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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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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8年,人类科技高度发达,人口迅速增长,进入星际大时代,数字拟态的人工智能和人形人工智能也以此极具优势的价值融入人类的生活,为人类服务,最近几十年甚至出现了仿生恋人,以及由此衍生而出的各类实践项目,相关概念,同时伦理学、法学、心理学、人类学等相关学科的学术界也对其仿生恋人的性质、保护等话题产生了激烈的讨论。
应运而生,联邦议会和帝国立法院也针对此类现象,增订了相关的法律条例。不少主攻人工智能领域的新兴律所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
*
联邦特区塞浦路斯CBD,海丝中央大楼55层,阿斯特莱雅律所。
铃铃铃的电话声、白纸唰唰声、键盘啪嗒啪嗒声在这间律所里交错响起,一位实习生踩着高跟鞋穿梭在这些声音之中,最后左脚的高跟鞋一歪,停在了冒着蒸汽的老旧咖啡机前。
这是律所珍贵的老古董,大魔王律师程臻心头的宝贝,因此被耳提面醒的实习生朴霏小心翼翼地操纵着这台机器。
很快,两杯醇香的咖啡晃晃荡荡,被端着向前,随着门扉的开合,落在了会客桌上。
“程学长,你看,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
程臻朝着朴霏微微颔首,端起了咖啡,抿了一口,氤氲的热气遮住了漂亮的眉眼,他勾唇一笑:“林总,不急,先喝杯咖啡。”
“程学…程律,我..”男人火急火燎地喝了口咖啡,眉毛皱地快要打结,嘴角的笑却仍旧保持着。
他望向面前这位与自己同校的,在传闻中笑盈盈但手腕毒辣的美人学长,心里有些发怵。
要不是实在没有门路了,他也不会来撞这个南墙。
‘’那具仿生人出售的时限已经超过保修时限,而且我们早就不是它的责任监护人,但现在联邦中央检察厅那边死咬着我们是研发商这点不放,非要追究我们的连带责任,我听说更严重地还要判我们主责,我们公司已经被星网上的舆论影响,股价也在一直下跌,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我知道你不接这类的案子,但你能不能看见我们是校友的份上,救救我们。”
精致的咖啡杯被一只完美修长的手放在桌上,响起了清脆的“咔哒”声。
“林总,具体情况我知道了。”程臻双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无奈摊手,“但我不想趟这趟浑水。你也知道,最近关于仿生人的舆论四起,那么多起突发的仿生人伤人事件,联邦和帝国两边都在死死地盯着呢。”
“程律,钱都不是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程臻双手交叉,支在线条流畅的下巴处,颇为苦恼,“这回负责你你们公司这个案件的检察官是我的师兄,他也是男朋。我想,学弟,你应该没有拆散情侣的癖好吧?再说了,你真的放心让我当你的代理律师吗?”
“最重要的是,你也知道,我的立场。”程臻抬起手腕,瞥了瞥上头复古的机械手表,笑了笑,“我不喜欢仿生人。”
“林总可以找找其他优秀的,愿意为仿生人维权的律师,他们肯定愿意帮你。“程臻起了身,头往后转,‘’小朴,送客吧。”
走了神,一下子对上自家大美人带教笑颜的朴霏,心脏被吓得抖了一抖,她连忙点了点头,起身的瞬间差点被自个脚底的高跟鞋绊倒。
笑面虎,好可怕的气场。
朴霏其实是中立偏支持仿生人保护派,她有点同情的看了看坐在对面脸色气的有点发青的林总,忙不迭地带着他向外走去。
高跟鞋不规律的扣扣声渐渐远去,程臻埋头继续处理堆积的工作。
不一会,他抽出神来,看着星网上那条一直不断向上爬的话题
1、《仿生人特殊保护条例》【hot】
2、中央商务区仿生人伤人事件【hot】
3、帝国立法院院长斐瑞·卡佩将出访联邦【hot】
他支起手,揉了揉太阳穴,摘下了眼镜,随意点进了第一条。
热门评论下写着他的名字:
【楼主】法律小民工:“阿斯特莱雅律所的程臻出了不少力,他的嘴可毒了,超级没有人性。”
【1楼】我爱仿生人:“长的人模狗样的,仿生人伤的人为什么不是他呢?”
