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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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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长生在将军府缓过来一些后,便回了宫。
因脚踝未消肿,她终日卧床静养,要么躺在树下的摇椅里乘凉。
宫女见她整日沉默寡言,以为是行动受限心有戚戚,殊不知她正在脑中听小书。
两人自那晚谈过秦微雨,便再没提及,吕非离对她倒是比初来时耐心和善许多。
果然,人们都对病弱之人多几分宽容。
百无聊赖间,虞长生听起了有声小说。
系统:【这几日男主角陆行止奉旨去外地巡查,秦微雨在府中呆得甚是无聊。吕非离邀了三两好友和秦微雨一同出门。】
【去哪儿玩了?怎么没人邀我?】
系统:【一,你和他们不熟,不是朋友;二,除了吕非离,你没有朋友。】
【……】
系统:【他们去了玉枝苑,玉枝苑有一非凡艺妓,声若莺啼婉转,琴技高绝,但一直不露真容,往往竖一帷幕屏风。】
【他们去一睹真容?】
系统:【对,秦微雨施妙计,让对方心甘情愿撤去了屏风。】
虞长生无话可说。
日子就在这样长长短短的故事里过去,吕非离喊出来的狐朋狗友越来越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秦微雨自然也越来越不爱出门。
每日听得吕非离乐此不疲地搜罗新鲜有趣的玩意儿给她,或是屡败屡战地邀她同游,虞长生愈发不能理解。
【何必呢?干嘛要热脸贴冷屁股?】
【这用现在的话来说,不是妥妥的舔狗吗?】
系统:【这是书中剧情,按序发展而已。】
【……那然后呢,今日这炮灰男二又如何了?】
系统:【黑化进度50%了。】
虞长生猛地从铺上弹起来。
系统:【秦微雨直言自己心有所属,如果吕非离还想和她做朋友,那便做朋友,如果不能,便一刀两断。】
系统:【此时男二正在玉枝苑买醉。】
虞长生又问:【那日他没去花灯节,未见男女主表白场景,怎么还是黑化到一半了?】
系统:【也许轨迹会有些偏离,但该如何还是会如何。目睹两人表白和被女主直言拒绝,效果差不多。】
她拧眉,不说话。
本以为花灯节那两日所出的意外会影响他的黑化进程,没想到还是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行。
只要吕非离一直喜欢秦微雨,便一直会爱而不得,最终注定惨死。
这是一个无解的结。除非吕非离不爱她,只是这并不可能。
系统禁止她改变吕非离的命运。
虞长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继续问。
【他会在玉枝苑消沉多久?】
系统:【书中没说,等他再出场时,已与男女主不再如从前,为人深沉了些。】
虞长生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思忖。
半晌,她说道。
【如果书中没有这样的情节,我此刻前去寻他,不算违规?】
上次她被系统强制昏迷,是因为如果她拦住吕非离去花灯节,就与书中黑化情节相悖,而她第二日偷偷跟踪他,系统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书中对于那个时刻的吕非离是空白状态,系统无法判定她干涉主线和主要角色。
可是,为什么她出言相劝时从未晕过,只是遭到系统警告?
难不成是因为行动带来的后果比言语更为迅速直观?
系统的执行规则,她一时琢磨不清,却听到了前者的许可。
【可以,不违规。】
这变相地证明了她的第一个猜测,
——书中的留白与空白处,是她行动的自由区。
脚踝已好的虞长生出了宫,直奔玉枝苑。
玉枝苑是听小曲儿的地方,造得雅致,曲水流觞。
虞长生披着夜露,被人引至一处厢房。
还未推门而入,便闻弦音雅意。
入眼的墙上挂着几幅壮丽山河图,左边一位标致女子扫着琴弦,案桌上一枚玉瓶,瓶中一截柳枝。
女子抬眼,眉目如画,柔柔一笑,朝她点头致意。
再往右边瞧,吕非离支在低矮的坐塌上,红木桌和地上滚了一片酒壶。他脸色发红,酒将他的失意熏了满脸。
他眉头紧拧,仍在灌酒,酒液顺着下巴流进衣领中,仿佛那些未落的泪。
虞长生在他身旁坐下,唤了几声,没有回应。
弹琴女子停手,善解人意道:“可需备下醒酒汤?”
“不用,他需要独门秘方,”虞长生微微一笑,暂把他扔在一边,“请问姑娘芳名?我名为长生。”
“小女子名唤空雀。”
“空雀可否借我笔墨一用?”
