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妆儿

17、一片冰心在玉壶（一）

　　离那恐怖的除夕夜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近在眼前。
　　黛蜜这段日子心情总是有点蔫蔫的，无论南儿怎样求她，逗她，她都只是笑笑，不肯去玩。每日不是坐在树屋前眺望远方，就是站在夜槿恒身边帮他磨墨，或是到厨房里帮忙，这下子反倒没再把糖当盐了。
　　荷大娘和周伯见黛蜜这段日子不太对劲，也暗地里问过夜槿恒，夜槿恒却眼里微微一暗，绕过这个问题，只让他们宽心。荷大娘和周伯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心里透彻的很，见公子都这么说了，便不再多问。荷大娘只频繁给她做些好吃的，而周伯则乐呵呵地没话找话与黛蜜说，倒是难为这个憨厚木讷的老人家了。
　　黛蜜心里明了，便也时常笑着吃饭说话。只是大伙都看的出来，那笑容里比以往的少了点什么。连南儿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后半段日子分外乖巧，也不闹黛蜜了。

　　这日，黛蜜见无事，便又坐在树屋前，静静地看着天上流浪的白云苍狗。
　　眠山下的花田什么时节的花都有，此时开得格外灿烂。风一吹，花海漂流，花瓣乍起，有的便随着风卷上云轩来了。
　　花儿满天飞，你为谁妩媚？
　　终是倦了飞翔，花落肩头，恍惚迷离，黛蜜轻轻捻下。用手挡了挡刺眼的阳光……春天还是又来了啊。
　　“公子！公子！”
　　今早下山的周伯此刻慌慌急急地赶回山来，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直接往云轩走去。见他神色慌张，黛蜜忙下了树屋，跟进了云轩。
　　夜槿恒正在案上写着什么，见周伯和黛蜜一前一后进屋，便搁下笔，随手把那页纸夹进旁边的书里。
　　她愣了愣，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仔细看了看夜槿恒淡如清风的神色，偷偷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何事？”
　　“公子，不好了！山下青风镇闹瘟疫了！”
　　夜槿恒收拾笔墨的手忽然顿在半空中，俊眉一蹙，“真有此事？”
　　“公子，此事千真万确。老朽今日在街上走过，见路上行人稀少，满城荒凉至极。心里奇怪，便去打听，才知晓此事。听说已经好几天，死了上百人了！”
　　黛蜜又惊又悲，只呆呆站着。
　　“此事甚急，不可久拖。”夜槿恒垂眸，沉吟半刻。“待我修书一封，叫宇立即带人前来援助。还有，我得下山一趟，你们留在山上，万莫轻举妄动。”
　　黛蜜听见夜槿恒要下山，几步冲到跟前。“师傅，我也去！”
　　“不可！”
　　这下子说话的竟是周伯，周伯对夜槿恒向来恭谨万分，平日说话断不会这般，此刻怎会乱了分寸？
　　黛蜜微微一愣：“为什么啊？周伯？蜜儿也要去帮忙，在山上什么都不做，我不心安。”
　　“这……”周伯犹豫着，挠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什么这啊？周伯，蜜丫头一定要去！”
　　山下那些淳朴的百姓正在受苦，又怎能坐视不理？而且就算不理，那瘟疫恶化，总有一天眠山的人也难以独善其身。再说，要是自己只有一个人，势单力薄也就罢了，可师傅能够参与此事，定是有自己不知晓的能力，自己跟去也许能帮到什么忙也说不定。
　　夜槿恒见周伯一脸为难，淡淡开口抚慰：“蜜儿，莫急，等师傅下山了解一番，再做决定。山下危险，切不可莽撞。”
　　“可是……”
　　“蜜儿先回屋去吧，周伯留下与我准备些东西。”
　　夜槿恒声音清淡，夹着一丝不容商量的情绪。黛蜜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由得有些怯懦，只好“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退出云轩。

　　“周伯，可是另有隐情。”待见黛蜜走远了，夜槿恒方才开口问道。
　　“公子英明！”
　　“是与蜜儿有关？”
　　周伯叹口气，“山下有流言传，此番灾难时蜜儿带来的，说除夕夜里冲撞了皇室。现在那邪王使妖法施祸来了。都……都骂蜜儿是灾星，那脏言秽语，不堪入耳，实在过分！”
　　“荒唐！”
　　夜槿恒一拍桌，俊脸一沉，满是罕见的怒气。须臾之间，他又已平定气息，果断吩咐道“此事，务必要瞒着蜜儿。我先下山，你守好蜜儿！”
　　“是，公子请放心！”

