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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摔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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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野最近几天发现,自从他和程玉书说了他什么时候归队训练后,他便对他的训练要求变得更加严苛。
有好几次,天还没亮,他便起床叫醒了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的他,拉着他出去跑步做体能训练,而后傍晚提前开车把他送去训练基地,并且站在场外看他滑冰时,他也会极其认真地指出他犯错误的小细节,简直比某些专业速滑教练更像个教练。
训练结束,路鸣野坐在椅上伸长腿,喝着水。
程玉书走到他面前蹲下,替他解开鞋带,嘴里念叨着他刚才在哪儿在哪儿又出现了一个小失误。
路鸣野垂头看着他头顶上的发旋,嘴角微微上扬,耳朵认真听着他的指导,随后耍赖似地凑过去把脑袋搭在了他脑袋上。
程玉书取下冰鞋,脑袋故意往前顶了顶,起身拿过椅子旁的运动鞋给他,问他:“怎么?累了?”
累倒是不累,就是感觉滑久了右脚脚踝还是有些疼。
路鸣野穿好鞋子抬头望着他,不想让他担心,索性摇了摇头,笑着回他:“我饿了。”
“想吃什么?”程玉书快速收拾好东西,带着他快步上了车。
“你随便点份外卖吧”路鸣野系好安全带,俯身弯腰揉着腿放松肌肉,“我外婆睡了,去你那吃。”
程玉书拿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搜索了一下旅馆附近此时还在营业的店铺,琢磨了一会儿路鸣野能吃什么以及爱吃什么后,果断买了两笼烧麦。
店家出单速度很快,东西到的时候,他两正好回到旅馆,停好车,打开门。
食物是用保温袋装好送过来的,拿到手还有些烫,程玉书从厨房取了个盘子出来,支起卧室里的小桌子,询问他:“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东西?”
身上出了一生汗,黏糊糊的不舒服,路鸣野拆开包装直接用手捻起一个放嘴里,含糊不清地回他:“我先洗澡。”
见他往浴室走,程玉书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短袖短裤扔给他,提醒一句:“记得穿好衣服再出来。”
路鸣野走进浴室关上门,扯着嗓子应他:“嗯,知道了。”
夏天气温高,房间里有些热,程玉书关上门窗,打开空调,等路鸣野出来,感受到空调吹出来的冷风,他淡淡一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把他抱进怀里肆意晃了晃。
“干嘛啊?”受不了他刚洗完澡一身热气地跑来和他腻歪,程玉书往后仰着身体,伸手推开他。
路鸣野没皮没脸地再度凑过去,脑袋在他脖子上使劲磨蹭,像条求主人夸奖的大金毛。
程玉书被他弄得心痒痒,脸上渐渐绷不住笑,乐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像一条宠物店里求人抱走的猫猫狗狗?”
“哪里像了?”路鸣野停下动作,眨巴着眼睛。
“哪里都像”见他松了力,程玉书顺势推开他,把盘子里温热的烧麦挪到他面前,随即把桌上的筷子放到他手里,催促他:“快把东西吃了,回去晚了是要被骂的。”
“有你在,我外婆不会骂我的。”路鸣野是真饿了,埋头认真吃东西。
程玉书起身拿了瓶水,打开瓶盖递给他:“所以你就一直拿我挡箭牌?破坏我在你外婆心中的好形象?”
路鸣野抬头朝他嘿嘿一笑,夹起一块烧麦送到他嘴边,柔声哄他道:“你就放心吧,破坏不了的,我外婆可喜欢你了,比喜欢我还喜欢你。”
程玉书心情不错,调笑道:“那可不,毕竟我这么优秀一个人。”
解决完夜宵,路鸣野放下筷子,伸手搂住程玉书的腰把他箍进怀里,嬉皮笑脸地感慨:“真好,你这么优秀一个人,竟然是我的。”
说着,他拉了拉他的手,捏了捏他的指尖,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程玉书一贯不喜欢黏着别人,跟着别人,但是和路鸣野相处久了,恋爱久了,有些东西也就潜移默化地改变了,随着路鸣野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他逐渐觉得自己不对劲、不习惯、不舍得了起来。
也是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被人黏着、缠着、每分每秒地惦记着,竟然是件那么幸福,那么快乐的事情。
要不是他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他真恨不得在路鸣野走之前,每件事情都顺着他,每时每刻都任由他不要脸地黏着他。
然而那时的程玉书并不知道,如果他那天真的遵从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没有和路鸣野分开,或许路鸣野也就不会出事。
七月一号,那天风和日丽,暖阳高照,无论怎么看都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然而不管是对以前的程玉书来说,还是对以后的程玉书来说,那天都是他人生中最惨痛、最悲伤、最不愿提及的灰暗日子。
三年前,他在这天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父母,而今天,他又差点“害得”路鸣野永远地失去了他的事业。
那天早上,程玉书早早地起了床,拒绝了路鸣野说要陪他一起去墓园看望他父母的提议,独自开车去了医院,给程珈安带了份早餐,询问她今年愿意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本来他没对程珈安抱有希望的,谁知道程珈安今年真的转了性,不仅没有一听到他说这事就崩溃,反而还微微点了点头,同意和他一起去。