“自然。”
空雀起身,引她走向书案。
虞长生一连写下几样菜,交予她:“还得劳烦你们小苑替我把这几道菜煮在一起。”
“举手之劳。”空雀应下,转身交给门外的丫鬟。
“你弹琴如此美妙动听,只可惜对牛弹琴了。”
空雀闻言笑了:“不敢当,吕公子许是有心事,才不愿听琴。”
“那便让他好生听听。”
说罢,虞长生夺过吕非离手中的酒壶,他要去抢,却扑了个空,软绵又狼狈地趴在了地上,口中还喃喃说着他要喝酒。
空雀在一旁观望,没有上手扶他的打算。
一屋子三人都干看他狼狈在地。
片刻后,虞长生让他翻了个身,免得撑着装满酒水的肚腹。
吕非离恍惚间呢喃着秦微雨的名字,无意中拉住了她的手臂。
虞长生干脆地席地而坐,也不挣扎,只晃动着那只扯她小臂的手:“吕非离。”
“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
闻言,尚存一丝神志的吕非离使劲眯眼,便这般瞧了许久。
识出来人是谁后,他默然不语。
“很失望?”她挥开吕非离的手,语气戏谑,还带着几分讽刺和愤恨,“非要凑上去给别人打脸,你说自己是不是有病……”
话未说完,吕非离出声,喝了酒的缘故,听起来瓮声瓮气。
“……腿……好了?”
未料到他会说这些话,她一时寂静无言,仿佛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口窝着火,却又发不出来。
最终,她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疲惫。
“所以说,为什么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
但吕非离的头脑已无法听懂她之所言,目光迷离地望着上方,眼睛叫人瞧着十分难过。
虞长生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动手打了他一下。
“有时爱一人而不得,便极度伤情。”空雀嗓音轻柔。
虞长生不置可否:“世上没规定谁非得爱谁,被爱者可拒绝,爱人者也可放手。”
“偏要执着,自寻烦恼。”
“公主性子通透。”空雀笑道。
虞长生抬眼望她,后者从容道:“上京有几人名唤长生,又几人能与皇室重字,且公主又识得吕公子。”
虞长生笑笑,指了指地上的醉鬼:“空雀可有心仪之人,吕非离如何?”
“公主说笑了,”空雀道,“我和公子并非一路人。”
虞长生换了个话茬:“空雀,如若你有意中人,对方的心却在别人那里,你会如何做?”
“祝好。”
“便不在他身上费时费心,天涯海角,总能寻到所爱之人也爱我的。”
虞长生点点头,目光又落在吕非离身上,不知他倔强个什么劲。
说话间,她要的食材已煮好。
她示意木子端来个开口敞阔的盅,再请她和空雀一起把烂醉如泥的吕非离扶起。
“按住他。”虞长生说道。
仿佛不是喂独门秘方的醒酒汤,而是要灌鹤顶红。
木子与空雀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加重力道,禁锢住吕非离的臂膀。
虞长生托起他下巴,将碗送到他嘴边。
吕非离皱起眉头,下意识偏过头,但被她锁住下巴,无法转动。
熬成糜食的汤被她灌进吕非离口中,他扭动身子抵触起来,欲闭紧嘴巴。
木子和空雀看出他不喜此种汤膳,正欲询问是否换一换,下一瞬却惊呆了。
只见虞长生二话不说地掐住他两边侧脸,强行令其张口,她面色平静,却叫两人看出一股子狠劲。
虞长生灌下汤膳,喂一半洒一半,弄得两人衣衫脏污凌乱。
木子和空雀看得一时说不出话。
吕非离挣扎地剧烈了些,但醉着酒,使不出那么多力气,身后两人勉强能压制住他。
碗见底后,虞长生将它搁在一旁,一手捞住他后颈,一手捂住嘴巴,叫他只能咽下不能吐。
他面色难看,一张脸从醉酒的熏红涨成猪肝色。
虞长生视若无睹,冷静地看他被迫咽下那些汤膳,当挣扎力度越来越大时,她才说道:“木子,蛊。”
蛊一到身旁,虞长生迅疾地把他摁向蛊口,撤手。
呕吐声响起,吕非离吐了个天昏地暗,一晚上喝进去的酒液悉数吐出。
空雀抿抿唇:“原来独家秘方是这样的。”
“身上不舒服了,心就不会那么痛了。”
她专挑吕非离不爱吃且难以忍受的食材,催吐式的醒酒虽然激烈,但比宿醉好上些许,况且事实就是,身上痛,心痛就减少几分。
看着吕非离抱着铜盅狂吐的模样,虞长生弯起嘴角,略微带着冷意。
“男人不自爱,犹如烂白菜。”
吕非离吐完后,呛咳起来,眼眶发红,刺激出来的眼泪如硕大的雨珠,滚落进盅口里。
这一遭仿佛榨干了他所有气力,整个人陷入颓丧中,无力地朝一旁倾倒。
虞长生伸手接住他。
他倒在她肩头上,双手下垂,似乎靠着肩上的份量,撑住垂垂危矣的自己。
虞长生抬手轻抚他的脊背,渐感温热潮湿的东西滑进颈项里,烫着她的皮肤。
耳边传来憋闷滞涩的气息,细听宛若痛到极致漏出的几声呜咽。
“为何不是我?”
“为何……不能是我?”
他听起来委屈极了。
虞长生抚背的手微顿,随着他的喃喃自语,喉头间似梗了一根鱼刺。
胸口疼起来,仿佛被人捏着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