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歌行》沐云杉

56、卑鄙

　　宗瑜婉头疼愈发厉害，再加上这几日月事缠身，更是觉得全身不爽利。

　　戌时左右，巧玉伺候她躺下，看着她通红的脸色，担忧地说：“姑娘，奴婢还是让凝嫣去碧月轩请王爷回来吧？你若是严重了，王爷他.....”

　　宗瑜婉抬手打断巧玉：“不要！”
　　她说完轻阖上眼，想着这两日来听到的下人们的议论。

　　那日萧绎负气离府的事情，不知怎地就在府内传开了。

　　下人们说她因为温瑾瑶的事耍性子，不懂分寸。
　　还说萧绎这几日不回府，是在给她立规矩，让她不要恃宠而骄。

　　宗瑜婉不用想，这些话定是阿婉教唆的。
　　她还听说萧绎在碧月轩有兰卿姑娘日夜抚琴为伴，无拘无束，甚是逍遥。

　　宗瑜婉觉得胸口发紧，她微微侧了侧身。
　　又忍不住想，燕王就是燕王，只要他招一招手，那些女人就会像蝴蝶一样扑过来围上他。

　　他根本无需动情，只需逢场作戏就够了。

　　而她算什么？
　　不过是他酒醉时，很想品尝的一枚果子罢了。
　　男人么！都是贪杯又贪心。

　　可笑的是，她却差点当了真。
　　担心巧玉自作主张，宗瑜婉又叮嘱道：“不许去叫王爷。”

　　巧玉心疼地看着宗瑜婉，知道她还在和王爷怄气。
　　她们姑娘表面看似一副好欺负的柔婉模样，实则骨子里倔强果决，从不肯轻易折腰。

　　“奴婢知道了，姑娘快早些睡吧。”
　　宗瑜婉“嗯”了一声，躺着没动。

　　巧玉替她掖好被子，熄掉火烛走出房间。
　　她还是叫凝嫣去了碧月轩。
　　.......

　　不知过了多久，宗瑜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响起敲门声，紧接着传来秦管家和巧玉的对话。
　　“秦管家？这么晚了发生何事？”

　　宗瑜婉陡然睁开双眼，睡意全无。

　　只听秦管家声音急切：“巧玉，澜月姑娘歇下了吗？刚才有人给澜月姑娘送来一封信。”

　　宗瑜婉暗松一口气，起身下了榻。

　　“给姑娘的信？这么晚了是何人？”巧玉接过信，皱着眉问。

　　秦管家刚要说话，宗瑜婉已掀帘走出来。
　　她从巧玉手里拿过信，仔细看了眼问：“秦管家，可有看清是何人送来的？”

　　“护卫说来人是个男子，天黑他们还没等看清呢，人一晃就不见了。只叮嘱这信务必亲自转交给姑娘。”

　　宗瑜婉犹豫一下打开信，在看完信上的内容后惊住了。

　　信上说望宇在她手上，限她一个时辰内抵达洛京城外的烟雨客栈。
　　如果她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她是剑阁少主的话，就一个人来，信末署名是风云汇少主。

　　望宇是望婵唯一的弟弟。
　　他不是离开洛京城了吗？

　　宗瑜婉很快反应过来，望宇是被风云汇的人抓了回来。
　　风云汇的人想利用望宇威胁她。

　　宗瑜婉没时间多想，转身回屋穿好衣裳，拿着剑就走了出来。

　　巧玉见状拉住她：“姑娘，你这是要去干嘛？你还生着病呢。”
　　秦管家也慌了：“澜月姑娘，究竟发生了何事？你这是要去哪里？”

　　宗瑜婉没办法解释，她对秦管家道：“秦叔，麻烦你帮我备马，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出去，对了，不要声张。”她说完又对巧玉道，“让凝嫣即刻去巫学宫，找到望婵，告诉望婵不管谁去找她，谁和她说什么都不要相信，让她等我回来。”

