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行》徐乘

62、重逢（1）

　　夜色之下，孙传尧感觉右脚剧烈疼痛，身体失去平衡，天地覆倒，一个踉跄之下，翻身滚了几回，摔倒在地。
　　杨峥跟着也倒地不起，用手臂紧紧抓着孙传尧，问道：“阿尧，你怎么了？”
　　孙传尧疼得浑身颤抖不止，说不出话来，坐起身看到脚踝上夹着一个铁制兽夹。兽夹带着倒钩，尖刺林立，根根扎进筋骨里，血流不止。
　　孙传尧打开兽夹，痛苦的叫喊之下，右腿早就没有了知觉。与此同时，眼前悠悠晃来两个人影，等到走近了才看清是郭虎和吴亮。
　　杨峥扶着孙传尧站起来，孙传尧却支撑不住，再次倒在地上。
　　郭虎狞笑道：“没想到你们这两个小子也逃出来了，真是天赐良机，等我们杀了你们两个，也好拿着人头，回长安去领赏钱。”
　　孙传尧手里紧紧握着灵均，吴亮道：“瞧瞧我们应该先杀哪一个？”
　　吴亮举起刀刃，孙传尧正想用灵均格挡，一阵鲜血淋漓而至，只见郭虎和吴亮停留在原处，胸口多了一道流血的刀口子，暗涌而下。
　　杨峥看到眼前的情形，闭上眼睛，抓着孙传尧大叫起来。郭虎和吴亮倒地之后，孙传尧看到了善迁。
　　善迁穿着黑衣，长发披肩，眼神寒冷刺骨，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喃喃自语道：“孙传尧的赏钱，应该由我来拿，不是你们。”
　　杨峥抓着孙传尧的衣袖，颤声问道：“阿尧，他是人是鬼？”
　　善迁向前踏了一步，杨峥叫喊道：“我没杀人，别来找我。”
　　善迁道：“我不找你，我找孙传尧。”
　　杨峥道：“阿尧和你无冤无仇，你也别找他。”
　　善迁转动手里刀刃，答道：“王爷说要杀你，我听主子的命令行事，别来怨我。”
　　孙传尧拉着杨峥，用手掌撑着后退一些，说道：“善迁，你听我说，现在不能杀我。”
　　善迁道：“孙传尧，你给我站起来，我们好好比试一下，一决胜负。”
　　孙传尧微微一怔，继而用灵均撑着咬牙站起身来，善迁踏步上前，挥刀而至，孙传尧用刀刃挡在胸口，却还是被刀势推到在地，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咳出血来。
　　杨峥慌忙挡在孙传尧身前，对善迁说道：“你要杀连我一起杀了吧。”
　　孙传尧站起身，气若游丝道：“杨峥，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多管，快走吧。”
　　善迁挑起刀刃，月光倒映在孙传尧的眼眸之中，一片眩晕，孙传尧挥起灵均用力挡下招式。杨峥注意到身旁古树附近落叶松散，不停地向下零落，连忙将孙传尧拉到树荫之后，善迁追上前来，趔趄着落到陷阱里。
　　杨峥大喊道：“快走！”随即拉着孙传尧向树林深处跑去，两人消失在树荫之下。
　　月光暗淡，晨曦将至。梁州城内，贩卖早茶和早点的铺子已经开张，店内仆役搬出桌椅板凳，在灶台下加着木柴，生起火，又在上面放了一口大锅。
　　仆役见往来没有客人，闲坐在竹椅上，待水开了，向锅内扔进一些面条和饺子。
　　一位少年的声音喊道：“我们要两碗面条。”
　　仆役站起身，看到两个穿着破烂衣服的少年，一个容貌清秀，手里拿着一把刀，一个眼眸机灵，神色警觉，像是一对兄弟，长得又不太一样。
　　仆役喊道：“你们有银两吗？”
　　喊话的少年将一些碎银扔在桌面上，说道：“你们除了面条还有什么？”
　　仆役不再看着少年，用木筷搅动着锅里的沸水，答道：“面条和饺子，等会儿都给你们来一些。”
　　刚才喊话的少年是杨峥，与他同桌而坐的便是孙传尧。
　　孙传尧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杨峥，刚才你在城门口偷那两个商人的钱，真得没什么事吗？”
　　杨峥看了看桌面，又看了看邻桌，起身拿来一碗辣椒酱，答道：“你不说，不会有人知道，银子上又没写名字。林子里你流着那么多血，快吃点东西，我也饿了。”
　　仆役端上两碗热腾腾的面条和饺子，面条和饺子纠缠在一起，已经糊成白蒙蒙的一大碗面疙瘩，孙传尧看了看仆役，又看着碗里的食物，决定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少说一些话比较好。
　　两人一勺一勺的扒着碗里的食物，吃了很久，杨峥才说道：“杨恺，他怎么样了？”
　　孙传尧放下筷子，用手掌撑着额头，颤声道：“只剩我们两个人了，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不会走这条路。”
