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展览（下） ...
-
“刚才谢谢你替我跟教授说情。” 我率先打破沉默。
“没什么，我也只是顺水推舟；如果你自己不够优秀，教授也不可能愿意给你写推荐信，毕竟，这种东西也是关乎学者的脸面。” 理查德不紧不慢地回应道，语气已然恢复平时的冷静淡然。
言罢，理查德转头看向我，语气稍微加重地提问道：“为什么？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跟我来。”我对着理查德说道，同时迈步走向佛手柑所在的展柜。
再次回到这里，翡翠依然是那颗翡翠，观察者的心态却是截然不同。
理查德站在我身旁，跟我一起观赏着展柜中摆放的佛手柑，也不催促，显得耐心十足。
片刻后，我开始回答理查德之前的问题：“看见这颗古董翡翠了吗？它是如此的美丽且震撼人心，它不属于我，我也触碰不到它，隔着玻璃看上一眼便是极限。”
“对我来说，出国留学也是一样的道理：美丽却不可企及；这件事需要金钱，大量的金钱，我支付不起留学的费用，我的家庭也支付不起。”
像你这样从小到大衣食无忧，就读于瑞士私立寄宿学校的大少爷，应该根本想象不到我的处境。
经过这样的解释，理查德应该就能明白我的犹豫。
“原来如此，这倒是我考虑不周；但是，因为费用的问题放弃这个机会，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说得轻巧，费用问题难道不是绝大多数问题的根源吗？哦，对了，你这样的大少爷应该不会有这种问题。
说起来，面前摆着的还有另一个费用问题。
“四千万日元。”我忽然转移话题道。
“嗯？”
“辛先生的预算是四千万日元，你要成功拍下这颗翡翠需要超出这个数额的预算。”
“唔，伊藤先生的预算是三千万日元，这么说，这个预算之后还会增加？”
“吾妻家的那个谁，名字忘记了，吾妻先生会再注资一千万进这个预算，为了留住这个象征着与祖父羁绊的翡翠。”
“如此，预算只是刚好达到了四千万，成功竞拍还需要更高的数额。”
“你应该还没有见到吾妻先生，嘛，至少在我的梦里，吾妻先生成功打动了“理查德”，说服后者借款五百万暂时垫付。”
“…能让“我”不惜动用储蓄账户也要帮助，那位吾妻先生想必是真心的喜爱这颗翡翠。”
“你现在应该还没见到他，他刚才也在这个展柜来着的，他看着这颗翡翠时，一副随时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知道了，我会联系伊藤先生安排见一次这位吾妻先生，希望他是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发自内心热爱这颗翡翠；不然，我是不会愿意帮他做事还要自掏腰包。”
“这是你的决定，时候不早，我们应该离开了。”
出去的路上，理查德邀请我一起去资生堂parlour，此时确实已经到了傍晚，很接近我们每周六约定的时间，会展所在的大楼就处于银座的中心，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走到资生堂parlour。
但是，我拒绝了理查德的邀请，理由是今天累了，于是我们在路边道别。
理查德也没怎么坚持，毕竟，我们明天就将再会于资生堂parlour，明天就是周六。
其实我倒是也没有那么疲劳，只是…今天发生的事对我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冲击，我可能需要缓一缓，通过一个人的独处。
最终，我发现自己在恍惚之中走到了银座的商业街，一片繁华热闹的街区，再加上刚好正处于下班高峰期，整片街区更是显得拥挤不堪。
这简直是个错误，吵闹的街区让我本就不佳的精神状态更加恶化，只想找个地方寻清净。
不过，去哪里才好呢？快餐店、便利店、服装店…我打量着四周的店铺，希望寻找到一个合适的去处。
这时候，一只手突然从背后拍了拍我的右肩，把我吓得一激灵，赶忙向右转头看向后方，发现我的身后几步以内都没有人。
…闹鬼了？传说中的黄昏逢魔时？！
一阵轻笑从我左边传来，我循着笑声看去，发现了捂嘴偷笑的晶子。
破案了，装神弄鬼的犯人就是谷本晶子。
“吓我很有趣吗？”我没好气地开口问道。
“呵呵，很有趣哦，又收集到了一个新的表情包：怕鬼的正义君。”
闻言，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
学坏了，学坏了，这都已经开始拿我当表情包，这简直是…呼，已经被气得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正义君你想什么这么入神？我之前叫了你好几次都没有回应，差点都怀疑是不是认错了人。”
“…有吗？我没听到，可能是周围太过吵闹的缘故。”
“嘛，相逢即是有缘，既然我们遇到了，不如一起去逛街？”晶子如往常般元气满满地提议道。
