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
盛江过城市闸机时费了不少时间，因为车子检测出了破败因子接触过。如果是人检测出了这样的结果，需要验血并注射血清后等待三到六小时。车子以及其他特殊物件还好些，基本一小时就能从内到外彻底扫描出结果。
执勤的队员自然一眼就认出了盛江，为此颇难为情，心里原本高大的偶像之身出现了一丝破裂。
于是盛江第一次利用职务之便核善开口：“编号T9-999，辛苦了，不准说出去。”说他去灰色阶梯鬼混。
999欲言又止，欲哭无泪。
“以及，”盛江更恐怖的接着说，“你们轮换的安排我都清楚，以后就专门从你负责的通道过了。”
“好的盛队，以后每次的检查都给您搞快点！”999内心拉扯了一番，最终还是站在了偶像这边。毕竟检查出来没事，他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偶像！
.
盛宅地下车库里，方伯一眼就知道车子临时补换的配件是灰色阶梯的。但他说不会告诉盛宁，盛江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及其自律的生物钟和超强恢复力作用下，盛江只睡了三小时就打起了精神。真的太久没回来了，他清晨在宅子里走走看看，心情舒畅。辛西娅把后院收拾得越来越像个繁华的大花园了，花团锦簇间，极具品味情调，一点都不会觉得喧闹。
辛西娅也是天赋者，对秩序因子的驯化能力高达70%，天赋是四肢的灵敏度和耐心上限的大大增强。
这样好的条件却被家族养废了。盛江想过邀请她加入先锋队，但这样的想法稍微透露，便是盛宁和她家族的回绝。盛宁是担心她这么高的天赋和驯化能力，去了一定会被安排参与一线任务，但辛西娅家族只是觉得没必要。哪怕辛西娅的哥哥——T1的另一位副队长，蓝迪，也觉得没必要。
熟悉的脚步响起，盛江转身淡淡地叫住来人。
“父亲早。”
“早。”
盛宁风尘仆仆，身上还没有换下总指挥的制服。进到大门后，看到盛江在这边，便直接过来。盛江的眉眼完全遗传到了盛宁，不过盛宁没有盛江那么锋芒难掩，他的脸上除了一些岁月感，更多的是悲悯气，一看就是位高权重俯视众生的脸。
落在身上的阳光有了消减的迹象，又要下雨了。
先锋队三大总指挥负责的区域有重合，具体各不相同，第一指挥官任青川主要负责城市，第二指挥官盛宁负责整个空间领域及野外，第三指挥官裴西负责灰色阶梯。
垃圾场上空会不时的掀起飓风，对垃圾场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会对城市的天气做出改变，也会影响秩序因子的正常生成。经过多年研究，研究院发现这个影响和破败因子的波动有关。盛宁负责的队伍驻扎在城市遥远而对的野外，因此极少有空回家。
以前尚在孩童时期的盛江，对盛宁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下雨。只要盛宁一回来一定会下雨，但也不是每次下雨都会等到盛宁回家。
每次下雨，母亲都会给他准备小雨靴和透明的小雨伞，放他去雨里等待，玩耍，然后自己也会在一旁赏雨。如果碰上盛安姝放假在家，她会第一时间给母亲披上厚度适宜的外套或者披肩。当母亲看到盛宁的身影，就会忍不住上前接他。
再后来母亲身体越来越虚弱了，盛宁依然忙碌。
一个阴沉的午后，已经很久没下雨了，突然间狂风骤雨。虚弱的女人看着窗外灰色厚重的雨幕，阴霾的脸色突然好了很多。
十二岁的盛江从学校请了假，一刻不离的守在她的床头。姐姐带来的研究院医生，收拾了所有医疗仪器离开了。盛江懂医生的意思，病榻上的人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下雨天。下雨了，就照不到温暖的阳光了，就算是太阳雨，也冷冷的......”
“他回来，我只会觉得更冷......”
“其实想想，这辈子真是不值得，现在我也后悔了......你们会不会怪我的自私，阿姝，阿曜......”
