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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受制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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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人打从心底不愿相信那个想要杀了他的人会是君离。
君离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曼珠的钳制,然而曼珠手上似乎发了狠劲,牢牢地将他锁在自己的控制下。君离徒然挣扎了一阵不过是换回几个红印子,于此附带的还有曼珠越收越紧的力道。最后,君离终于忍不住吃痛停下了动作,两人对视间火花四射,万般咒骂都融合在了眼神的交互之中。
何大人终于从情形中顿悟过来,冲着曼珠命令道:“快……快!把这个叛徒关起来!”
而伙计也终于寻到了隔间的出口,门户一开,充盈在房间里的烟雾迅速地流窜了出去。
曼珠拖着君离的手腕就要离开这里。
“慢着!”何大人又叫道,“你前面是什么?”
在贴近地面的烟雾散开之后,白色地面上的一处蓝色方块就显得格外显眼。曼珠保持着抓紧君离的动作,弯下腰将它们捡了起来。
远看还模模糊糊的蓝色方块实际是一个包裹精致的布袋,布袋落在地上瘪瘪的,一眼瞧过去还以为只是一小截断了的布匹。曼珠将它凑近鼻尖闻了闻,意料之中地嗅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是香囊袋!
云墨在此时踉踉跄跄地跌撞了过来,他不由分说地夺过曼珠手上的香囊,强行粗暴地将它沿着走线的方向一撕而开。虽然香囊里的东西方才已被林念撒出去了许多,但里头剩余的香料花瓣仍旧在云墨的动作下,像天女散花那般零零碎碎落在了地上。
香料一边飘落一边往外散发着烟气,云墨当即大叫着跳脚,呼天喊地就要把何大人给吸引过来!
“大人!这和曼珠给我们分发的香囊一模一样!”
何大人一把夺过,粗看了两眼就气道:“好你个曼珠!你也敢骗我?!”
“蓝色的。”曼珠拎着抽断的细绳把玩道,“何大人,我可不喜欢蓝色。”
“是从那两个逃犯身上掉出来的!”云墨歪着嘴咋乎道,“我看见了!”
君离怒目而视,却抿着唇没有辩解。
“君离?!真的是你?!”何大人气得全身发抖,提起一脚就往君离的身上踹去!“吃的喝的哪样亏待过你?你怎么敢背叛我?!”
君离稳住身子,端正姿态道:“那就把我关起来吧,没能杀了你的我也是罪孽深重。”
从阵阵咳嗽中稍加缓解过来的伙计们三五成群地围拢了过来,但正在气头上的何大人显然给不了他们好脸色,他气得将隔间里本就杂乱的桌椅推拢地更加乱七八糟。急火、怒火一齐攻心,何大人特意弯腰捡起君离掉下的小刀,像一个流氓一样开始胡乱地挥舞起来!
“我这么信任你!还把最重要的事都交给你处理!你就这样报答我?!”何大人猛咳了几声,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到君离面前,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交给你的事有多么重要?!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永远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下辈子也得替我办事!你说!你是不是已经找好了下家?是谁叫你这么做的?他是不是想取代我的位置?!”
君离面色如常道:“何大人,你没必要这样,你口口声声说信任我,不也受了别人的挑拨?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掉出来的香囊既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我拿给他们的!”
下一刻,何大人的刀刃已经紧贴住君离的面颊,刀口与肌肤的触碰处开始流出刺眼的血线。
“你没找到下家?那是……那是你想要取代我的位置?还是上头那位大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我不能失去这笔生意!我不能失去这笔生意!”何大人哀嚎道,他的声音颤抖中带着愤怒,愤怒中又带着害怕,君离否认的话语愣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除非是他不要我,不然我会死的!”
君离怜悯地看着他道:“你的位置很了不起吗?强取豪夺、杀人放火……我为什么要眼馋这些东西?”
“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从一开始就想杀你!这个机会我已经等了许多年了!可是你却把我困在这里,用各种理由强迫我去做事,让我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出手!”君离怒喝着贴近何大人,全然不顾刀口会因为他的突兀向前而往皮肤内里深入进去。君离仿佛毫无知觉,血液顺着刀柄流到何大人的手臂上,何大人手上发毛,一个哆嗦松开了紧握着的利器。
君离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都带着强烈的恨意,他时刻压制着即将翻滚而出的仇恨说道……
“是我罪孽深重,一直唯唯诺诺下不了手,才会落到你的手里!”
君离抬手接下刀柄,那刀刃砸到他手心又划出一道深邃的“沟壑”。
何大人想将手上的血迹抹去,血迹沾染了衣袖越化越开。他见君离手中一片狼籍,当即又被吓得屁滚尿流。
“疯了!你们都疯了!”何大人崩溃大吼道,“曼珠!快把他关下去!”说完他又等不及曼珠答话,三两下踢开挡路的绊脚石就要破门而出!训练有素的伙计一部分跟着跑了出去,一部分则留下来协助曼珠关押君离。云墨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特地赶着凑到君离的面前炫耀一番道:“这下你在何大人那边的信任可就完全归零了,那些交给你处理的事,恐怕就得变成我的代行之事了。”
“愚钝、无知。”君离飞起一刀砍在云墨手腕上,“断了一只手就是个废物了,你且看看何伟业还会不会要你!”