我无力地摆手拒绝道：“今天不行，我累了，你自己去吧。”
被拒绝的晶子也不气馁，无缝衔接地做出另一项提议：“正义君还没有吃晚餐吧，我们去那家餐厅怎么样？我去过那里几次，感觉还不错。”
经过这么一提醒，我才发现真的是有点饿，就这么回去也确实太折腾人，于是也就顺势答应了晶子的邀请。
…
点完餐后，我向坐在对面的晶子问道：“所以，你今天为什么又出现在银座的商业街？“
“逛街，橱窗购物。”
“…逛了一整天，什么都不买，意义何在？”
“首先，我只逛了半天；其次，逛街的意义在于过程，而不在于结果。”
啧，寻常的逛街活动被你这么一说，怎么总感觉变得有些高大上，“意义在于过程”什么的。
“行吧，你开心就好。”依旧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做出敷衍答复。
“一直都在说我，正义君你呢？你做了什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这事说来话长，我先拿起杯子喝了点水，整理完思绪后不紧不慢地从头讲起：“我下午跟理查德去了一个展览，展出的是即将被拿去拍卖的物品，算是拍卖会前的预热；嘛，不过我到也是大开眼界，古董，翡翠，钻石，总之应有尽有。”
“听上去很有趣的样子，可惜，最近都没有什么矿石展，我都好久没有去过类似的场合，只能时不时地出来逛街，算是聊胜于无。”
“你都不担心期末考吗？”我忍不住追问道，整个大学的期末考都安排在大概同一时期，晶子想来应该也差不多要参加期末考。
“安拉，考试这种东西，船到桥头自然直，平时认真听讲，期末前稍微复习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真羡慕你的无忧无虑，我是那种就算记得回家后已经锁门，睡前还是会忍不住要去检查一遍大门的那种人，复习对我来说就是一件永远做不完的事，复习完一遍还会想要复习第二遍，生怕漏掉某个重要细节。”
“正义君你太紧张了，你需要放松，跟我做，吸气，呼气，吸气…”
“不，谢谢你的好意，你这套还是留给需要的人，比如产妇。“
“拜托，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放松方式，听话！跟我做，吸气，呼气…”
…你这是什么口吻，我是那种不听老师话的问题儿童吗？
为了不被贴上问题儿童的标签，我跟着晶子做了几轮深呼吸，呼吸间带有明确的停顿，完成之后…别说，好像确实感觉肌肉放轻松了些许，不多，但是确实有效。
“感觉好一点了吗？下次感觉有压力的时候就这样做。”
“感觉好多了，多谢。”
“…正义君，你有心事吗？”
唔，连你都能轻易看出来，我怕不是老毛病又犯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下村还说我是面瘫，晶子也好，理查德也罢，一个两个都能轻易从我脸上读出我的心理，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鉴赏宝石还真能提高眼力？
“不，没什么，只是有点累了，陪理查德逛展览，也就只比陪你逛街要轻松一点。”我用开玩笑的口吻打趣道，希望敷衍过去这个话题。
这当然是谎话，我确实是有心事，布伦南教授的提议带给了我不小的冲击，我至今还未回过神来，因此之前才显得恍惚。
我倒不是不信任晶子，具体原因很难用语言描述，这种烦心事我可能会讲给裕美、下村或者理查德，但是不会告诉晶子。
也许是因为这姑娘总是一副乐天的样子，我不太愿意让她因为我的事而忧心，皱眉和担忧的表情一点都不适合她，开朗笑容才是最适合晶子的表情。
晶子的下一步动作完全出乎意料。
她毫无预兆地伸手，两只手掌覆盖住我放在桌上右手手背，用力把我的右手拉到餐桌中心。
“晶子，你这是？”
“正义君，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先松手，这很难为情啊！”我颇为局促地讲道，感觉周围几桌投来了看好戏的视线，毕竟餐桌间可没有什么阻隔视线的东西。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说，我说，你松手。”
其实我只要用力就可以轻松挣脱，只是，对于置田小姐我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用力挣脱，对于晶子我却是做不到。
“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晶子语气强硬地说完这番话后，终于是松开了我的右手。
右手得到解放后迅速放到桌子底下，确保不会再被抓住。
真是的，这里又没有宝石和矿石，骷髅怎么一声不吭地就忽然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