母亲喜欢温暖柔和的阳光，在盛江出生时，特别挑选了一个曜字当他的小名，也希望他将来长大成人，就像阳光一样可以温暖到每个人，盛江会经常用自己温温热热的小手掌，让母亲的双手也得到相同的温度。
但是那天盛江再也无法让母亲冰冷的手指变得温暖了。父亲依然是无法赶回，并且十分镇定地说：你也长大了，好好和姐姐一起完成她的后事吧。
母亲希望自己的尸体放置到垃圾场，让破败因子吃个干净。
不要把她埋葬在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她不想再感受任何一场冰冷刺骨的雨水了。
母亲长久的闭上了眼。盛安姝帮她整理好鬓角几根白发，久久不语。盛江流着泪，看向姐姐——盛安姝是父亲以前长官的遗孤，十岁那年被盛宁收养。
在盛安姝十二岁后，盛江出生了。母亲对盛安姝也视如己出，并没有因为照顾新生的小二而疏忽对盛安姝的照顾，这些年母子三人感情一直都很好。
现在身边突然失去一个至亲，盛江下意识的想要依靠面前唯一的亲人。
“阿曜，母亲的遗愿你也听到了......父亲让你我安排。你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姐姐都全力支持你。”盛安姝顺了顺盛江的发顶，母亲病危，她直接向研究院请了长假。医生同事每天的回复都是一样让人绝望。这些天她哭得太多，原本神采奕奕的一双大眼睛现在枯涸红肿。
姐弟二人硬是躲过了盛宅和母亲家里阻挡的人，还有父亲知道后安排过来的人，在盛安姝的提前准备下，把母亲安然无恙的带到了垃圾场。但盛安姝被第一时间扣在了研究院，无法送母亲最后一程，还要面临严重处分。
破败因子对尸体尤其爱吃，但是吃之前，总会凑近观察每一个人的肢体动作和表情，和尸体互动，直到确定得不到任何回复后，开始石化吞噬。盛江没能等到姐姐，就知道她一定是善后被扣下了。
尸体消失后，面前的破败因子们没了响动，四散开来，再没了什么痕迹。不一会儿破败因子们又唧唧唧的围着他打转，却没有靠近，不知缘由。
盛安姝说过，吃了尸体的破败因子不会每次都产生灰石。它们只有认定吃下去的是‘垃圾’，才会有产出物。
母亲怎么会是垃圾呢。来这里处理亲人尸体的每一个人，都不会觉得逝去的人是被舍弃的垃圾。
不被抛弃的人，不会产生灰石，就不会被其他灰石一样，重新再被城市的人利用，回到城市，直到再次被废弃......
母亲彻彻底底的没了。
盛江突然觉得好孤独。姐姐不在身边，连凶恶的黑团子都不靠近他。他忍不住伸手想要捧起一个，面前的破败因子也朝他靠近。这群小黑团子似乎想对他做什么。
它们细碎的红色小眼睛看到他身上，盛江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它们是看透了自己皮肉之下，厚重的悲伤。
手指在和它们相接的毫厘之间，眼前的黑团子被子弹打飞，红酚爆散。盛宁揪住他的衣服，一把抛开几步远，发狠地攻击着面前刚刚吞噬完妻子尸体的罪魁祸首。红酚逸散，盛宁的手下很快过来控制住。
和高大的父亲还差了很大一截的孩子，发狠地推搡开自己的父亲。盛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盛宁：“你不该把你母亲带到这里。”
“这是她的遗愿！也是你，让我和姐姐安排她的后事！”小盛江疯了一样挣扎。
“不可能......就算，真是如此，那你也应该把她安葬在安排好的墓地，而不是和你姐姐一起胡闹，我们应该让她安息。”盛宁牢牢地束缚着他，猩红的眼眶几乎滴出血来。
“然后呢，墓志铭上要标注好她的身份是你盛宁的妻子吗？要特别说明她是为你奉献了一生的最温柔体贴的存在吗？要写上她绝望的遗言吗！”盛江满脸泪痕，说话之间浑身颤抖。
“有你在的地方，她绝不安息。”
——回忆结束。
面对父亲，盛江偶尔会想起这些事。小时候去看心理医生，收效甚微。他就是忘不了而已，这并没有影响他心智的健全成长，也没有影响他对任何一个人的态度。对盛宁他依然恭恭敬敬，除了意见相左时他决不妥协，其他时刻，在任何人眼里他都是盛宁的骄傲。
“我回来看看。”盛宁走到他身侧三米的距离站定，非常疏远的距离。
“可以让方伯准备您爱吃的菜。”盛江说着，脸上已经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雨滴，远处乌云彻底掩住了清晨的太阳，暴雨将至。
两人没有避雨的意思，方伯也站在一旁跟着淋雨。
“你昨天很晚才回来。”盛宁语气淡淡，“去灰色阶梯做什么。”
