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白鹤回都 ...
-
“菜来喽！”
小厮端着木质雕花托盘，上面一碗爆炒牛蹄，一盘油爆虾尾，倾着身子，把菜挨个儿摆在桌上。
牛蹄淋了汤汁，酱香浓郁，虾尾个大均匀，酥脆金黄，馋的百里遥直咽口水。没等菜上齐，拿起筷子便夹了只虾塞嘴里。不住赞道：“哇！好吃！”
虾还未咽下，百里遥又夹了牛筋吃下，筋道爽滑，软烂入味，好吃！
见她开心，少年笑着劝道：“慢些吃。”
阿遥总是很容易满足，一顿好吃的饭，一件有趣的小事，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百里遥腾出嘴，招呼少年，“你也吃啊！”
池鹤春还未动筷，门口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怎么不等我就开吃了？”
两人回头一看，一个男人站在房间门口，衣服破旧不堪，皮肤黝黑如碳，胡子拉碴，邋遢极了。
男人见他俩表情呆滞，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大笑了好一阵儿，才朗声道：“认不出了？我阿絮啊！”
百里遥张嘴惊呼：“白鹤！”
忽遇故友，池鹤春缓缓站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嘴张了又张，愣是没说一个字。白鹤小跑几步，冲过去抱住他，将少年身体也染的臭臭的。
池鹤春摸着师弟瘦削的肩膀，心疼道：“好阿絮，两月不见，你怎瘦了这么多。”
“打仗嘛，你别说，这仗可难打，阙沙蛮子跟疯了一样，打起来不要命！可亏了司空图。”白鹤眼中的落寞转瞬即逝，“司空大将军，力挽狂澜，这才让我现在能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
说起司空图，少年心中激动也落下半分，无奈道：“是心善害了他。”
百里遥插嘴道：“善心从不害人，真正害他的是挑起战争，给百姓带来灾祸为利者。”她起身，将两位少年分开，按回凳子上，“别说这些了，菜都要凉了，先吃饭吧。”
白鹤啃一口牛蹄，一脸幸福道：“哇！许久没吃过正常饭食，这醉仙楼的菜可真真是好吃极了！”
池鹤春把菜推到他们两个面前，温声道：“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可以日日都来。”
白鹤佯装不好意思，摸着脖子笑道：“这怎…”
百里遥十分爽快，抬手朗声道：“我请客！”
此言一出，白鹤恨不得跪在地上认百里遥为祖宗，连连感慨，“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少女威胁他，“再说我可不请了啊。”
白鹤急忙道：“别别别，咱们百里姐姐最好了！”
百里遥举起酒杯，朗声道：“来！陪我干一杯，庆祝阿絮凯旋！”
两人酒杯一碰，白鹤拿手肘顶少年的腰，问道：“鹤春不喝？”
“一起嘛。”百里遥提起酒壶倒个满杯，递给少年，高声嚷道：“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三杯相碰，酒水溢出，滴洒在菜上，少年少女一饮而尽。
“不醉不归！”
没喝几杯，酒壶见底，两位少年东倒西歪，胡言乱语，口齿不清，已然醉了。
白鹤忽的站起，高举酒杯，大喝：“夫诸威武！”
池鹤春随之附和，“打倒阙沙！”
这还不算，白鹤扔掉酒杯，左手抓着百里遥，右手抓着池鹤春，拉着他们围着饭桌跳边疆将士们教他的舞蹈。他们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驻足，时而疯跑，弄出的声响盖过楼里其他声音，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连酒量极好的百里遥，也似醉了一般，跟着他们两个胡闹。
两位少年忽然停下，脸红扑扑的，相视一笑，而后，嘭！一声，栽倒在地。
百里遥惊呼：“我的天呐。”抱头痛苦道：“我就不该让这两个小酒囊喝酒！”
剩下几个菜陆陆续续上桌，可两位少年皆醉，只她一人吃饭，好没意思。
月色苍茫，皇都的夜繁华热闹。她趴在窗前，看见围桌对酒的精怪调戏琵琶女，看见喝的醉醺醺的纨绔举着酒壶，在街上摇摇晃晃的走，看见闹市二楼，窗边刻苦读书的孩子。这是神界没有的景色，神族感情淡漠，无欲无求，少了烟火气，有的，是肃穆庄严。这会是阿声舍命守护这里的原因吗？
