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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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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来了,所以大魔头是为了三师姐才来这儿的?”
林参剪开纱布后再把一些作用不同的药粉和药丸倒进捣药罐里,混上清水,慢慢转圈捣碾。
“对。”
他低头看着手中动作,讲话显得漫不经心,“拾颜的病很奇怪,与她身世有关,乐谷主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周禧终于放下了所有警惕,但担忧不减,“那也不能容忍他随意进出平安派吧……”
林参阴阳怪气地抬眸瞥了眼乐壹,“他非要来,谁拦得住。”
周禧也跟着瞪向乐壹,附和着埋怨,“要是被外人看见,我们有嘴也说不清。”
林参收回目光继续认真捣药,“还好,没人看见,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就不会有人知道。”
周禧为难地想了想,神色更加忧虑,“所以连师父,和师兄师姐他们也要一起瞒着吗?”
林参十分严肃地肯定道:“对,你既知利害,更要守口如瓶。”
周禧深呼一口气,低眸小声吐出一个字:“哦……”
乐壹默默看着林参仅用三言两语就把周禧骗得如此乖顺,不禁暗笑。
且坏坏笑意中染上了更浓的深意,一副心如明镜般的掌控感出现在他眸子里。
他轻佻眉梢,小声喃喃:“我就知道某人不回家是有原因的,呵呵。”
周禧没听清他的话,歪头朝他蹙眉打了个问号。
林参倒是听得一清二楚,犀利的眼神无声冲他发出警告。
乐壹拍了拍嘴,再眨眨眼,识趣地表示闭嘴。
林参捣完药,取出粘稠的药膏,牵过周禧的手,用最轻柔的动作一点点涂抹在发红肿胀的皮肤周围。
再将剩下的药膏与纱布结合,仔细缠在周禧手腕上,最后系个漂亮的绳结结尾,叮嘱的话音里藏不住心疼,“过一晚上应该就不会痛了,但是你这两天要小心一些,别磕着碰着。”
周禧苦恼地点点头,“那这两天不能练功了。”
林参开始收拾捣药罐和纱布,“不能练就不能练,多看看书也好。”
“唉……”
林参注意到他有心事,多问了一句,“怎么了?”
周禧抬头看着林参的眼睛,失落地回答:“我一直以为我挺厉害的……可一碰上歪魔邪道,就谁也打不过……原来实战和月末会武完全不一样……”
林参轻微吭哧笑了一声,着实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烦恼。
这边林参还没开口安慰,对面乐壹迫不及待插话道:“输给我不丢脸好吧!”
但周禧丝毫不领情,脱口而出:“跟你扯上关系就够丢人了!能不能离我师姐远一点!!”
乐壹表情怔愣一瞬,目光下意识朝林参瞥去,果然发现林参收拾药瓶的动作加快了许多。
他低着头,匆匆忙忙的动作透出些许不自然,一丝极其不明显的自卑被乐壹巧妙捕捉入眼中。
但乐壹没说什么,只是耸肩冷笑,对周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吊儿郎当地抖起了二郎腿。
林参拿上药瓶、捣药罐、纱布与剪子回自己,没注意到身后周禧想拉却没拉住他的手。
他失神落魄地大步逃回到房间,拉开书桌下的柜子将东西放进去。
忽而柜子深处一个简易的抽拉小匣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小小的赤棕色木匣子放在这里好多年没有被关注到,林参只有在打扫屋子的时候才会偶然碰一碰它。
他鬼使神差地把它取出来,捧着它走到阳光照进来的地方,为它拂去表面薄薄一层灰尘,最后轻轻拉开。
在看见其中那颗乖乖躺在棉花中的白色乳牙时,林参的目光悄然变得无限温情。
阳光照得柔软的棉花像云朵般栩栩如生,可爱的乳牙周围漂浮着淡淡的光尘颗粒。
林参不知不觉想起了年少时在丛林小河边失手打掉周禧牙齿的场景,彼时的阳光和今天一样灿烂,温柔裹挟着他的心,令他恍惚之间看不清现实。
以至于乐壹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都不知道。
“不会就是……”
乐壹抻长脖子往小匣子中探瞧,话里有话地问:“不会就是……那小妹妹的牙齿吧?”