云墨捧着手腕大叫,他跪倒在君离面前正欲痛哭,却见方才君离的一刀实际上不过划破了外面的表皮。别说是断骨了,称作为“皮开肉绽”都略显不妥。
云墨直接贴着君离面前起身,他速度极快,两手就将君离的手腕扣在了手心,而那把砍人的小刀被他一扬手飞到了不知名的角落。君离受了伤的手心被外力一挤压迫,顿时又向外喷出一股股鲜血。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伤,一声呜咽不慎从嘴边流出,惹得云墨大笑起来。
“何大人每年捐出的善款加在一起都能买座城了,每年往外施的粥加在一起都能养活一城的人了。这灵漾城的乞丐能活下来,不都是沾了何大人的光?你还说他不是在做好事?”云墨像打量蝼蚁那般扫视着君离道,“你就是嫉妒何大人的成就,自以为掌控了许多,实际只是在东施效颦,妄想顶替他的地位一飞冲天。”
“为何人人都想到这个?顶替他有什么好处?还不是换一个人继续做走狗?”君离好笑道,“我看比起我,你更想抢夺何伟业的位置。”
云墨立刻反驳道:“你胡说些什么?何大人怎么可能给别人做走狗?他是灵漾城的王,是灵漾城的神!你就是日子过得太舒坦,才会口出狂言,不知足。”
“别吵了。”曼珠倚着墙壁冷冷地看着两人道,“把他带下去吧,我还得去找何大人一趟。”
云墨对此嗤之以鼻,道:“去邀功?说白了还是因为你的香囊才惹的祸。”
“你用的时候心甘情愿,怎么出了事就要拉着别人人人喊打了?做人可不能这么两面。”曼珠挑挑眉说道,“还有,云墨,我可忍你很久了。最近你出场太多了,我看着都恶心,别想着和我讨好关系了,我可不是何大人挥挥手就能主动翘着屁股厥过去的那种人。”
云墨白了他几眼,从红倌的地位上来说,他们没有人能反抗曼珠的意思,“服从”是他们最初学会的道理——在很久之前便深入骨髓,刻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了。云墨无法抗拒自己的本能,面对曼珠的质问也只能憋住了一口气。
最终还是曼珠亲自硬拖着君离绕开了他。
云墨憋着一股气吐不畅快,只好把这股子气撒在了伙计的身上,他推搡着几人往地牢的方向走去,并暗自决定要做些什么以赢得何大人更为高档的赞赏。
没了君离这个大头鬼,只要下一步再借机把曼珠这个拦路虎铲除,韵华馆地位最高的人非他莫属!
大家混进来也不过就是为了一个“钱”字,利益当头,多龌龊的策略都是正当的竞争手段。
而等到曼珠离开地牢又重新返回时,从一间牢房里淌出的血流已经弥漫到阶梯旁了。
君离的白衣被鲜血染成深红,那些绽开的衣服裂口下是一道道指节那么粗的鞭痕。他的双手被分开吊在两边,双腿则跪坐在地上,膝盖处早已被磨蹭地血肉模糊,一吐一息都似乎要花费巨大的力气。听到迎面而来的脚步声,他咳出一口血痰,有气无力地挑衅道:“怎么?嫌自己下手太轻,还想再来多补几下?”
“死鸭子嘴硬。”曼珠道,“是我,不是云墨。”
君离眼神涣散地抬头瞧了他一眼,而后任由脑袋垂落下去,语气别扭地说道:“真稀奇啊,我还以为就算要你去死,你也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外面怎么样了?这大白天的,多了九个太阳?”
“何必呢。”曼珠叹了口气道,“被放空的牢房,总是要有新人来填满的。”
君离气若游丝地说道:“要我说几次你们才明白?我压根不认识他们,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因为你对何大人起了杀心,任何与他为敌或者能够对他产生威胁的人,你都有足够的理由招揽他们。”曼珠道,“不过比起逃跑的那四个人,我倒是对你的选择比较感兴趣。”
“你若是把这冲劲用在从商上,现在肯定也是城里的暴发户。”君离喘息着说道,“你不用变着法子特地来讽刺我,我脸皮厚,你在我这儿可得不到什么快感。”
“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
“你也不过是何伟业的一条狗,特地来这里嘲讽我,就是为了和云墨一样,想从那个畜生手里得到更多的狗饲料吧!”
曼珠皱眉道:“怎么和刚来的时候一样,尽说粗话呢?这么多年都白调教你了!”
“不如换你来试试?”君离艰难地吞咽道,“你走吧,我没有力气和你在这谈天说地……或者你也可以留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歹也是共事了好多年的老熟人,何况我们还是同期的小倌,态度不要这么差。”曼珠盘腿坐下,尽量与君离平视道,“再申明一次,我从没想过要把你处理掉。”
“谁和你是同期。”
曼珠突然凑近牢笼,他一只手按压在栏杆上,整个身体往前冲,像是要从缝隙里把全身都给挤进去一样。
“外面是我的人,他们听不见的。”曼珠小声说道,“再申明一次,我从没想过要把你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