于是等程珈安吃完早饭,收拾好自己,他两开车先去了一趟花店,买了捧程母生前最爱的粉色郁金香,随后又去纸火铺买了点祭祀用的东西,一切准备完毕,两人这才出发去了墓园。
从医院到墓园,再到走到程父程母墓碑前,程珈安始终沉默地跟在程玉书身后站着,偶尔抱抱花,拿一拿买来的水果糕点。
一家四口终于在今天得以短暂“团圆”,程玉书一边放东西,一边在墓碑前絮叨着他和程珈安的近况。
程珈安静静听着,默默看着,脑海里充斥着当年出事的场景,眼底尽是一片残忍的血色。
她呆呆望着墓碑上的照片,身体下意识地开始微微发抖,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当年。
汽车急刹声、车体滚动声、玻璃爆裂声,以及车内人因恐惧而发出的尖锐喊叫声……一切在午夜梦回时不停惊扰她的惊骇声音全都在此刻无情地刺激着她的感官神经。
“珈安,你怎么了?”看她脸色逐渐苍白失去血色,身体摇摇欲坠,程玉书上前扶住她,伸手摸了摸她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的额头,“你怎么发烧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热度,程珈安这才有了些回到现实的实感。她茫然无措地看着程玉书,眼眶里早已蓄满泪水,张着嘴无声地疯狂大喊,双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腕,拼命宣泄着她积压多年的崩溃情绪。
程玉书怕她和以前一样情绪激动伤害自己,一把把她拉入怀里紧紧抱着,而后和她一起跌坐在墓碑前。
程珈安积郁多年,突然发泄情绪有些收不住,再加上生病发烧,情绪更加脆弱,等她哭累了哭够了,身体再也撑不住,便直接昏倒了在程玉书怀里。
她的突发情况有些严重,程玉书不得不立刻把她送回医院,配合医生检查,等一下午拿到结果,医生说她这是情绪好转现象,无需过多担心,他这才放心离开医院,开车去往训练基地寻找路鸣野。
自从路鸣野和王林说了他要回去参加夏训,队里几乎每天都有人跑来向他求证,顺便问他几号回去。
一开始他还觉得是队友们关心他,没什么,但时间久了,问的人多了,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他回家修养的这段假期,是他短道速滑生涯的一道大坎,如果他能恢复好身体、调整好心态,顺利迈过去,那最好,可如果他不能,那短道速滑队又将损失一员大将、一员猛将,与此同时,属于他路鸣野的时代,也会彻底成为过去。
有压力,才有动力。
距离归队的日子越来越近,全队都在期待着他的修养结果,他心里比谁都更着急,比谁都更想要滑出一个好成绩。
因此,除了晚上和程玉书一起去训练基地训练,他偶尔还会在人少的时候去公园的活动中心偷偷加练。
程玉书每次都会严格把控他的训练量,尽力让他在不损耗身体健康的前提下完成目标,恢复速度。
他一直以为路鸣野是在按照他的要求来做,却没想到他还是太低估了他的好胜心,也太容易相信他平时刻意表现出来的吊儿郎当想放弃的模样。
没有程玉书陪同,路鸣野今天滑得有些急,毫无顾忌地滑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不知疲劳似地。
他心里越是着急,滑得越是迅猛,对他身体所造成的负担也就越大。
渐渐地,他刚好的右腿再次传来了一阵刺痛,且一次比一次更为剧烈。
他咬着牙强忍着准备再滑一圈,然而在他即将到达终点,滑到最后一个拐弯处时,他猛地滑出了赛道,重重摔倒在了冰面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路鸣野那瞬间仿佛听见了人生崩塌的声音。
他坐在赛道上动了动身体,想要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这时,他彻底慌了。
程玉书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坐坐在车里等红绿灯,再过两条街才能到训练基地,他刚跟他通过电话,说过他马上到,这时候看他打电话进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想让他给他带点东西过去。
按下接通键,红灯刚好变绿,他一边拐弯一边问他:“怎么了?你要买什么?”
“玉书……”路鸣野坐在冰面上,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你说什么?”程玉书猛地踩下刹车,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确定地问他。
路鸣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裤子,极力掩饰痛苦:“我刚又摔了,腿动不了了。”
程玉书可是经历过意外受伤不得不放弃短道速滑的,于是在听清路鸣野说了什么后,他立马启动车子,踩着油门朝训练基地飞奔,同时不断安慰他,让他别太担心,先自己检查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
路鸣野一寸一寸摸着右腿:“没有,没错位。”
“那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可能就是单纯扭到了。”骨头没问题身体却站不起来,程玉书心里没底,但他不能在路鸣野面前表现出来,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让他身体放松,说他刚打了120,医生和他都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停好车,用手机接过电话,下车朝他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