林参回过神,迅速推动抽拉盖子将匣子封闭,转身将它放回书柜里,“与你无关。”
乐壹这会儿没有犯贱的心情,看似吊儿郎当地倚在门口,双手抱臂,浑身透着不正经,但神色里却隐隐藏着凝重心事。
“子不嫌家贫,可是你呢,打心底里希望与捞月谷划清界限,生怕别人知道你姓乐,对吧。”
林参听出他难得认真,转身时刻意回避了目光,径直往外走,“不要多想,我承认我动了心思,但不至于像你说的这么严重。”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回去。”
“这里还有值得我等的线索。”
乐壹伸出一只手臂拦住林参出门的路,“你撒谎是骗不到我的。”
“乐yue乐le乐le。”
林参隐约恼羞成怒,沉甸甸的眸子缓缓瞪向乐壹,“希妹在对面,隔壁还有个人在睡觉,你能不能别非要现在说这些?”
乐壹保持着平和,即使心中不高兴,也只是短暂严肃了一会儿便又是幼稚模样,用不屑一顾的表情和语气说着令人火大的话,“放心,我把你的小师妹打昏了,她什么也听不到。”
林参听罢顿时震怒:“你有病吧!”
说罢推开乐壹的手快步走出房门,身后传来乐壹尝试叫住他的声音,但他没有理会。
“喂~老三~
“林拾鲤。”
一句清淡的称呼却令林参错愕地停住了脚步。
“等周叔那边有赤毛蝉的消息了,我再来找你,花卷的事情我会管到底。”
话音消失,冬日寒风吹过树梢,随着几片梅花花瓣飘落,林参回头时,房间门口已空空如也。
林参发了会儿呆,忽觉心头有点痒。
他很快想起周禧被打晕的事情,于是立刻收敛起所有情绪,心急如焚地冲入西边房间。
床上的花卷仍然未醒。
不过周禧并没有像乐壹说的那样被打晕,而是直直坐在书桌边,目光空洞,一动不动望着窗口。
漂亮而宁静的侧颜正对林参,长长的高马尾边,林参送给他的嫩绿色丝带在光线中轻轻漂浮起落,不经意撩拨着林参本就浮动的心。
他似乎听不见林参走进来的声音,面无表情,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感知。
“希妹?”
林参试着唤他,见他无动于衷,因此确定是乐壹点穴封闭了他的五识。
林参慢慢走到他身边,时间忽然也走得很慢。
面前少女模样的人安安静静坐在温和缱绻的日光中,每一寸发丝都沾染了金色光雾,散发着古老味道的美丽。
林参欲伸手抚摸他的脸,却在指尖刚刚触碰到的时候匆匆缩回手。
俄尔平复心情后,他不敢再多想,砰砰两道指力下去,解开了周禧身上的穴位。
林参提前预料周禧会因为突然恢复感知而暂时失控,于是贴心地将手臂挡在他身边,等到他倾倒时顺其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身体。
“林参!”
周禧一瞬恢复五识,看见林参的第一眼,激动地忘记了自己手腕受伤还缠着绷带,下意识用力抓住林参。
“啊!”
紧张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痛感惊得失声惨叫浑身发抖,因此更加控制不住身体,整个人直接栽进林参怀里。
林参让他靠着自己,小心把他扶稳,克制怜爱,言语淡淡,“又乱叫,真是越来越不把我在眼里。”
周禧紧紧掐着手臂,以此阻隔手腕上的痛感蔓延,稍微缓过劲来儿后探头往外瞧,紧张不堪地问:“大魔头呢?!”
问完立刻抬头看向林参的脸,见林参表情没有特别,再向下观察他是否受伤,确认一切正常后才算彻底松了口气,“大魔头到底想干什么?”
