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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两条小咸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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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垂下,将大地余晖缓缓收回,天色逐渐变得青蓝,暗沉沉却不阴暗。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一片霓虹闪烁,马路上川流不息,街道旁人潮熙攘。
季林把车驶入一幢高塔前,这里是市里最著名的旋转餐厅,也是季家旗下的产业之一,楼高二百六十五米,可360度俯瞰京九立体全景。
季林把车停在大厅前,泊车员很有眼力见凑到车门旁,为坐在副驾驶的人开门。
宋淮南前脚刚落地,季林就打开车门将车钥匙扔给待命的泊车员,“把车停到地下室。”
“好的季少。”
走入金碧辉煌的大厅里,俩人一同乘上了豪华电梯。
宋淮南有些犯困,掩唇打了个哈欠。
“困了?晚上还去吗?要不吃完饭我先送你回公寓?”
宋淮南摇头:“现在不想回去。”
房子太大,空旷地有些无趣。
季林摸不清对方那点小心思,只以为对方想喝酒:“行,只要一会别去了那边反悔让我送你回去。”
宋淮南挑挑眉:“我有让你送过吗?”
季林寻思了会,这还真没有,以前不管是什么场合对方只要表现出回家的意愿,他就任劳任怨送对方回家,要不是从小穿着一个裤子长大的,他才懒得伺候这尊大佛。
于是他挎着一张脸:“行行行,你是大爷,是小的自愿送。”
40秒后,豪华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门从两侧缓缓打开。
俩人沿着明亮华贵的弧形梯道拾级而上,登上271米平台,经理在接到预定电话后就带着人早早在迎宾厅前等候。
“宋二少,季少。”
称谓位置极具考究,在上层社会中有不成文的规矩,一般是身份最高的放在前头,哪怕这家餐厅是季家的,称谓位置也不能乱。
季林根本不在意这些,更别说宋家的地位不容置疑。
乳白色的墙面连同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反射柔和的灯光,宋淮南漫不经心地跟在人屁股后边,入座。
服务生拿来了一瓶八五年的罗曼尼康帝,是季林酒窖里珍藏为数不多的葡萄酒。
“黑皮诺葡萄,你喜欢的”,季林拿过一旁的开瓶器,拇指一压,轻松撬开。
一开瓶,馥郁持久的香气扑鼻而来,深棕色的液体缓缓倒入高脚杯中,一眼看去,丝绒般的质地精致醇厚。
宋淮南垂眸,轻轻一抿。
入口时,优雅、强劲、余味悠长。
很不错的酒。
喝了酒,季林的话匝也随之打开:“你知道唐嘉乐从小被拐跑的弟弟被接回来了吗?”
“略有耳闻,怎么了?”宋淮南觉得这个八卦有些了无生趣,并不想多聊。
但季林显然并不这么认为。
“这事说话来长...”
季林刚想铺垫个冗长开头,宋淮南立刻打断:“那就长话短说。”
季林喔了一声,道:“虽然孩子是亲生的,但不是唐夫人所生,简单来说就是同父异母。”
宋淮南脸上没有多少惊讶成分。
在这圈子里,男人在外面找小三已是司空见惯,更有甚者家里一个老婆外面养着十几个小老婆。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唐嘉乐倒是接受良好,毕竟这私生子没接受过精英教育,公司沦不到他手上。”
唐嘉乐和他,也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当年他见过唐夫人,那大肚子不似作假。
逻辑清晰的宋淮南提出新疑点:“那原来的孩子呢?”
季林脑子没转过弯:“什么原来的孩子?”
宋淮南很想给人一下:“唐夫人肚子里的孩子。”
季林脑子终于通路:“对哦,被拐跑的呢?”
宋淮南面无表情:“是我问你,不是让你解释。”
季林耸拉着耳朵:“我不知道。”
宋淮南本来也不指望能从这货嘴里听出什么,他侧过脸,望向远处灯火连成一片的紫荆河畔,抬起手腕,品了一口酒。
五分钟后,色鲜味俱全的特色美食一一上桌。
宋淮南用餐叉戳起一块牛排,动作慢条斯理,进餐时不紧不慢,宛若上世纪礼仪端庄的贵公子一般。
吃饭过程中,两人都默不作声。
骨子里形成的教养并非一朝一夕,宋淮南在这方面尤为出色。
饭后,沾了酒的俩人果断喊来代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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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香。
站在会所外的接待员在看见熟悉的面孔时,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殷勤和讨好。
“宋总,季少,我带你们进去。”
宋淮南微微颔首。
这家酒吧是楚南旗下的产业,六年前,也就是高一那段时期,在楚南萌生想要开间酒吧的时候,宋淮南首当其冲投了资,当时只是一掷千金的想法,没曾想六年后,夜来香摘得了“全球50家最佳酒吧”榜单的桂冠。
作为幕后第一股东的宋淮南,来过这里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原因很简单,就是他懒得出门。
而今天,他突然想要喝酒的原因还要从昨天说起——
大学毕业后被学校邀请去参加校庆,不仅作为优秀毕业生,同时也是学校董事会成员之一的代表。
双重身份,理所当然坐在了第一排席位。
坐在他右手边的是华清大学校长,左手边的是京九市长,夹在中间的宋淮南在二者之间仍然游刃有余。
台上的表演精彩纷呈,校长的目光却八分落在了身旁人身上:“小宋啊,我上周听说你爷爷生病住院了,他老人家现在身体还好吗?”
