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败之地》苏行梦

11、第十一章 燎原01

　　第十一章 燎原01

　　黑暗的客厅里，电视屏幕白光闪烁，森森鬼影时隐时现，背景音乐阴森瘆人，衬着窗外滴答雨声，宛若阴间。

　　在这完美的气氛里，有一道目光很是烦人。

　　在叶珩不知多少次看向她的时候，方轻燃喝了一口水蜜桃味的鸡尾酒——叶珩买的，无奈转头：“你是害怕还是怎么？不是你说要看的吗？”

　　叶珩脸上哪里有半点害怕的影子，只是写满了不可思议：“你居然看得这么津津有味！”

　　方轻燃奇怪：“我第一次看这种片子，没想到还不错。有什么问题吗？”

　　叶珩一噎：“……没。”气呼呼地喝光冰淇淋味的鸡尾酒，又开了一瓶酸奶味的。

　　后面半小时，叶珩倒是安静下来了。

　　凌晨一点，电影结束。结局是恶有恶报，无人生还，还挺正能量。

　　“看完了，睡觉吧。”方轻燃站起身，准备去开灯。

　　咚——

　　她闻声回头，只见叶珩歪倒在她刚刚坐的位置上，左手反手搁在额头，双眼紧闭，脸颊红扑扑。

　　方轻燃：“……”

　　不会吧？

　　不会有人喝几瓶不到五度的鸡尾酒就醉了吧？

　　方轻燃不禁回忆起刚才叶珩提议喝酒时，她半信半疑地问过他：“你喝过酒吗？我以为你只喝甜的。”

　　“开玩笑，当然喝过。”

　　“酒量呢？”

　　“这么说吧，我还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

　　于是方轻燃相信了。

　　谁能想到“不知道醉是什么感觉”是因为“没怎么喝过酒所以没醉过”呢。

　　看着人事不省的叶珩，方轻燃头痛不已。

　　“叶珩，叶珩，叶珩！”方轻燃叫唤几声，上手推他肩膀，都毫无回应。

　　无奈之下，方轻燃只有先关了电视，打开客厅灯，然后进叶珩卧室把他床上的被子抱了出来，搭在他身上，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我是搬不动你的，希望你身体够好，明天别感冒吧。”

　　“不会感冒。”叶珩突然开口，声音听着十分清醒。

　　方轻燃：？？？

　　“喂，你到底是不是醒着？”她连推叶珩几下，“如果醒着，就赶紧起来回床上睡。”

　　无人应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

　　回光返照是吧？

　　方轻燃放弃了，收拾干净酒瓶和餐盒，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白水放在茶几上，以防叶珩半夜口渴。

　　做完这一切，她坐到沙发边，低头打量叶珩的脸。

　　如此近的距离，让她发现之前许多未曾留意的细节。睫毛原来这么长、这么密，包裹着弧线优美的眼睑。耳垂肉嘟嘟的，是好看的粉白色，左耳下面有好几颗黑色小痣，衬得肤色如瓷。

　　高大的身躯随呼吸一起一伏，毛茸茸的脑袋陷进软绵的被子里，像一只无害的大猫。

　　在这张棱角分明，有着雕塑般轮廓的俊美脸庞上，红软的嘴唇格外吸引人的目光。微微翘起的上唇，弧度饱满的下唇，在酒精的浸润下显得分外红润而有光泽，像是奶油蛋糕上点缀的草莓，鲜艳甜美，引诱人咬下去。

　　这么喜欢吃甜食——她不禁想到，这双唇会不会也是甜味的呢？

　　在反应过来前，她的右手拇指已着魔般贴在了叶珩的嘴唇上。那冰凉柔软的触感令她悚然一惊，触电般收回手，慌乱地别开视线。

　　窗外的雨越下越急，与她胸腔里的鼓点渐渐同频。

　　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醉了。否则她的手为什么又鬼使神差地伸向了叶珩横在额头的那只手的正上方，手指不停地张开、蜷缩，入迷地比对两只手的大小。

　　叶珩的手指修长，这她早就知道，皮肤冷白细腻，像冰凌凌的玉石，指尖粉润，只在指腹有一层薄茧，应该是因为画画或者运动留下的，透着股养尊处优的好看。但没想到他的手掌也这么宽大。她手指纤长，自认手不算小巧，可如若叶珩合拢五指，她此刻作乱的手便能完完全全地落进他的掌心里，被他一把包住。

　　“方轻燃。”

　　恍惚间，方轻燃听见叶珩在叫她。

　　“方轻燃。”

　　方轻燃反应过来，不是错觉，真的是叶珩在叫她！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体会到作弊被捉住的慌乱，作弊的那只手凝固在半空中，慌不择路的视线与对方相撞，才发现叶珩不知何时已睁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她。

　　“你……”方轻燃平复呼吸，极力自然地收回手，将额前一缕头发别往耳后，淡定地撒着小谎，“你醒了？还以为你发烧了。”

　　“方轻燃。”

　　方轻燃：？

　　“方轻燃。”

　　方轻燃：“……”

　　方轻燃被整不会了。这人到底醒没醒？

　　等了一分钟，叶珩没有再出声，眼皮也逐渐合拢。

　　方轻燃松了口气：“你还是睡觉吧。”