　　夜槿恒下山已经三天了，还没回来。黛蜜日日便守在山顶的路口眺望，搜寻着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
　　山上暖春依旧，祥和依旧，可是山下呢？不是说只是下山一探，便回来决定是否带我一同下山吗？还有，师傅他可有受感染？
　　黛蜜的心一刻比一刻着急，恨不得马上插上翅膀飞奔下山，可是……
　　“周伯，你就让我下山吧！”
　　“不行！蜜丫头，山下危险，公子临行前吩咐了，在他还没回来前，大家都得待在山上。”
　　周伯这几日几乎寸步不离，无论黛蜜怎么哀求，都坚决拒绝。气得她直跺脚！
　　看见黛蜜这样的动作，南儿反而乐了，又淘气地开始捉弄蜜儿来。
　　“可是，周伯，师傅要是也染了病，那怎么办？”
　　“这……蜜儿丫头要乱想，公子定有自保的能力。何况公子已在山下布阵，我们都没法下去。咱好好等着吧。”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周伯也很心虚，只是自己也无法，只能好好遵从公子的吩咐，不知援助之人可有赶到了？
　　“好周伯……”黛蜜正要拉拉周伯的衣袖。
　　“蜜丫头莫要再说了！”
　　“是。”黛蜜悻悻答道，手无力地垂下。唉，想不到如今连美人计也不管用了！

　　夜黑风高逃跑夜！
　　此时已是夜间三更天了，四下只剩下春夜的虫鸣，山更幽了。风缓缓地吹，还夹着初春的凉意。那枯了一个冬天的树此刻正在悄悄地吐着芽，枝干舒展，在黑夜里，像是泼墨画般宁静高远。
　　“吱呀！”
　　树屋的门慢慢开了道小口。一个小人影背着小包袱，正猫着腰，小心翼翼地爬下树屋。她左右警惕地望了两眼，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
　　“呼！！”安全逃离！走出院子不久，黛蜜拔腿便加快速度跑下山！风在耳边疾吹，她看不清路，脚下不时踩断树枝，踉跄几下。

　　“啊！”好痛！黛蜜揉着额头，脸皱成了苦瓜。什么东西这么硬啊？痛死本姑奶奶了！
　　“哟！三更半夜的，莫不是在下撞到女鬼了？”
　　黛蜜正气恼间，忽然一轻佻的男音在耳边头上响起。她心中一惊，忙嗖嗖地后退一步。
　　“哎哟，看来本公子今夜艳福天临啊，瞧瞧，还是个如此清秀可爱的小姑娘！”
　　借着月光，黛蜜勉强看清眼前男子，长的倒还挺英俊，一身墨绿衣袍更显得风流倜傥，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像极了狐狸精。听这语气，尤其看那双春心荡漾的桃花眼，定是个孟浪之辈！哼，真是亏了这一副好皮囊！
　　在这深山野岭，遇见色狼，唉，真是逃跑必坎坷！黛蜜很快地压下心里的慌张，用手遮了遮面，眼光流转，脸如春花，低嗔娇笑：“哟，看来本姑奶奶今晚走桃花运了！”又婀娜地围着那男子走了两圈，像挑猪肉似的仔细瞧了瞧。
　　“哎哟喂！瞧这细皮嫩肉，瞧这冰肌玉骨，瞧这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啧啧，看来老天爷对我五、毒、教、主、还真是不错！”
　　她笑得越发灿烂，心中却直打鼓：反正打也打不过，会不会一吓就出生天了呢……
　　那狐狸男子闻言，遂低下头，肩膀微微有点颤抖。
　　黛蜜金睛火眼一看，心中惊喜。咦，莫非真凑效了？
　　正窃喜中，狐狸男子抬头，一脸正色，认真问道：“那五、毒、教、主有何法宝用来‘桃花’本公子呢？”
　　黛蜜眉头一皱，深知若不露两手，这人定不会相信她。想了想，忙从包袱里掏出瓶双氧水。这都是那时旅行时带着的，为预防登山时受伤或生病，消毒水，伤药，绑带，感冒药和芦荟膏这些都带的齐全。自己无艺无才，幸运的是终于有点东西能派上用场了。
　　黛蜜摆出一副教主的气派，傲气道：“有火折子不？”
　　狐狸男子点头：“有！”
　　“点亮！不然你看不清本姑奶奶的厉害！”
　　“哦，好！”狐狸男子说完，顿时无语。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了？
　　黛蜜蹲下身滴了几滴到石头上，瞬间便冒起了白色的泡沫，还有轻微的滋滋声。
　　“只要一滴就能让人全身溃烂，七窍流血，如万蚁蚀心，欲死不能。非得痛个七天，方能断气。“她刮了刮鼻翼，一脸得意：“厉害吧？”
　　“厉害！果然名不虚传！”狐狸男子抱拳拱手，摆出一副受教的表情，一脸佩服之意。只是眼中那忍隐的笑意和戏谑，黑夜中黛蜜看不清切。
　　“看你还算识货的份上，本姑奶奶就不计前嫌了，你速速滚吧！”
　　黛蜜不耐地挥挥手，一脸慈悲，狐狸男子的肩膀却抖得更厉害了。她宽宏大量地叹了口气，无限柔情地拍了怕他肩膀：
　　“本姑奶奶都说放你了，还怕个屁啊？！”
　　实在憋不住了！狐狸男子抬起头，一脸抽搐的肌肉终于得到了解放！
　　“哈哈哈哈……”
　　放荡无羁的笑声瞬间割破了静籁的夜。青衫男子右手中的折扇合起，一下又一下，无比欢快地击在左手掌心。
　　“哈哈，蜜儿姑娘，你……你真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