宋淮南微笑:“还好,现在已经出院了。”
校长闻言,道:“那就好,我改天去拜访他一下。”
现在宋氏的掌权人实际上还是宋老爷子,宋淮南的爸爸宋晓云作为继承人接管宋氏有十几载,他哥宋彦辰作为后继人,早在三年前就去了宋氏实习,如今成为了圈内叱咤风云的宋副总。
市长:“小宋,南丰那块地我给你批下来了,你有时间就派个人去我那做一下登记。”
南丰那块地是块硬骨头,原先是楚南在啃,中途出了差错,导致施工难以进行,只好四处拜托人,正好宋家和政府有些关系,这人情也就顺水推舟了。
宋淮南点点头:“麻烦您了。”
“小事。”市长想起来之前的嘱咐,语重心长道:“你三叔一直跟我念叨着你,你有时间就过去看看他吧,这忙也是他亲自打电话才这么快批下来。”
宋老爷子老来得子有了他三叔,在宋氏交给宋晓云管理后,三叔选择了从政,二叔选择了从医。
三叔宋俞禾今年三十二,比宋淮南大八岁,到现在都没有结婚。
前阵子因为宋淮南在马来利亚号称最危险的山坡赛车,三叔便和他大吵了一架,甚至放出狠话如果宋淮南在这样不顾及自己的生命,就当没有他这个侄子。
宋淮南自知三叔是为他好,并没有把对方的狠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对方倒有些过意不去找人来帮忙调和,他思忖了下,想着校庆结束后就去找三叔赔礼道歉。
“谢谢您,我会的。”
市长见宋淮南听进去了,颇为欣慰:“你三叔他就是嘴硬心软,说那些话也只是在意你的安危,我和他共事这么久,没见过他对别人那么关心。”
宋淮南清楚三叔的好,并不多言,只点点头:“我知道的,一会结束后我就去看他。”
“好好好”,市长笑了笑:“他见到你一定会开心的。”
宋淮南笑笑,没再开口。
倏地,舞台灯光一暗,再抬眼,舞台中间聚起了一束光,落在了钢琴,和一个人身上。
舞台上的人肩背挺直、坐姿端正,如山顶上经久不衰的雪松,清冷,优雅。
身上穿了件洗的发亮的白衬衫,搭配一件黑裤子,干净利落,舞台洒下的碎光,衬的侧颜骨相优越而完美,几缕碎发搭在眼前,又平添了几分慵懒随性。
在半明半昧的视线中,宋淮南微眯起眼睛。
他的目光缓缓从人身形移到那双漂亮的手上,微屈的手指骨节分明,暖白皮肤下,青筋沿着手臂攀爬,不知怎地,宋淮南忽然就联想到这只手抓紧被子的模样。
画面在脑子中逐渐成形的刹那,宋淮南猛的打了个激灵。
他居然....
还来不及细想这不对劲的反应,舞台上的人已经开始独奏,十指在琴键上如蝴蝶般轻盈自如,一弹一收间切换自如,优美琴音缓缓流出,听者无不露出欣赏和陶醉的神色。
是升C小调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宋淮南单手撑额头,双腿交叠,目光清疏而漫不经心。
他居然起了反应,只因为台上的人在弹钢琴。
宋淮南从小到大不止多少次坐在大剧院、音乐厅、艺术馆等音乐文化丰富的地方耳濡目染,他见过数不清的大师级别的钢琴家,却从未有一次像现在这样。
难道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
可从初中到大学他跟对方打过很多次照面,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他清楚,他未曾对人产生过感觉。
但为什么这次,偏偏就有了呢?
宋淮南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什么都没想出的他将其归咎为当下氛围良好所产生的错觉。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但.....
他脑子还是有些混乱,像是搅成一团的浆糊,也像缠成难解的线团,让人感觉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