　　“好不甘心哦。”

　　可就在方轻燃准备回房时，叶珩又“回光返照”了，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

　　方轻燃发誓这是最后一次，耐着性子问：“又怎么了？”

　　叶珩闷闷不乐：“搞砸了。本来想喝酒壮胆的。”

　　方轻燃不解：“壮胆？你不是不怕吗。”

　　“怕的。怕你拒绝我。”

　　方轻燃猛地睁大眼睛。

　　这一刻，她既希望叶珩赶紧睡过去，可内心深处响起一道声音，告诉她，如果真是这样，她恐怕一整晚都不得安宁。

　　“拒绝你……什么？”问出声的同时，方轻燃情不自禁握紧手心。指腹上仿佛还停留着叶珩嘴唇的温度。

　　“表白，”叶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只剩一点微弱的、困倦的气泡音，“好逊哦，我。”

　　说完这一句，他便不管不顾地睡死过去，浑然不觉自己丢下了怎样一颗重量级炸弹。

　　方轻燃坐在雨声里，心房涨满了雨水，蓬松而湿润，仿佛沃土里即将开出一朵花。

　　*

　　上午十一点二十五分。这是叶珩起床后第六次看时间。

　　方轻燃还没从卧室里出来。

　　不正常，很不正常。

　　叶珩来到方轻燃门口，举手敲门：“方轻燃，方轻燃？你还没醒吗？”

　　里面毫无动静。

　　叶珩再不犹豫：“我进来了。”说完就拧开门把，推门而入。

　　屋子里一片昏暗，厚厚的窗帘紧闭。床上的被子鼓起一团，显然人还在床上。

　　叶珩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方轻燃昏睡的脸庞映入眼帘。

　　和他的猜测已符合百分之八十。

　　“抱歉，但我要碰一下哦。”他小声说着，蹲下身，右手手背在方轻燃的额头轻轻一贴。

　　不正常的热度完美印证了叶珩的猜测。

　　一声叹气，叶珩收回手：“还让我不要感冒，现在感冒的是谁啊。”

　　方轻燃再一次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嗓子像吞刀片一样疼。感受到身体传来的阵阵不适，她有些头痛但并不意外——果然感冒了。

　　昨晚她睡得很不好，断断续续醒了几次，怎么躺都不舒服，当时便觉得不妙。

　　此刻屋内光线昏暗，外面雨声哗哗，让她一时恍惚，仿佛还在昨晚。

　　正当她准备起床的时候，卧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下一秒，啪嗒一声，灯光骤亮。

　　“别睡了，起来吃点……你醒了？那正好。”

　　叶珩将热气腾腾的白粥放在床头，拽过椅子坐下，一副要监督的模样。

　　方轻燃怔怔地望着叶珩：“你……”

　　叶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眼神饱含内容，一时没有讲话。

　　方轻燃忽然意识到她现在是一张刚起床的素颜，未曾梳洗不说，想必还是一脸病容。思及此，身体比大脑先动作，直接一泄力滑进被窝里，拉高被子挡住大半张脸。

　　“噗。”

　　叶珩被她的动作逗乐，坏坏地笑：“虽然希望你赶紧好起来，但是你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好不一样哦，还挺难见到的。”

　　方轻燃忍受着喉咙的灼痛，费力地张口：“知道很丑。你可以出去了。”

　　“哈？”叶珩满脑门问号，“我说你对自己是有什么误解啊，这个字和你根本没关系好吧。”

　　方轻燃提起的心刚落回去一点，又听叶珩问：“所以，你是担心在我面前不漂亮吗？”

　　“……”

　　“为什么？”

　　被子底下，方轻燃揪紧衣角，声音轻哑：“只是，女生的本能。”

　　许久。

　　“哦。”

　　叶珩没什么语气：“我是想说，这样的你很可爱，仅此而已。”

　　方轻燃的眼睫剧烈颤动几下，如同狂风中的蝴蝶失去自我。但它最终稳住了，在狂暴的气流中找到平衡，归于平静。

　　“谢谢。”方轻燃的声音低不可闻。

　　叶珩不冷不淡地嗯了声，起身拉开窗帘，靠在窗边，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外面的雨景。

　　过了会他转过头，笑容一如惯常：“好啦，快把粥喝了。我特意放凉了才拿进来的，再不喝就该冷了。”

　　方轻燃坐起身，端过粥：“你自己做的？”

　　“当然了，煮个粥还是会的。”

　　方轻燃小口小口地喝粥。

　　叶珩看她喝得差不多了，抬手按住后颈转了几圈脖子，不经意地问：“对了，昨晚我没什么印象了，后来我是醉了？”

　　方轻燃心一紧，先发制人：“你到底喝没喝过酒。”

　　“喝过，”叶珩终于实话实说了，“不过觉得不好喝，每次都只喝了一点。”

　　方轻燃放下碗，说：“后来你睡着了。”

　　“就是睡着了？我喝醉这么乖的？”叶珩低笑两声。

　　方轻燃躺回床上，避开了叶珩的注视：“嗯。算是比较省心的。”

　　叶珩拿起碗，走到门边，停下，又问了一句：“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方轻燃的声音从被窝里闷闷传出：“不记得了。”

　　回答她的是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