　　巧玉看她这样，着急得要哭了：“我让凝嫣去了碧月轩。”
　　宗瑜婉神色一顿，随后道：“那你去，拜托了巧玉。”

　　巧玉哭着点头：“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告诉望婵。”
　　宗瑜婉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快速折回内屋，从抽屉里拿出萧绎的玉佩出了门。

　　宗瑜婉还是晚了一步。
　　巫舞女寝院。
　　望婵刚洗漱完，正准备更衣歇下。

　　依彤匆匆跑过来，对她耳语了一番。
　　望婵听完顿时六神无主。
　　依彤道：“你别担心，燕王府的车已经在宫外候着，你快去就行了。”

　　望婵来不及思考太多，披上衣裳就跟着依彤出了门。
　　到了宫门口，她看到确实是燕王府的马车，却没看见何靖。

　　她正疑惑时，车夫上前道：“是望婵姑娘吧？何护卫让我来接你的，我们快走吧，迟了怕您见不到令弟了。”

　　望婵回过神，应道：“多谢。”
　　她急忙上了马车。
　　.......
　　阒静无人的大街上，宗瑜婉策马狂奔。
　　有燕王的玉佩，她一路畅行无阻。

　　来到城外的烟雨客栈，宗瑜婉用力勒住马缰绳。
　　这是座废弃客栈，坐落在云飞山的入口处。

　　以前经常有进山游猎的人，他们白天进山狩猎，晚上会选择住在这家客栈。

　　但近些年山内出没的毒蛇、野兽太多，很少有人进山狩猎了。
　　所以这客栈就慢慢荒废了。

　　客栈一共二层，门口烟雨客栈的牌匾只剩下半截，挂在爬满蒿草的土墙上摇摇欲坠。

　　院中长满了极腰高的荒草，在这凛冬的夜里像蛰伏的怪物。
　　一楼散出的亮光像是隐在其中的鬼火，诡异瘆人。

　　宗瑜婉拴好马，提剑走进了客栈。
　　她走到门口，四下看了一眼，刚要开门，阵风袭来，门“啪嗒”一声朝内打开。

　　宗瑜婉蓦地抬眼，正看见被绑在屋内梁柱上的望宇。
　　望宇赤着上身，身上都是殷红的鞭痕，沾满了血污。
　　他半垂着脑袋，似是晕了过去。

　　宗瑜婉拧眉喊道：“望宇！”
　　望宇闻声缓缓抬头，看着她试探道：“澜月姐姐？”

　　宗瑜婉应了一声，提剑走了进去，她还没等靠近望宇，几枚冷矢就飞了过来，宗瑜婉快速躲开，又见一枚冷矢在望宇脸前险险穿过。

　　望宇惊恐抬头，看着她道：“澜月姐姐，你快走，这里危险！”

　　她还没等开口，一道熟悉声音传来：“来了，很好。”

　　宗瑜婉循声望去，只见一着黑色劲装、面遮黑纱的女子，从屋内后门走出来。
　　同她一起出来的正是之前的白衣女子。

　　“你是风云汇的人？”宗瑜婉盯着黑衣女子问，她觉得这女子很眼熟。

　　女子走到她身前，扯下面纱道：“澜月姑娘，没想到我们在这里相见。”

　　宗瑜婉瞪大双眸：“秀莲，是你？”
　　虽然她早怀疑秀莲身份，却没想到秀莲是风云汇少主。

　　秀莲笑笑：“鸾仪。”
　　宗瑜婉没说话，她想起萧绎曾和她说过，秀莲的真名叫鸾仪。

　　他们猜测秀莲的目的是要搅乱朝局，为萧策复仇，却没想到她竟是风云汇的少主。

　　宗瑜婉又想起萧策所用的香气幻术，她看了眼白衣女子，终于理出了答案。

　　萧策口中的扬州友人就是秀莲，而秀莲的背后不只是风云汇，还有东瀛人。

　　宗瑜婉道：“你抓了望宇，就是要引我前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秀莲笑着道：“剑阁小少主，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彼此的身份，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要剑阁的逐日剑以及宝藏图，还有剑阁的无相剑法心诀。”

