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葳蕤》菉竹猗猗

38、Chapter 38

　　周宜缓缓睁开了眼睛。
　　清晨的阳光刺的他眼睛疼。身上剧烈的酸痛促着他的记忆回笼。
　　自从那场带走余初行的车祸发生以后，他的生活就彻底沉入了海底。
　　beta一字一句。，慢慢把他的心理防线击碎。于是周宜彻底陷落，坠入了beta为他预订好的路线。
　　这些日子，周宜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学校度过，剩下三分之一，都在药物的作用下浑浑噩噩。
　　药物虽然会让他神志不清，可是每次醒来身上的酸痛和错综痕迹，还是让他对自己昏睡时所遭受的一切心知肚明。
　　一捧一捧沙子被堆叠在一起，慢慢聚成沙塔，触及了周宜的心防。
　　他也想过反抗。可是每当露出一点点苗头，beta就会用一个人来压下他所有的情绪。
　　庚辰
　　周宜想到最近的一次。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正是三月初，开学季。
　　当晚，周宜偷偷倒掉了药，然后躺在床上装睡。或许是他那一段时间太乖顺，beta并没有过多防备。周宜强忍着呼吸，在beta把身体压上来的时候，他突然暴起，抄起床头柜上的陶瓷摆件，狠狠的砸上了他的脑袋。
　　beta吃痛，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可是仅仅包扎一下伤口的功夫，他就完全恢复了平静。
　　beta再进来时，手里拿着一沓照片。
　　手指轻轻一松，所有的照片就纷纷散落下来，飘了周宜满身。
　　他草草扫了几眼，脸色瞬时大变。
　　所有照片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庚辰。角度很明显都是偷拍，几乎是全方位全角度，拍的很详尽。
　　周宜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死死瞪着beta。
　　beta笑得残忍：“仔细看看啊，我这还有好多呢”
　　周宜低下头，仔细看着每一张照片。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和谐的因素，仰起头紧咬着牙关：“他身上，有伤口”
　　“全是伤口”beta补全了他没能说完的话。他坐下来，神色平静的可怕：“这个孩子，在学校过的很不好”
　　其实这说法十分含蓄，周宜闭了闭眼睛，明白庚辰正在遭受的是残忍的校园霸凌。
　　只是beta显然不打算放过他。beta观察着他的反应，玩味的笑了一下：“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周宜猛地抬起头。
　　“那个孩子的母亲，是被你害死的。母亲死了，父亲开始酗酒，好几个月才回一趟家，回去就是打他”beta凑近一点，压缩着周宜的生存空间：“没有人再护着他了”
　　周宜像被人狠狠一拳捶到了肚子。
　　“欺负他的那些人里，领头的那几个，一个是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一个是陉渊公司的董事长，剩下的家里头不是有钱就是有权，学校的老师不敢管，领导不敢管，学生更不敢说什么，甚至还有好些学生跟着一起欺负他。整个学校没有人敢主动对他示好，搭个话都得惊惧不安三天。他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做，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上学。什么东西没了，找着家里钱箱里他母亲剩下的一点零花钱去超市买，拿不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只能一趟趟的走路去拿。他身体很弱，弱到极点了，更没力气去反抗，只能由着那些人欺负”beta说这些时语气平静的可怕，像在描述午饭菜谱一样稀松平常。
　　周宜的手已经紧紧攥住了被子的边缘，照片纷纷扰扰的散落到他眼前，让他躲都躲不开。
　　“看看他那张脸，多漂亮的孩子啊”beta故意轻叹一声，虚假的惋惜：“我之前见他的时候，眼睛又大又亮，整个人像闪着光一样。但是你看看现在，被摧残成了什么样子啊……”
　　周宜的手攥成了一个拳，力道越收越重，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肉里。
　　beta语气一转，突然凑到他跟前，眼神里是满满的压迫和恶意：“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活的这么辛苦，都是你周宜害的！”
　　周宜被迫与他对视，眼睛红的几乎要滴血。
　　“你害死他母亲，害他到这种地步。你把他原本幸福安定美好的生活，通通都害没了！”beta逼视着他，语气又突然变得阴毒起来：“如果，你还想让他的生活雪上加霜，我不介意给你这位好朋友，略赠一点薄礼”
　　周宜眼里的情绪在震惊，怀疑，恐惧，不安，抗争几个阶段依次走过，最终停留在了妥协上。
　　只有自己妥协，才能救庚辰。
　　于是他向后躺倒，轻轻闭上眼睛，做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beta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他附身收了那些照片，转身出门，几分钟后又端进来一杯清水和几片药。眼看着周宜顺从的吃了下去，他轻轻嗤笑一声：“你还真伟大无私”
　　周宜闭上眼睛，感受着弥漫上来的眩晕，赌气似的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坠入了长久的梦境中。
