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猫**t

19、第十七章（上）

　　萧咏倩奔跑着冲进医务室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眉眼清秀的年轻女子坐在外间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在喝水。
　　“我……”萧咏倩使劲深吸了几口气，才算缓和了些，正要迈腿继续向里屋冲时，被一只细长的胳膊给拦住了。坐在门口的那个面生的女子放下纸杯，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放在嘴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意有所指的冲里间的屋子瞥了一眼。
　　“校医给开了药，她刚睡着。”女子压低声音，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近萧咏倩，简单的自我介绍道，“我叫姚依，是辰岚的班主任。”
　　“我们换个地方谈。”她向前走了两步再次回过头，冲仍呆愣在原地的萧咏倩作了个“请”的手势。萧咏倩略一犹豫，快步跟了出去。
　　“听说辰岚晕倒了？”医务室的门刚一关上，萧咏倩便迫不及待的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很好。”姚依安慰道，恢复正常音量后的声音偏向于中性，即不尖锐，又带着一种稳重的磁性。
　　“辰岚刚倒下的时候我也下了一跳，校医看过之后说她只是睡着了。”
　　“睡……觉？”
　　“没错。校医说她的身体除了疲倦没什么问题，就是缺乏睡眠。”姚依漂亮的凤眸沉静的盯着萧咏倩，“我听辰岚的舍友说她这两天一只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连续两个晚上都睡不实，不停的做噩梦，惊醒了就缩着身子坐在床上，一直到天亮。至于原因，她们也问过多次，但辰岚坚持什么都不肯说。”
　　萧咏倩偏转了视线，下意识的避开了她仿佛能洞穿人心的注视。姚依略一停顿，又继续说道：“刚送到医务室不久，辰岚就醒了，是大叫着惊醒的。”她又有意顿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我也试着问过她，但是——”她耸耸肩，作了个无奈的摊手动作。“校医只好给她开了安眠药，让她补足睡眠。再那样不眠不休的熬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萧咏倩低眉，还是没有说话，只用牙齿不停的咬着自己的下唇。姚依似乎看出了萧咏倩的迟疑，波澜不惊的叙述改为了低沉的循循善诱：“其实，让我担心的倒不是辰岚的身体，而是这儿——”她弯曲食指的在萧咏倩的前额处轻轻的一点，“她的精神状态。”
　　萧咏倩一咬牙，抬眼对上姚依的视线，问：“老师，你想问什么？”
　　“我听辰岚的舍友说，前天晚上是你跟辰岚一同出去的，回来的时候已过了门禁时间。从那晚开始，辰岚的精神就莫名的紧张。我想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咏倩看着姚依的眼，一字一顿的说：“我们遇见鬼了。”
　　萧咏倩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恰被路过的一个男生听了个真切。男生的脚步一滞，用古怪的眼神瞥了眼萧咏倩跟姚依。姚依视线一转，一记冷眼瞥回去，凛冽的眼神直瞪得那个男生一缩脖子。
　　姚依转回视线，敛了瞳色淡淡道：“到我办公室说，我要知道详细情况。”