　　宗瑜婉也摘下面纱，道：“秀莲姑姑真会开玩笑，你潜伏在巫学宫这么久，应该知道逐日剑已经在巫宫主手上，还有宝藏图不过是传言，根本不存在。”

　　秀莲冷笑出声，“听闻小少主和望婵姐弟情深义重，可若是她们知道你见死不救会怎样？”

　　秀莲话落，又一只冷矢射向望宇，这次正射在望宇的肩膀上。
　　望宇忍不住惨叫一声。

　　宗瑜婉心一沉，举剑朝着秀莲刺了过去。
　　秀莲敏捷避开，随即出剑迎了上来。

　　宗瑜婉身形一旋，破门飞掠到院中，秀莲紧追上来，举剑刺向宗瑜婉后心。

　　宗瑜婉快速掠起随即旋身，长剑破开秀莲的剑气直抵她喉口。
　　秀莲惊恐后退，长剑横扫向宗瑜婉腰间。

　　宗瑜婉举剑挡开，凌厉剑气瞬时化作无数道光影，在她身前横开一道雪白屏障。
　　剑芒大盛，院中登时亮如白昼，狂风肆虐，飞沙走石。

　　秀莲被甩飞，重重砸在了本就摇晃的门板上，一口鲜血涌出嘴角。

　　宗瑜婉收剑而立，眸底怒气翻腾，澎湃剑气在她周身涌动，鼓起的衣角翻飞，宛若魔神降世。
　　这就是剑阁的无相剑法。

　　秀莲被樱瑶扶起堪堪稳住身形，她震惊地看着还在空气中回旋的剑气，嘴角又涌出一口鲜血。

　　宗瑜婉冷声道：“放了望宇，否则今日杀无赦。”

　　秀莲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别得意太早。”
　　她说着拍了拍手，宗瑜婉循声望去，就见两名女子携着望婵从屋内后门走了出来。

　　“澜月！”望婵看见她大惊。
　　宗瑜婉心一颤，转头冷冷看着秀莲：“卑鄙！”

　　秀莲嘴角噙着笑：“成大事者，向来都是不择手段。只要你交出无相剑法心决，我就放了他们。不然，你和他们都要死......”

　　宗瑜婉刚要动，突觉头痛欲裂，视线也开始模糊，她听不清秀莲又说了什么，只感觉全身的血液不断沸腾、膨胀.....

　　“哈哈，”秀莲忽地笑了起来，“阿婉姑娘干得不错，姚氏毒术果然名不虚传，神不知鬼不觉，连剑阁小少主都防不胜防。”

　　宗瑜婉额上冒了汗，她费力地将剑抵在地上，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自己这两日服的药被阿婉动了手脚。
　　再加上刚才她动了内力，如果她再动，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望婵似乎看懂了什么，她大喊：“澜月，你快走！别管我们！”

　　“走?”秀莲对樱瑶使了个眼色，“今日谁都别想走！”
　　樱瑶走过去从那两名女子手中拽过望婵。

　　宗瑜婉心一慌，全身血管像要炸开一样，她强撑着对秀莲道，“别伤害他们，你想怎样？”

　　“交出剑法心诀，然后自断经脉。”

　　“不要！”望婵突然挣脱樱瑶的钳制，随后樱瑶一掌重击在望婵后背上。

　　望婵身子如一叶扁舟飞了起来，重重摔在门口处。

　　“阿姐.....阿姐！”望宇声嘶力竭。

　　宗瑜婉瞪大眼睛，脑袋“轰”地炸开，她不顾一切地扑跪过去抱起望婵：“望婵.....望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