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不尽》Joysang

5、去非洲卖人字拖

　　侯蕊推开天台玻璃门。

　　与里面的喧闹不同，这里仿佛与纷扰的尘世隔绝开来。
　　犹如一片避世的净土。

　　寥寥几人悄声交谈。

　　徐知聿挺立在边缘，静静凝望着城市的夜景。

　　微风拂过，悠远的虫鸣声回荡在夜空中。

　　遥远的车鸣声、宴会厅里的人声都被夜风吹散。

　　远近高低的花草树木，墨影在月辉之下相映开来。

　　男人与城市的夜景相互交织，他淡淡地抿了一口美酒，品味着夜的静谧。

　　风清月明，灿若繁星。

　　那双智慧冷静的眼眸闪烁着天空中点滴的星光，背影带着几分喧闹无染的清寂感，像寻求片刻宁静的旅行者。

　　风吹动侯蕊两鬓的头发，身上清冷的高山普洱随着风散发在空气中。

　　她在徐知聿身边停留下来。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指。

　　侯蕊是那种美艳长相，如刀锋上的鲜红血液，她就这么安静地站着，暴烈在空气里的攻击感。

　　徐知聿偏头看了一下侯蕊，又看了看门外的记者，隔了半晌才道：“是谁让你来的？”

　　一句话瞬间打破气氛。

　　女人一脸不屑。

　　她在大家眼里只能是一无是处的只能利用美貌接近男人的花瓶？

　　她的人生可是要符合ISO9000质量认证的好不好。

　　怕不是徐知聿看了热搜，信了那些无中生有的词条。

　　不然为何这个态度。
　　他们从前又不认识。

　　就这种肤浅的货色，以后谁和他结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徐先生多虑了。”侯蕊颅顶的发丝被风吹得高而蓬松，一张完好无暇的鹅蛋脸大方地显露出来。

　　她扬起高高的眉，洁白的小臂轻轻搭在栏杆上，“今日听我下属说，徐先生的泛舟科技在收购一个服装团队，冒昧想问问原因。”

　　“你这属于窃取商业机密。”

　　“是吗？我可是舞到你面前的。”

　　侯蕊轻轻挥动手腕，伸出高脚杯。
　　意欲碰一下。

　　徐知聿直接无视。

　　“人和杯子再在我眼前晃，以后这种场合你不会再收到邀请函。”

　　靠。

　　侯蕊拿着杯子装作绕了一圈又回来自己身上。

　　丝毫没有被人拒绝的尴尬，而是自顾自地默默饮了一口酒。
　　输人不输阵。

　　以她这种资历和水平，还能被拒绝？

　　听起来很狂，但她确实有这个本事。

　　那口酒似乎给侯蕊壮了胆，女人嘴角泛着酒水的光泽，她笑得风情万种，微醺的声音低沉而婉转，“你退出竞争怎么样？”

　　？
　　徐知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侯蕊，抬脚就要走。

　　侯蕊快速拿出iPad，递给了徐知聿，“花你五分钟，让你感受什么叫设计的极致。”

　　好大的口气，徐知聿微不可闻地皱了下眉头。

　　侯蕊也不急，手就悬在半空，静静等待。

　　脸上的笑容坦然淡定、胜券在握。

　　徐知聿迟疑地接过平板。

　　解锁。

　　是一小段手绘视频。

　　背景是高山流水，音乐响起时，一个“园丁”穿着白衣服拿着水壶走出来浇灌花园，花园中的草木、花、鸟相迎而出，接着纷纷落在衣服上，最终成为了刺绣的图案。

　　作画之人画工十分了得，寥寥几笔就能勾出不同寻常的意境。
　　无论是视觉冲击还是设计的巧妙，都令人心中为之一震。

　　“什么意思？”徐知聿把iPad给回侯蕊。
　　眸底最初的兴致缺缺此刻俨然褪去。

　　侯蕊背靠倚栏，与徐知聿正面对视，浑身有种笃定的气度。

　　“泛舟科技一直以来都以创新和前瞻性著称，而服装行业正是一个充满潜力和机遇的领域。现在各种AI智能穿戴设备在时尚产业中迅速崛起。通过收购服装团队，泛舟科技可以将自家的技术与时尚元素相结合。”

　　她顿了顿，发现徐知聿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道：“泛舟科技保密度一向做得很好，我只能猜测你们此次是要利用服装设计打造出更具颠覆性和创新性的产品。”

　　毕竟，商业决策总是充满了各种考量，她只能做出最合理的推测。

　　“我想告诉徐先生，一个好的团队与一个优秀的设计师的合作是创造出更大可能性的关键。肉眼所见的产品，绝对会比在iPad上的描绘更加震撼。”

　　侯蕊合上平板。

　　“我建议徐先生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最好的，如果可以，欢迎徐先生到我司视察。”

　　徐知聿长眉淡漠，两目深远，他并没有马上作出决定，但确实留了余地。

　　“与我秘书约个时间。”