林参缓缓放开他,不紧不慢地扯谎,“他想把林拾颜带走,但我不同意,他说如果查到了什么还会再来。”
周禧听闻眉头紧锁,态度厌烦,“他还要来?!”
林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对他恶意这么大,毕竟现在还要靠他救林拾颜,捞月谷的资源肯定比我们多。”
周禧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花卷,叹了口气,腰身一软,无奈道:“也是……唉,没想到我们竟然有有求于大魔头的这一天。”
林参在他身边坐下,眼神奇怪地望着他,“你就那么讨厌他?讨厌捞月谷?”
周禧理所当然地翻了个白眼,“魔教谁不讨厌?到处杀人,干坏事!”
林参苦笑的表情十分难看,轻微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道:“有些事情,不一定是坏事,但只能坏人去做。”
周禧努努嘴,眉头又皱了皱,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林参摇摇头,语气宠溺道:“你还小,不用懂。”
周禧当即不高兴了,“大师兄,你别总拿高深莫测敷衍我,看清楚,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林参笑容短暂凝滞,继而便笑得有些夸张。
他起身拍了拍周禧的肩膀,慵懒地朝门外阳光中走去,漫不经心道:“我养大的,我说了算。”
周禧先是不满意林参的态度,后一回味,又情不自禁抿嘴偷笑。
屋外梅花开得正热烈,为干燥而单调的冬日增添了鲜艳的色彩。
林参折了两枝含苞待放的梅,走到花卷和林拾星的屋子窗前,替换掉窗台边花瓶里已经枯萎的花。
周禧呆呆坐在原位,也不说话了,就痴痴望着梅树前目光总是淡得不像凡人的人,一直看着他换完了花瓶里的花儿。
朴素的竹节发环总透着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让林参看上去好似远在仙尘里,触不可及。
但只要他看过来,眉眼习惯性扬起微笑,便又叫周禧觉得随时张开手臂就能拥有。
“发什么呆,走吧,我送你回大一宗。”
周禧回过神,起身走出房间,离开前不忘顺手关上门,因为只有一只手还能随意自如地动,所以要先关上一扇门页,再关另一扇。
瞧上去十分笨拙,却又莫名可爱。
关好门,他跑到林参面前,满脸乖巧地笑着说:“我就是来叫你的,一宗师父他们已经回来了,在牢里没受什么苦,掌门爷爷喊你过去问话,要和一宗师父一起复盘那天发生的事情,大概是为了询问那个会双椿绕菏的神秘黑衣人。”
“嗯。”
林参低眸斟酌须臾,话锋一转稍微严肃了些,看着周禧的眼睛叮嘱道:“林拾颜和捞月谷的关系你不要说漏嘴,就当她只是花痴,更不要提及今天乐壹来过小七宗的事情。”
周禧重重点头答应:“我明白。”
林参欣慰地撩起他胸前一缕长发,再拨到他身后,笑而不语。
二人一起往外走,顺着墙边的影子一直走向大一宗。
晌午阳光正浓的时候,已经有许多人聚集在寸光庭。
白如晏,白武潇,白明朝,以及许多衣着颜色不一样的弟子都在这里。
小七宗的那几个也在。
林参被单独叫进房间,白蝉在等他。
白蝉身着白衣面对窗子,阳光为他描边,在一头银发周围,湛蓝色的天空像一片特意的留白。
老人仿佛活生生融入了框景之中。
今日的白蝉,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没想到捞月谷暗地里在为天子办事。”
他一开口,苍老神秘的嗓音更叫林参听出浓浓异样。
林参关门时愣了片刻,随后转身面对白蝉,神色又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并没有把心里的怀疑表现出来。
“白掌门,您是知道的,我一直把自己当成平安派小七宗的弟子,捞月谷的事情,我既不知情,更没有掺和,如果您想从我口中知道些什么,我只有一句无可奉告。”
白蝉道骨仙风的身体轻微动了动,他慢慢转过头,背对阳光,黑色的瞳孔埋在深深凹陷的眼窝里,神色不清不楚。
“乐三少主,帮个忙,杀了老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