　　杨峥道：“我不明白，杨恺为什么要为你改道？”
　　孙传尧用手背擦掉眼泪，冷静一些，才答道：“在长安，我杀了赵昆，也是就昨天我们看到那位将士的哥哥，他来找我寻仇。”
　　孙传尧将戒指拿在手里，交给杨峥，说道：“这枚戒指，你去交给温乔，或者阿吉，阿吉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但是给温乔他肯定认识，告诉他突厥人已经潜入境内，他们想去长安刺杀太子。”
　　杨峥脱口而出：“什么？”随即又四处回望，街上几个行人正在赶路，仆役躺在竹椅上已经半醒半睡。
　　杨峥手里拿着戒指，神色惊慌，迟疑道：“你不能把它交给我。”
　　孙传尧道：“他们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交给你才安全。”
　　孙传尧话刚说完，看到远处走来四五名成年男子，穿着异域服饰，容貌像是西域人，看到孙传尧和杨峥，径直朝这边走来。
　　孙传尧站起身抽出灵均，杨峥见状连忙走到孙传尧身旁。
　　男子走到孙传尧身前，说道：“两个小子，还挺能逃，到了梁州城，我看你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孙传尧急转手腕，挑起刀刃，眼前的男子胸口中刀，倒在地上。仆役听到响声，从竹椅上跳将起来，看到打斗，又急忙躲到灶台后面，不敢露头，其余行人纷纷四散躲开。
　　突厥杀手个个拔出利刃，横扫而至，孙传尧左脚踢开木桌，侧身砍伤两人，同时听到身后动静，转身挡下招式，脚步没站稳，倒在地上。
　　杨峥见状，拿起灶台上的水勺，将锅内滚烫的开水淋在对手身上，趁乱之际，杨峥和孙传尧拐进左侧小巷逃到大路。
　　大路东面传来一阵的马蹄声，赵廷军带着将士飞驰而来，孙传尧看着突厥杀手紧追不舍，匆忙跑到大路中间，拦下马队。
　　赵廷军见到孙传尧，也惊了一下，收手勒住缰绳，黑色骏马的两只前蹄，腾空跃起，随即停下脚步。
　　身后将士咒骂道：“哪里来的两个讨饭小子，是在找死吗？”
　　孙传尧注意到突厥杀手停下脚步，潜藏在小巷里，他们确实不敢与赵廷军手下的将士正面对抗。
　　赵廷军作了手势示意停下队伍，翻身下马，走到孙传尧和杨峥身前，皱眉道：“我们昨天见过面，你们怎么又回梁州城了，杨恺怎么回事？”
　　孙传尧答道：“我们在五亭镇遇到盗匪，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赵廷军身后的将士下马，走上前来说道：“赵将军，这两个小子在胡言乱语，五亭镇处在山坳之中，几年之前梁州刺史已经派去一些官兵镇守，哪里还会有什么盗匪，就算有也应该有镇民到衙门来报案，怎么会冷冷清清没有任何动静，肯定是这两人趁着夜色逃了出来，碰到我们又不敢说实话。若是杨队长真得遇害，也是被这两个小子杀死的。”
　　杨峥反驳道：“阿尧说的是实话，你们不要胡乱猜测。”
　　赵廷军听到杨峥喊着孙传尧的名字，警觉道：“你叫什么名字？”
　　杨峥道：“我叫杨峥。”
　　赵廷军看着孙传尧，问道：“他呢？”
　　杨峥看着赵廷军，知道情况不对，欲言又止，孙传尧开口道：“你是赵倬良的哥哥？”
　　赵廷军答道：“没错，我叫赵廷军，你是谁？”
　　孙传尧道：“我叫孙传尧，你们想找的山雀，就是我。”
　　梁州不属于剑南道，但是楚王李屹位居皇族，带着将士路过，梁州刺史还是将刺史府后院让给李屹暂住，院落内花丛锦簇，绿树成荫。李屹的亲卫身着甲胄，腰佩长刀，将后院严密地把守起来。
　　孙传尧双手被反绑着捆缚起来，侍卫将其带到后堂，按倒在地上，退出堂外。赵廷军手里拿着灵均，腰间则配着自己的长刀，来到孙传尧身前，赵廷军身高八尺，神采奕奕，英姿焕发，闪亮的眼眸聪慧锐利，举止利落。孙传尧想着就算自己双手没有被绑住，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赵廷军一双鹰眼审视着孙传尧，厉声问道：“孙传尧，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弟弟？”
　　孙传尧道：“我们也不算认识，见过一次面，那时候他不知道我是山雀，所以我们没动手。”
　　赵廷军手指紧紧抓着孙传尧的衣襟，呵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大哥？”
　　孙传尧双手被绳索捆得难受，挣扎道：“我出生在龙岩国，十四年前皇上屠城杀害我的族亲，我去长安想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