进来一个小厮，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处理地上那两位。
百里遥指着饭桌，吩咐道：“把这些菜都给我包好，送到长公主府。”
小厮试探问道：“那这两位？”
“帮我把他们抬出去吧。”
“好。”几个小厮将二人扶出店外，他们本想帮忙叫辆马车，却见少女一挥手，两位少年消失不见。
小厮们很是识趣，微笑着齐声道：“客官慢走。”
百里遥慢慢走下台阶，来醉仙楼消费的，多是都中权贵，可方才她旁边经过的…少女回头仔细打量，发现大氅下的虎尾。不禁垂眸轻笑，但愿它们不会在皇都捣乱。
少女独自走在皇都大街上，人们与她碰面，与她擦肩，他们表情丰富各异，喜悦与难过，愤怒和哀愁，她打量着他们的，人族情绪通常是丰沛而饱满的。她看见精怪们披着人皮，在大街小巷穿梭。自己，则是孤独的。
她曾经无法理解阿声和昧姐的坚守。为一个国家牺牲自己，真的值得么？拼命保护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值得么？直到现在，她也并未完全想通。
至于她自己，留在这儿，很大原因，是因为不甘吧。师尊口口声声的道义，不可能那么轻松就会被人打败。就连师尊自己，也不能。
天色渐黑，皇都亮起的灯越来越多。点点灯火，一簇簇，像盛开的繁星。
她鬼使神差，路过长公主府，越走越远。走至城郊，经过一家农户，听见他们在为生计发愁。
她听见一个衰老的女声，“又死了。”
她驻足远听，死了，什么死了。
换了一个男声，“我今日试着浇了些水，刚倒下去没多久，土又干了，根本没用！”
没水？难道是干旱？
女声变得焦急，“这可怎么办，眼看春天就快结束了，你还什么都没种活。”
男声有些生气，“大不了我去讨饭，反正饿不死你！”
女声无奈道：“孩子怎么办？你总不能讨一辈子饭。”
“唉，我明天再试试，看看能不能活。“
缺水啊，好说好说，百里遥掐指，原本应该盛开在掌心的水花却迟迟没有出现。不对啊，没水了吗？
百里遥腾身飞向夫诸河。月光下，夫诸河水犹如一条细细的银丝。连月晴天，夫诸河干的快成夫诸沟了。不应该啊，玉京人向来敬业，从不误事，如今夫诸两个多月未降一滴雨，这…不像她啊。
算了，说不定她是忙忘了。百里遥写信一封，往天上一抛，信件飞往神界御水阁。
百里遥闲逛至半夜，而后偷偷摸摸回到长公主府。随便找一间房，轰开门，将两位少年往床上一丢，关门离去。
次日清晨，宋听禅身边的老太监早早候在百里遥房门口。府中精怪有趴房顶的，有藏池子里的，有隐去身形的，也有站在老太监旁边光明正大看的。它们议论纷纷，猜测老太监的来意。
老太监一直等到中午，精怪们都用完午饭了。百里遥才伸个懒腰，悠哉悠哉起床。推开门，看见注视自己的数百双眼睛，不紧不慢道：“有事？”
老太监低着脑袋，声音婉转道：“大人，陛下邀您到皇宫一叙。”
百里遥看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衣衫，问道：“现在吗？”
老太监笑道：“还请大人快些，不要让陛下等急了。”
趴房顶那个嚷道：“姓宋的是不是想让大人当他的皇后！”
池子里那个反驳道：“他也配！天底下没有人能配的上咱们大人！”
摸抹没却觉老太监来者不善，冷声道：“宋听禅怕不是想把我们赶出皇都。”
屋顶上那一群惊道：“赶出皇都！”
站旁边的一个精怪拉住老太监，冲他喊道：“我们走了谁来保护你们！”
原本看热闹的精怪围住老太监，喊道：“对啊！谁来保护你们！”
池子里那个骂道：“人族就是又弱事又多！”
狗妖瞪大狗眼，怒道：“汪汪！人族这是过河拆桥啊！”
“哎哎，河还没过呢！我们什么也没做，就死赖在这儿蹭了几顿饭！”
猪精用猪蹄抹着眼泪，哭道：“哼哧哼哧，我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就是为了心中正义！哼哧哼哧！”
池子里那个朝它喷了一大口唾沫，骂道：“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老猪是个贪财好色贪生怕死的！”
百里遥蹙眉道：“吵死了！都闭嘴！你们好好待在这儿，正常吃饭睡觉玩牌，什么事情都等我回来再说！”
池子里那个赶忙答道：“都听大人的！”
屋顶上那个老泪纵横，“大人！你要保护好自己啊！不要被宋听禅那只野猪拱了！”
“你敢瞧不起野猪？！”猪精哼哧哼哧，爬上柱子就要上去揍它。
百里遥揉揉眼睛，轻声道：“嗯。都散了吧。”
众精怪迅速散去。一刻钟后，百里遥跟着老太监进了皇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