【2楼】恨海情天:“这么狠仿生人,没爹没妈吧,狠天狠地狠空气,他怎么不去死呢?”
【3楼】我是零志零:他长得怪好看的,有点想被他骂。
....
【20楼】恶人自有恶人嬷:“哼!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就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也不知道被某天如果被仿生人压在身下的话,他还摆的出那副表情吗?好想看一看啊,肯定很好嬷....有谁写篇同人文吗?”
【21楼】恨海情天:上面的,你脑子被黄色颜料糊住了??我决定了,我今晚就去暗杀他。
程臻偏淡的瞳没有什么焦距的盯着黑字,冷笑了一声,他想砸了手机。
这时候,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程臻阖上眼睛,修长浓密的睫毛扫过眼窝的那层淡青,他扯了扯领带,吐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阿臻,抱歉,来不及回去陪你。给你订了个蛋糕和礼物,今晚送到你家,不要熬夜加班了。”冷淡但低沉的声音顺着滋滋电流声传来,像是喉咙里闷着看的不真切的情愫,“...还有,生日快乐,我很想你。”
程臻靠在椅背上,睫毛翘起,轻轻地嗯了一声,从刚刚开始绷成一条线的嘴角有了不太明显的弧度,这时,他的思绪才得以从杂乱的思绪中脱离一瞬。
他恍然想起,今天是他的二十九岁生日。
而且异地这么久,梁霁头回这么直白地向他表达思念。
他该开心点才对。
程臻看向玻璃窗前的自己,嘴角轻挑,勾起一抹笑。
*
外头刚刚还晴朗的天突然开始飘起了雨,且雨势开始有了越来越大的苗头。
程臻穿着笔挺的暗黑色西装,踩着双骚包的尖头皮鞋,拎着盒大蛋糕,站在大楼门口,望着砸下来的雨,抬手望了望表,淡色的眼透出点犀利的冷光,吓得刚刚被大美人迷惑想要来送伞的小姑娘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伞。
他的飞行器前不久被愤世嫉俗的爱仿生人派偷摸搞坏了零部件,但他等会有个案子要开庭。
本来他想借下同事的车,可刚好他的被代理人顺路。
于是,现在程臻正在等着他那位拖拖拉拉、迟迟还不到,却死活热心地要载人的被代理人。
雨天本就令程臻的心情不太美妙,现在又遇上不守时的人,他的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
程臻又低头看着手中的大蛋糕,拎也不是,抱也不是,漂亮的脸更臭了。
这蛋糕裹满了奶油,看上去就腻的发慌。
他不明白他的大师兄到底怎么回事,款式挑错了就算了,居然把它寄到了律所里,而且电话也打不通。
现在,他勉强,姑且相信梁霁是因为太忙了,才会一不小心出了错。梁霁要是不回他电话跟他道歉,他就会知道为什么明天的花儿会那么红了。
该死的闷葫芦,几百年都变不了一点。
自己当初怎么会和他在一起,程臻冷冷地想道。
他和梁霁是同门的师兄弟,梁霁追的他。
他们在同一个导师门下共事,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尽管程臻一直都很欣赏梁霁优秀的工作能力,他们两的思维、想法总是能非常地契合。
但,说实话,梁霁那种闷葫芦,三小时都憋不住一句话的破性格,压根就不是他的理想型。
程臻对自己的脾性还有喜好清楚地很,他的前男友没一个是梁霁那一款的。
可梁霁追程臻追的紧,闷葫芦话不多,但人很细心,一些程臻生活中习惯忽略的小事情,梁霁都能照顾到他。而且,梁霁长的确实也很帅。
当然,最重要的是,梁霁他沉默能干。
他们的身体意外地契合。
于是,程臻考虑了很久,综合了多方因素,他答应了和梁霁在一起。
当初只是抱着换种口味的心态试一试。
没想到,现在他们在一起快五年,异地快二年了。
但可能是因为异地的缘故,再加上他两平常工作忙,一方面联系变少,梁霁内敛且不善表达,热辣辣的肉、体碰撞根本就不用想,感情上好像确实变淡了不少。
因此,异地的这两年,他两吵过的架比前三年还多。当然,多数是程臻不满梁霁的内敛或者说是冷淡,他脾气不好,经常忍不住朝梁霁撒火。
而梁霁只会一声不吭的,闷头接受,搞得程臻一拳一拳地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
他也有问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不过,梁霁和帝国那边的交换快结束了,回来了之后,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应该就会好上不少。
