟着香炉来到了村里的学堂,晚上这里没人。白天我和招娣还有村里面比我们大或者小的孩子们就在这里听先生讲为人处世的道理,还有好多好多我听不懂的话。如今难道招娣在这里?她找不到我为什么不回家呢?

      我感到沈家姐姐握着我的手有些出汗了,我看见她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警惕和不安。我也觉得有着莫名的恐惧。香炉来到学校空中不动了,好久都没有动静。姐姐让我大声叫阿娣的名字,还教了我几句话。

      “往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招娣,招娣,我来找你了,快跟我回去吧”

      “招娣,招娣”,我大声喊着。

      四周的空气似乎突然变冷了很多,我感觉自己快哭了,一种重压压的感觉在心头,招娣到底去哪里了。我喊的也更加焦急。

      一旁的沈家姐姐也面露出了几分紧张和疑惑。

      “喵~~~”

      是学堂里那只黑猫。当初先生说养它是为了防老鼠,这是我第一回听见这只猫的叫声,之前从来都没有过,它总是在我们上课的时候会懒洋洋地趴在学堂门口的空地上睡觉,甚至连白天清醒的时候也不多。

      虽然全身黑色,但是它的嘴巴和下颌却还是长了白色的毛,好像是个老头猫一样,平时白天见到总是觉得它很可爱,它也让人摸,非常温顺。看来是我的喊声引来了它,但是今天晚上我却觉得它的眼神中不像平常那般呆萌,反而像是人一样,那眼神里似乎有种极为浓重的怨毒。

      沈家姐姐也被黑猫的出现下了一跳,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有似乎多了几分警惕,连抓着我的手都握得更加用力了很多。我忍住并没有喊痛,继续大声喊着招娣。姐姐说只有我不停地喊,招娣才能回来。

      我一边喊,一边在学堂里里外外找着招娣的身影,却并没有收获。罗盘还是在上空不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沈家姐姐说招娣一定就在这里,只有我大声喊她,她一定能听到的。所以我不能放弃。

      沈家姐姐要我必须一直拉着她的手,不然很可能会有危险。不过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眉头紧锁,还时不时看向那只学堂里的黑猫。那只黑猫叫过一声之后就再没有动静,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们。

      但每回当我看向那只猫的时候,虽然我的位置跟之前相比有了变动,但是那种猫总在我视线范围内的同一个位置看向我,而我也出现在相对于这只猫的同一个方向和同一个角度。

      突然我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个佛龛,佛龛旁边有个戴着面具的稻草人人,奇怪,刚刚明明没有看到的。而且这回黑猫好像不在我视线范围里了,那稻草人旁边的黑影的体型很小,与其说是那只猫,不如说更像是,难道是招娣!

      我大声朝着招娣喊了起来,她抬起了头,但眼神很空洞,好像痴呆了一样。一束光从那佛龛里出现,让我能够看清这一切。

      “招娣,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

      沈家姐姐这个时候也露出放松下来的神色,但是她让我继续重复这句话,不要停。

      她默默念着她之前教我那几句话,

      “

      往昔所造诸恶业

      皆由无始贪嗔痴

      从身语意之所生

      一切我今皆忏悔

      阴阳有别,生人不扰

      今有幼女阿娣,招娣年幼无知

      冒犯人间界与冥界交界安宁,

      特请冥界使者大开方便之门,

      许阳魂重归人间界。

      沈家神女沈阿男敬告各方阴曹。”

      我在喊着招娣的名字,沈家姐姐也不断念叨着。这个时候招娣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声音,也似乎有了些神智,但她好像看不到我们在哪里,一步一步摸索着向我们这走过来,走得踉踉跄跄。

      我想跑过去找她,但被姐姐拉住了。她说我们只能等招娣自己过来,我喊得越大声,招娣就越能找到我们。

      但没想到就在招娣快要过来的时候,突然间她那听着喊声不断摸索的动作戛然而止。我看见她先是低下了头,然后猛地一抬起,她的眼睛里变得只有眼白,恶狠狠盯着我们。我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我看向沈家姐姐,但她显然也有些慌乱,这一局面显然出乎了她的预料。

      招娣或者说某种东西借招娣的身体开口了。

      为什么说不是招娣,因为虽然声音还是招娣的声音,但是那是一种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这语气让我感到好像是很冷的晚上,自己正身处在一个地下的酷刑室里面,这一切虽然不知道缘由,却在这语气中一并进入了我的脑海。我感到从那以后我的灵魂有很重要的一部分被搅得乱七八糟,说是粉碎也好不过分。

      “招娣”抬起头的时候,似乎准备着开口说些什么。这个时候那佛龛里的光灭了。于此同时,在空中飘着同样发出金色微光的小香炉也在剧烈地振动了一瞬之后没了光泽,跌落在地。

      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阿娣的身体在刚刚向我们走来的时候碰到一根银白色的丝线,也正是在碰到之后才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那丝线很细小有光泽,如果不是全部暗了下来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招娣”的嘴里先是发出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这个时候我感觉到拉着我的沈家姐姐的手有些不自主地颤抖,我抬头看她。

      她的眼神告诉我她也看到了那丝线,她震惊地喃喃自语说:“索魂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背后有人故意设计这两个孩子!”

      突然招娣发生了变化,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成熟的丰腴的、大着肚子的女人。

      这回我和沈家姐姐不在一起了,我有些慌,我想说话,但我发出的任何声音似乎那女人都听不到,这回我的位置也变了,在佛龛再靠近里面的地方,那个戴着面具的稻草人不见了。不对,那个稻草人似乎早就不见了。

      而阿娣的形象变成的那个女人则在朝向佛龛走来我们刚刚进来的方向。这一次佛龛前面很远有一块脏兮兮的垫子,那女儿温柔地揉着自己的肚子,然后跪在了那垫子上,她低下头看向自己涨大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温情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她轻柔地对自己说,“我的孩子,给妈妈摆酒吧,我们向观音祭奠一下你爸爸。”

      随着这句话说完,她的神色没有变动,还是那样带着怜爱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但是在她四周的空间里,

      却从地下不知怎么确实钻出来一瓶瓶的白酒,然后按照某种排列的顺序一个个地排列起来,组成了大概一种复杂的图景。

      然后她朝着佛龛的方向跪拜了下来。一时间,传来某种东西凄厉的惨叫,这惨叫仿佛要钻进我的口鼻,在啃食我的头脑。所有酒瓶登时间一并炸裂开来,酒的液珠伴随着玻璃碎屑都在空中飞溅着。

      她抬起头,向着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凄美的微笑,痛苦绝望中好像抓到了最后一点光的那种笑容,有极晶莹的东西在她的双眼中闪动着,流淌着,像是那种深山老林里所珍藏的最洁白无瑕的琥珀般有光泽。

      她的右手捂着肚子,那里正不断喷射出黑色的血液。她的手下,是一只匕首的样子,看上去匕首刀身已经完完全全在她跪下叩拜的时候完完全全插进来自己的肚子里,那肚子里的东西几经挣扎渐渐变得只剩下越来越微弱的颤动。

      一大滩黑血从垫子上浸透过之后,蔓延到整个地面,覆盖了那些破碎的酒瓶渣子,也覆盖了之前摆出的奇怪图景。

      那凄厉的嚎叫声越来越微弱,我都没有发觉我自己也在出血,我鼻子里出了血,流到了腿上。眼前也要一片血红。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从后面摸索着捂住了我的眼睛。

      是沈家姐姐的声音,“别怕,阿娣,姐姐会救你们出去的。”

      我的脑袋好痛,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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