　　外语系的院办位于1号学院楼，是最早一批扩建时的修建的一幢综合办公楼。深灰色的砖混墙体外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在这种阴沉潮湿的天气中，使得整幢楼都泛着一种冷然的绿油油。姚依的办公室位于二层，面北。旧制木门上的油漆像是新刷的，颜色亮的刺眼，还透着一股刺鼻的漆料味。姚依开门的时候是用脚踹开的，门虽然没锁，但当被暴力打开时所发出的“嘭”的一声闷响还是将毫无准备的萧咏倩吓了一跳。
　　萧咏倩缩缩脖子，微低了脑袋拿眼角偷偷瞟了眼姚依——虽然没有笑容，但也没看出生气的样子啊。
　　门刚一打开，就有一股清凉潮湿的阴风扑面吹来，还夹杂着一层淡淡的泥土味，以及几许若隐若现的霉味。萧咏倩跟在姚依的身后走了进去。室内很暗，这间屋子本就背光，又碰上这种阴郁的天气，里面更是暗沉沉的像月亮初升的时刻。萧咏倩看到对面正对门口方向的两扇大窗户都洞开着，窗框向外支起，半透明的素色纱质窗帘随风轻飘翻飞，几缕爬山虎的藤蔓茁壮茂盛的越过窗面平台，攀爬缠绕成繁杂的样式，像镂空的底纹，透着一丝古朴。此物此景若放在阳光下，该是令人心旷神怡，犹觉温馨浪漫的。只是此刻室内光线阴沉压抑的很，再配合那随风妖异曼舞如鬼魅的素色倩影，却只能使人倍觉阴寒。
　　姚依“啪”的一声拍开电灯开关，屋内顿时明亮了许多，方才那如梦似魇的错觉也随之消融退散了。萧咏倩这才注意到，屋内竟然是有人在的——靠近窗口的一张长椅上仰面躺着一个人，脑袋下枕着一团疑似毛衣的物体，长长的腿一只伸得笔直，另一只则随意一歪，斜斜的荡在椅外。看衣着打扮像是个男子，但那人的脸被一本打开的杂志遮掩着，看不清楚容貌。
　　“坐。”姚依冲萧咏倩指了指桌边的一张椅子，言语干脆爽朗，声音却很响亮。萧咏倩乖乖的在指定地点坐下后，又拿眼角偷瞄姚依——确实不像是在生气地样子啊，可为何她的举动，从刚才开始就像是憋着一股……怨气？
　　姚依又是动作有些野蛮的拉开抽屉拿纸杯，然后从饮水机那儿给萧咏倩接了一杯温水。
　　“喝水。”她将水杯递给萧咏倩，语调温和，声音却仍旧是那种无遮无掩的洪亮。
　　萧咏倩接过水，轻声的道了谢。然后趁姚依转身再次倒水的时候，偏转过脑袋，有些好奇的瞥了眼长椅上从进门起就睡得稳如泰山的人——那么响的声音都吵不醒啊。
　　姚依将水杯放在桌子上，拉开另一张椅子在萧咏倩对面坐下来，动作一气呵成，声音连绵响亮。偷瞄，椅子上的人依旧睡得雷打不动。
　　“跟我说说，你们那天晚上的事情。”姚依说，“你说遇到鬼是怎么回事？”
　　萧咏倩将水杯包在两手间慢慢的转着，温和的水温透过单薄的纸杯传递给掌心，带给人一种淡淡的安心。她又犹豫了几分钟，在考虑如何叙述那晚的经历。姚依也不催她，坐在一边静静的等待对方开口。
　　“这件事的起因是跟辰岚同社团的一个叫陆一鸣的男生提出要搞一个试胆测验。”萧咏倩决定还是按照事情发展的先后顺序，据实的将前因后果都交代清楚。虽然辰岚不想让舍友们知道陆一鸣的存在，但那也是因为是怕她们胡乱编故事，虽然都是女生间嬉闹的玩笑，但难免也会让当事人听着不爽。可此刻坐在眼前的姚依不同，虽然看上去年龄不过比萧咏倩长了几岁，但是从一见面开始，她就给人一种沉稳可靠的感觉，让人不由的就会产生一种信任感。况且姚依又是辰岚的班主任，作为老师自然有适当的分寸。所以萧咏倩选择毫不隐瞒的倒出实情。
　　“试胆测验？”
　　“嗯。我是听辰岚讲的。在前天下午文学社的社团活动时，辰岚提到了校园怪谈。”
　　“校园怪谈？”姚依挑眉打断道，“鬼故事？”
　　“差不多那一类的。”萧咏倩点点头，“就是外界流传的有关我们学校的一些恐怖传说，基本上都是跟医学院有关。辰岚也是不久前从宿舍其他人那里听来的。”
　　姚依眼珠一转，没说什么，只是抬手示意萧咏倩继续。
　　“后来那个叫陆一鸣的就说了些挑衅的话，说什么‘女孩子胆小’啊，‘只会编一些不着边的故事’啊，‘找借口’啊之类的，然后……以辰岚的个性……就那样抗上了。”萧咏倩伸手摸摸鼻子，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辰岚“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壮举。“于是，那个陆一鸣提出了探险测验，提议当天晚上去医学院的旧片区那边探险。”
　　“然后她就真依约，大晚上的跟一个男生跑那片儿去探险了？”姚依斜挑了凤眉，有些不可置信道。
　　“嗯……她还拉上我一块，三个人。”萧咏倩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
　　“你们几点到那儿的？”姚依问。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10点。”萧咏倩如实回答。
　　“10点？”姚依微微瞪大了那双好看的凤眼，“你们女孩子啊，还真是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她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记得医学院的旧片区那儿过了晚上九点就会锁门的啊。”
　　“嗯……我们是从医学院第五教学楼一间教室的后窗翻过去的，五教后面就是旧片区了。”
　　姚依再一次的瞪圆了凤眼，缓缓举高的右手却只是脱力般的撑在额前，挥挥左手道：“继续……”
　　“那晚的原计划是要前往医学院的那幢旧的解剖楼，但是没想到在中途看见了……”萧咏倩突然停住了，一时有些不确定该怎样形容那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神秘火焰。
　　“看见了什么？”姚依前倾了身子逼近萧咏倩，追问道。
　　“鬼……”阴森森的语调，却不是萧咏倩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