好吧,说实话,程臻其实是想和梁霁做了。
程臻又低头望了望手里拎着的蛋糕,看它顺眼了不少。
“滴滴——”,不远处传来的飞行器鸣笛声打断了程臻的思索。
程臻瞥了一眼,撑起了还是被小姑娘借出去的粉伞,走向了那辆车。
那把粉伞有点小,只能堪堪遮住程臻一人。
等到程臻上了飞行器之后,蛋糕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座位上,依旧甜腻鲜美,外面的透明盒子也没有沾上一滴水珠。
这辆飞行器是五座配置,内部装潢精美,配备的是全联邦最高级别安保系统。
这套安保系统出自于琼斯财团,一般被用于保护联邦重要官员、帝国皇室的安全,也被用于博物馆或者其他具有重要价值馆场的布防,而这辆飞行器的主人,只是个十足年轻的小伙子。
自然,配得起这辆飞行器的人,是琼斯家族里最小的公子,亚伦·琼斯。
亚伦是个混不吝的二世祖,程臻这回坐在这辆飞行器里就是因为他勾男搭女,掉进了屎坑子里,惹上了不该惹的人。
亚伦往后转,顶着头火红的头发,笑嘻嘻地道:“程律,实在不好意思,晚了点。”
程臻就算心里火气再大,也不会对自己打钱的傻兮兮富二代发火,他笑了笑,看着亚伦眼底虚浮的神色和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的,倚在他怀里的人,委婉地催促他快点走。
程臻右眼皮直抽,他看亚伦这死性不改的模样,总有天会彻底栽倒在这上头。
“你的蛋糕好漂亮。”
突然,一道甜腻的声音钉在了程臻身旁的蛋糕上,有点迟延卡顿。
程臻望向倒在亚伦怀里,露出小半张脸的男孩,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友善地露出了个假笑。
男孩有一张世俗意义上的很漂亮的脸,标准完美的三庭五眼、浓密到可以窥见密密麻麻发根的头发、白皙到发亮的肌肤、还有那凝固在脸上,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
程臻敲了敲蛋糕盒,有些尖锐的蛋边角烙着他的手心,他忍耐着,挑眉看向亚伦。
“程律,哎!你这不至于吧。讨厌成这样。小乖很乖的。我这不是老是在那些漂亮的美人身上载跟头,我家老爹他不让我再玩了。”亚伦捏了捏男孩的侧脸,眼神戏谑,“我是真的都快死了。幸好有小乖,他听话得很,又会来事,又不需要我承担责任,用坏了,我还能换一个。”
程臻讨厌仿生人,接受不了和它们近距离呼吸同一片空气:“停车,我不打扰你们了,自己过去。”
亚伦终于将视线转移,火急火燎地说道:‘’哎哎,程律,你就稍微忍一忍,就一小段路……”
“主人,只能有我一个。”
甜腻的声音再度随着那只露出来的漂亮大眼睛来到程臻面前,这回,程臻听到了不连贯的机械运转声,随后,一只完美如嫩藕的手点了点亚伦的胸膛,在上面反复画着圈圈。
程臻要吐了。
“好好好,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
亚伦的魂又飘了,他搂上男孩,旁若无人的热吻了起来。
程臻眉头微挑,心里的不适和涌上来的火气越来越强烈,一旁的蛋糕盒子在不经意之间被他捏的吱吱作响。
他发誓,他绝对不会再接这位小少爷的案子了。
正当他准备强制打断亚伦时,“嘎吱——”一声,一个急刹车,使得程臻一晃,他身旁的蛋糕也因此砸到了地上。
里头的糕体被砸地稀巴烂,黏黏糊糊的奶油四处飞溅,沾满了内层的透明盒子。
那透明盒子的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粘稠的红,带着股难闻的血腥味。
程臻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头一看,情况颠倒了过来。
这时候,亚伦躺在了仿生人的怀里,他胸膛上不断向外淌着和他头发一样红的血。
“滴呜滴呜——”,车上最高级的安保系统以最快的速度唤来了离这里最近的联邦巡警。
这安保系统防的了外贼,却防不了坐在车上的内贼。
程臻在滴呜滴呜的警笛声中,精准地和那被擒住的男孩对视了一眼。
他眼神呆滞又无辜,嘴角仍旧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握着尖刀的手一直在重复着上下乱捅的动作,他平直地呢喃着:“主人,只能有我一个……只能有我一个……只能有我一个。”
太逼真,太像人了,也太不像人了。
程臻一瞬之间觉得浑身僵硬,头皮发麻,整个人呼吸不过来。