　　beta冷笑一声，抬腿跨上床沿。
　　后来，周宜再次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回忆收束，周宜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反抗，不敢再拿庚辰的安危做赌注去反抗。
　　起码，不能直接反抗。硬碰硬，他斗不过的。
　　这时，敲门声打断了周宜的思绪。
　　“少爷，吃饭了”beta隔着一道木门叫他。
　　周宜没有应答，迅速翻身下床，拉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你明明可以直接推门进来，我没有锁门”周宜抬头瞪着他。
　　beta一挑眉，言简意赅：“礼貌”
　　会对他做那些事情的人，现在站在面前信誓旦旦的提礼貌。周宜觉得讽刺又恶心，他收回目光，撞开beta堵在门口的身体，转身向楼下走去。
　　beta没有跟下来。也许是在替他收拾房间。
　　周宜麻木的往嘴里塞着面包片。他每天吃的东西，做的事情，都是被一步一步计算好的，每一件事的后面都有庞大的数据堆叠，早饭吃的所有东西都有严格的重量。每天的每一餐饭，都是固定的食谱，营养搭配相当到位，可是却少了好些吃饭的乐趣。
　　周宜只能按照固定的程序走下去，像一副冰冷的机器。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让周宜感到无尽的绝望。
　　同时，也慢慢蚕食着他的耐心。
　　今天是周六，周宜吃完早饭后就按照规定的日程去一边看书。
　　保姆走过来，擦拭着他身后的柜子：“少爷，还有两天就是您生日了”
　　周宜抬起眼皮等着他的后文。
　　“周总和太太说要回来陪您过生日，所以今天得去订一下蛋糕”她说完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就是您父亲和母亲”
　　“我知道”周宜不耐烦的打断：“蛋糕不需要我来选吧？”
　　大型酒店办的生日宴会哪有人吃蛋糕啊，不过随便选一个撑撑场子，而且要那种又大又高又漂亮的。
　　过去几次的生日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如果不是在冠冕堂皇的宴会厅里把脸笑僵，那就是无人问津。父母不会回来，家里的佣人们也不会额外多说一句话。他还会按照预订的行程做完一天的事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不是的”保姆出言打断了周宜的回忆：“周总特意交代我们，说这次不办宴会，要在家单独过”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周宜不由的愣在原地。
　　“所以要您去选选蛋糕，这次生日就您一家三口”她补全了要说的话，也擦完了柜子，于是转身离开了客厅。
　　周宜坐在原位，脑袋里掀起了不为人知的巨浪。
　　为什么今年变成这样了？
　　出什么事儿了吗？
　　思考的余波瞬间撑满了他的脑袋，以至于周宜都没意识到，他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受宠若惊。
　　只是这种情感在想到beta充满狠毒的脸的时候消失了。
　　周宜的脑中，涌现了一个主意。
　　只是这个主意的实行，还要在生日到来之前的两天内，花一些功夫。
　　周宜重新拿起书遮住自己的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满满的一页字词冲入周宜的眼睛，但也只是浮于表面，一个字都没有入脑。
　　他知道家里很多地方都放有监控，如果偷偷拿一个小的，没人会发现。可是……要把它放在哪儿呢？
　　周宜的脑海中闪出了自己房间的布局。床前侧有一个玻璃展柜，里面堆了很多书。
　　如果是晚上，房间又不开灯，窗帘拉起来，玻璃展柜就会完全隐匿在黑暗里。把摄像头藏在书堆里，beta不会注意到。
　　而那个角度，又能清清楚楚的拍下从门口到床上的一切。
　　想到这，周宜收起思绪，转而盘算起该拿哪里的监控放在卧室。
　　晚上，周宜在beta的注视下吃完了晚饭，然后借上厕所的名义绕开了餐厅。
　　庚辰用眼睛扫扫周围，看见隔厅柜上摆了几个监控探头。不过周宜知道，摆在柜子上的那几个花瓶镂空的花样里，都有隐形的摄像头。
　　周宜咽了咽口水，手心已经渗出了汗。
　　beta已经不在餐厅里面，似乎是转身进了厨房。客厅里没有人，惨白的灯光倾斜下来，周宜站在柜子打下的阴影里，呼吸有些停滞。
　　他心里紧张的要命，手伸出去又收回，犹豫几次。
　　这时，脚步从厨房的位置传来。
　　周宜心一横，快速伸出手，摘下了一个微型摄像头。然后转身走进了厕所。
　　beta走过来的时候，周宜正握着门把，假装刚从卫生间走出来的样子。
　　身后的马桶还响着冲水后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和谐又正常，没人看出周宜轻握着的手中有一个微小的摄像头。
　　周宜转身上楼，走进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beta走进洗漱间开始准备周宜洗漱要用的东西。等到beta的脚步完全被水流声替代，周宜放下手里的衣服，跑到床前侧的展柜边，踮着脚把摄像头安装在了一本书的书脊上。然后把那本书稍稍往里推了推，用一个低矮的陶瓷摆件遮住书本，将摄像头刚刚好好卡在缝隙里，能录的清晰，却不引人察觉。
　　周宜后退几步，再三确认摄像头不易被人察觉，才放心的走回床边，快速套好衣服，然后走向洗漱间。
　　事情还算顺利，beta并没察觉到周宜的异常。而且在第二天晚上，就又一次端来了药物。
　　周宜顺从的喝完了一整碗药汤。陷入昏睡之前，他眼神轻轻扫过了放置摄像头的玻璃展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