“消遣。”盛江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很想知道父亲会怎么说。
“最好只是消遣。”盛宁显然不信。知子莫若父，但盛江也确实不是去干坏事，所以他不觉得自己行为有问题。
盛宁：“之前小啟的任务失败，瑞蒙已经起了警惕心，他这个人不好对付。先锋队的各个队长，灰色阶梯的很多人都熟悉，下次再有什么行动，做好万全的准备再去。”
盛江：“是。”
辛西娅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等盛宁收整一番后，八点一刻三人在餐桌落座。
盛宁喝了一口咖啡润润嗓子，然后开口：“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你们的婚事。”
大家都才刚刚开动，辛西娅紧张得差点噎住，盛江不接话，喝了一口温度正好的牛奶。他见辛西娅双颊憋得通红，推过去一杯她爱喝的橙汁。
这些动作盛宁看在眼里，会错了意。
感激的看一眼盛江，辛西娅接过橙汁，顺了顺气，脸红从被憋变成不好意思：“盛伯父怎么突然提起这个，不是说过几年么......我们才订婚半年不到。”
“你家里人的意思，是明年举办婚礼。秋天快到了，明年春天正合适。”
“那是你们觉得合适。”盛江咬一口热腾腾的面包，说得仿佛和他不相干。
“那你想什么时候才合适？婚礼的事家里会给你筹备安排，你也不用费心什么，你有你自己的事做，想干什么我管不着。”盛宁语气压人一等，盛江没有生气，他脸上是冷漠的笑意，“怎么不问问辛西娅的意见。”
盛宁闻言转头看向已经恢复平静的辛西娅，语气柔和了下来：“辛西娅？”
“我会和我家里人说的，明年结婚真的太仓促......盛江现在很忙，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还需要继续适应下去。”辛西娅看着盛宁，温柔恭敬的微笑，眼底的冷意在看回手中的橙汁时才一点点倾露。婚期提前一定是家里人的意思，也不知道他们在着急什么。
“好吧，我也不催你们，但如果有觉得合适的时间，告诉我一声。”盛宁打算结束话题。
盛江不会如他的意。在这种意见相左的事情上，父子总是免不了摩擦。
“父亲，您和母亲结婚时，有和她商量过婚期吗。”
盛宁有了很明显的情绪变化。他不轻不重的放下咖啡杯时，辛西娅被震的浑身一颤。答案非常明显。
“那看来在我身上您已经进步很多了。”盛江直接起身，“我吃好了。”
辛西娅无声落泪。她在盛家父子这样的时刻里，还没学会足够的冷静对待......她总想起已故的父母，哭泣是心理创伤的表现。
她和盛江的母亲是一样的命运，和自己的母亲也是一样的命运。
好像快速逃离掉这一切。
盛江开着先锋队的配车打算回去，临走前辛西娅赶上，塞给他一大袋新做的点心。
看着眼眶还发红的辛西娅，盛江又看了看手里精致的点心。他没想到辛西娅居然会不同意家里人安排的婚期。
四下无人，只有盛宁在盛宅的顶楼远远看着他们。这个距离，无法听到二人会交谈些什么。盛江走近她，越过了以前那样疏离又安全的距离。辛西娅肉眼可见的局促紧张。
盛江低下头，在她耳畔低语。辛西娅先是震惊的捂住嘴巴，红红的眼眶按捺不住惊喜。
“你考虑清楚。”盛江退回安全距离。
“我会的。”辛西娅用力点头，压不下嘴角只能努力抿着，笑着笑着眼眶里泪光闪闪。
“抱歉，我没有帮你擦泪的手帕。”盛江说完心里话，心底的重负还是没有彻底放下，他看着辛西娅满眼愧疚。
“没事，知道你不会为淑女准备这种东西，我都自备的。”辛西娅没有哭腔，掏出一块精致的手帕小心的擦掉眼泪和泪痕，这样的流泪仿佛真的只是一种情绪发泄。盛江为她的这句话心情好了些，这样的辛西娅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其实我也想逃婚来着，”辛西娅忍不住笑了两声，音量压得很低，“我知道我们不是适合对方的存在。只不过我力量太微小，要做这一切真的太难太难了......如果以后有机会摆脱家族，我希望可以利用我的天赋做些事，不用成为联姻工具任由家族摆布。”
“会的。”盛江微笑，“我的直觉向来很准。”
二人第一次敞开心扉，但盛江赶时间，没多说便走了。辛西娅高兴的挥着手，甚至忍不住蹦了两下。
如果盛宁知道两人说什么说得这么欢乐，一定气得打穿盛家老宅的墙壁。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