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绮谈-寒秋水篇》虞白染墨

1、第一章-寒秋水（上）

　　月明星稀，大气里的雾气似乎有要逐渐变得浓厚的趋势，因为没有灯光，天上地下都显得十分的朦胧。
　　刚下过雨，路上湿滑泥泞，衣服也因为吸足了空气里的水分而变得沉甸甸的。
　　呼——
　　嗷——
　　靠近山路的地方，传出奇怪的声音，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个巨大到不可能是生物的黑影，那黑影正在追逐着另一个小小的人形黑影。
　　身后异兽的利爪似乎快要触及自己的脊背，少年又提气加快了步伐才不至于被那异兽伤到。只是少年已经非常疲累了，这样的逃跑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
　　少年这样想着的时候，却不慎被脚下盘根错杂的树根绊倒，踉跄了几下摔到一株巨树之下，少年猛地抬头却见那异兽已近在眼前。
　　异兽眼里露出凶光，抬起近两米的手臂就要挥下，少年抬起手臂挡在眼前却知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明明就已经逃到桃树之下，却还是只会坐在那里等死吗？”一个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少年既惊喜又不敢确定得抬头叫了一声：“师父？”
　　眼前这个外表看上去刚过半百却已是耄耋之年的老人不是他师父是谁？
　　少年名字叫做嵇鸿，因为体质特殊而极其容易引来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幸好自小就有这个古怪的老人在危机关头出现保护自己，嵇鸿也因此而单方面的拜了老人做师父。
　　老人并不搭理嵇鸿，只是兀自摸出几颗黑色念珠，运指尖之力弹射到异兽身上，异兽身上被黑色念珠所伤及之处，都冒出火花并散发出难闻的焦味。
　　异兽受了伤，迅速的逃开了，逃远了嵇鸿才看清那原来是一只通体青色的大猿，恐怕是遭了什么恶灵附身才会变成那副可怖的样子。
　　老人不管呆坐在桃树下的嵇鸿，只是自顾自坐下，拿出怀里的瓷瓶在嵇鸿绊倒受伤的地方撒上一些褐红色的粉末。
　　嵇鸿吃痛，回过神怔怔的看向自己伤处，那褐红色的药粉是师父特制的，据说是用《山海经》中说到的肥遗与熏草并加入了一些驱除邪气的符咒制成。
　　但对于师父这番自吹自擂，嵇鸿向来是不信的，但是今天却看到药粉所撒到的地方，伤口竟立刻愈合起来。
　　嵇鸿这才觉得这个总是变幻莫测、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说谎什么时候又没在骗人的师父，说不定真的把古代妖怪和草药弄来做了这灵药。
　　老人见伤口完全愈合后，把药瓶送给了嵇鸿，而后又从口袋里又掏出另一样东西交到嵇鸿面前，说：“我的大限将至，以后恐怕是不能再保护你了。你把这个服下，能保你十五年与常人无异，亦不会受妖物侵害。”
　　虽然嵇鸿看着师父平淡的面容，一下子没有理解他的话。
　　若按常理来说，十岁的少年是不会明白什么叫大限将至的，而他跟在师父身边久了，嵇鸿便明白师父是说他快要死了。
　　想到这里，嵇鸿忍不住伸手拉住老人的衣袖问：“那……那我再也见不到师父了吗？”
　　看着嵇鸿的脸，老人摇摇头说：“我给你这药不仅是因为它能保你十五年，更是因为，十五年后你会遇上你真正的师父。”
　　“我真正的师父？”
　　“对……”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飘渺而不可捉摸起来，随即神秘的说：“那个人是我的转世，但他是我，也不是我。”
　　嵇鸿被弄糊涂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眼前老人的眼神已经黯淡下来。
　　心中一惊，嵇鸿开口连唤了几声师父，老人却不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嵇鸿快要放弃时却听见老人的声音：“我这一世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只因我不能与你在这一世结缘，下一世我的名字是……寒秋水……谨记。”
　　嵇鸿抬头看时，却未见老人动一下唇瓣，声音消失之后，老人如寒星般的眸子已是死水一潭，没有一点光泽。
　　呆愣得看着老人尸体的嵇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是怔怔的跪在老人尸体边上，直到一群身着道服的人前来，想要将老人的尸体运走之时，嵇鸿才趴在老人的尸体上痛哭，硬是不肯让开。
　　“生死随缘，何必这么看不看？小兄弟你今生不能与族长结缘，下一世却更有可能再与族长相聚。”一个看上去最为年长的道人劝道。
　　十岁小孩儿才不听这些，只是又哭又闹，道人没办法，只得在他背上贴上催眠的符箓才将他从老人身上拽开。
　　等到嵇鸿醒来时，他已躺在自家的床上，床边柜子上是师父给他的两样东西。
　　想到师父已死，嵇鸿鼻子酸了酸，却强忍住没有哭出来，他抬手擦了擦眼睛，将疗伤用的药瓶收到柜子里，并将师父嘱咐他吃下去的另一服药和水吞了下去。
　　吞下去后，嵇鸿直觉身体一阵发凉，随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两日后才悠悠转醒，别人问起时，他竟再也想不起来曾经还有个老人从小保护他到大，自己还拜过那老人为师的事情。
　　只是，偶尔，嵇鸿的大脑里总会有一个声音在重复：寒秋水……寒秋水才是你真正的师父……谨记，谨记啊……
　　寒秋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