好了,看来现在他的恐仿生人症更严重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道:仿生人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讨厌的存在。
*
关于仿生人这件事,程臻天生就讨厌。
好吧,其实是假的。
程臻的父亲是陪伴型仿生人的开创者,他小时候身边就有一个仿生人,那是父亲怕他唯一、最爱的孩子孤单而送给他的玩伴。
不过那个仿生人身体笨重、四短身材、嘴又笨,却还配着一副违和的可爱童音,唯一的优点就是力气大,肩膀宽厚,可以依靠。
程臻的父亲从这具小仿生人身上看出了陪伴型仿生人的价值,随后他又创造出全世界第一个仿生恋人。
这具仿生恋人的脸跟程臻死去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在这之后,小程臻很清楚地感受到了父亲的不同,他总是爱痴迷地盯着那具仿生恋人看,他让小程臻叫它妈妈。不过可惜,幸福的一家三口最后没能组成。慢慢的父亲已经看不见小程臻了,他的唯一变成了他的仿生人。
最后,小程臻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被那具他亲自创造出来的仿生人杀死了。
所以,程臻很讨厌仿生人。
当然,他更讨厌会爱上仿生人的父亲。
更何况,现在的仿生人都是一堆机械堆起来的冷冰冰废铜烂铁,长得一个赛一个地可怕,一个赛一个地丑,非要追求什么奇异的对称美和黄金比例。
再说了,和仿生人做、爱真的能算是做、爱吗?它们全身都冷冰冰,硬邦邦的,看得人一点兴致都没有。连□□上都没办法契合的话,怎么能接下去讨论爱与不爱这件专门属于人类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又怎么会有人爱上仿生人?
程臻做完了笔录,坐在警厅的公共长椅上,轻嗤了一声。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就又是一件血淋淋的惨案。
程臻回忆起那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场景,心中不适。他又望向卧在他旁边的那块被摔地稀巴烂、红红白白的蛋糕,压在心中的烦闷感越来越强烈,而且它正在不断上涌,一点一点堵在了嗓子眼。
他打开手机,想要和梁霁打个电话,可手机里接连数次传来的嘟嘟忙音让他一气之下按下了挂断键。
程臻摘下了眼镜,扯下了领带,丢在一旁。他的领口因为粗鲁的拉拽,露出了一点凸起的莹白锁骨,正随着主人沉重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缓了一会后,程臻系好领带,拎着手里被摔地稀巴烂的蛋糕,回了家。
他现在住在首都西区的一栋小型的复式别墅里。
因为这起事件发生在东区,所以程臻花费了比较长的时间,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正要开门时,他注意到了家门口躺着一个巨大的快递箱,大到有点离谱了。
程臻盯着它,愣了一愣。
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可能是梁霁送他的生日礼物。
程臻勉强点了点头,对梁霁的不满消减了点。
不过,为什么这么大?
程臻挽起衣袖,蹲了下来,撕开胶带,打开了面前这个巨大的快递箱。
里面居然躺了一个英俊的裸男。
他蜷缩着,以一种堪称脆弱的,如婴儿般的姿势躺在里面。
程臻眼尾上挑,第一眼被男人的美貌震慑到,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可下一秒他心里直犯嘀咕,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刚生出松开手的念头,快递箱里的男人就悄悄地睁开了眼睛。
他眨着疏长挺翘的睫毛,怯生生地望向程臻,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浓烈的爱意。
他说:“主人,我是你的小七,最爱你的小七。”
“生日快乐”男人又展开合拢的手,将手中的小蛋糕捧到了程臻的手里,“我和它,都是你二十九岁的生日礼物。”
然后,他抱住了程臻,将他那头旺盛又璀璨的金色自然卷埋在了程臻的腰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