　　“好。”
　　侯蕊自然是欢喜的。

　　可下一秒，玻璃门前晃来一个身影。
　　是叶家询。

　　冰蓝色人鱼琉璃很好地修饰了她身材的短板，一头亚麻色的大波浪公主头下的倒三角的眼梢似有若无透出无辜之感。

　　在叶家询凝视着徐知聿的那一刻，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双眼不自觉带上一抹亮光。

　　但很快，她就看到了徐知聿身边的侯蕊。

　　她眼中很快地闪过一丝刻薄的光芒，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之意。

　　叶家询在快速走近二人。

　　侯蕊直视叶家询，她靠在栏杆上，修长莹白的小臂晃了晃手中晶莹的酒酿。

　　女人轻轻着低头，在柔光的照射下，锁骨散发出一种微妙的光泽，有种别样的诱惑。

　　叶家询的身影越来越近，侯蕊悠悠道：“需要我们现在合作解决一个麻烦吗？”

　　徐知聿背对着门口，不明所以。

　　侯蕊微笑着杵在徐知聿身边，淡定自若地看着叶家询。
　　可下一秒，她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往徐知聿清晰的下颚线靠去。

　　远看着，像是亲吻。

　　“别推开我。”侯蕊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叶家询在你身后。”

　　很明显，叶家询推门之后就看到这样的场景，简直可以用震惊来形容。

　　扭曲的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火辣火辣的。

　　打脸她的人怎么可以永远是同一个人？

　　但她依旧努力稳定着情绪，装作一切都没看见似的走近二人。

　　“你们在干什么？”

　　侯蕊撇了叶家询一眼，五官艳得锋利，笑道：“如你所见——聊、天。”
　　还特意加重了聊天二字。

　　叶家询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十分温柔道：“在聊什么呀？我可以加入吗？”

　　侯蕊把问题抛给徐知聿，“可以加入吗？”

　　徐知聿看了一眼叶家询，直接无视掉。
　　奶奶塞过来的女人。
　　不喜欢，更没精力去解释。

　　叶家询被两人之间的互动与无视刺得眼睛瞬间红了。

　　“侯蕊姐，我是得罪你什么了吗？我们不妨大大方方说清楚。”

　　挺会演戏的。
　　乍一看，是一个性格直爽的女生。

　　但背地里那一套，侯蕊对她怎么都大方不起来。

　　侯蕊没心思与她在这里小学生斗嘴。
　　她看了一眼徐知聿，“走？”

　　徐知聿眉头紧皱大步踏出了天台。

　　就在二人路过叶家询错位之际，她突然低声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你就是靠这种手段上位的？”

　　侯蕊停下脚步。
　　这可就踩到她雷点了。

　　她这人，最讨厌别人拿着她外貌造谣。
　　特别是上位这一套。

　　侯蕊脸上带着令人心生惊悚的笑意，反唇相讥：“你可以考虑去非洲卖人字拖，最近竞争挺激烈的。”

　　怕叶家询听不懂。
　　侯蕊又解释了一句。

　　“雌竞选手转行卖人字拖应该能拿销售冠军吧，毕竟同行。”

　　不等回答。
　　女人扬长而去。

　　……

　　翌日，下午三点。
　　mania总部。

　　小程霸道地冲进了办公室，放侯蕊桌面重重砸下一瓶凉茶：“姐，徐知聿来了！”

　　来了个措不及防。
　　这人有什么毛病？

　　“人在哪里？”侯蕊快速放下手头工作，起身，走进衣帽间。

　　？
　　“姐，你不去接人，你去衣帽间干什么？”

　　侯蕊找出一套职场女性套装，五分钟换下原本身上穿着的吊带裙。

　　一件修身而精致的浅色西装外套，配有精致的金属钮扣和细节，里面是一件带扭结的珍珠白丝绸衬衫，微微束进与西装同色系的人鱼裙里。

　　裙子的长度恰到好处，展现出她修长迷人的美腿。

　　头发随意散落在肩上。

　　“我在他面前出现的几次，都是同类型的穿搭，今天该换一个造型了。”侯蕊对着镜子抹上白开水唇釉。

　　整个人专业得体且带些甜美。

　　“姐，手表不摘吗？”

　　这只水钻手表侯蕊带了很多年了，“不换了，早上会议准备开始，把徐知聿带去会议室一起听。”

　　可没想到。
　　侯蕊到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人。
　　徐知聿与林秘。

　　会议室的设计用色很大胆，墙壁的颜色选用了浓墨重彩的调色板，深蓝和鲜艳的红色，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对于设计师来说，这里是创意和决策碰撞的热bed。

　　在浓墨重彩的色彩之下，徐知聿格外显眼。

　　他身穿一套精心搭配的时尚西装，站在会议桌旁，身形挺拔，笔挺的领带下方正挂着一枚别致的领花。

　　他从容而自信地扫视着来人，彻底展现了一个决策者的风范。

　　即便这不是他的公司。

　　不用多说，侯蕊知道什么情况。
　　她亲自给徐知聿倒了杯水，“会议还有五分钟开始，怎么过来不事先说一声？”

　　徐知聿不多解释，“恰好路过，下午有空。”

　　侯蕊给徐知聿安排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

　　然而，五分钟后，并没有人来。

　　徐知聿举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道：“看来侯小姐对待下属的能力还有待提高。”

　　不闭嘴没人把你当哑巴。
　　侯蕊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等待着。

　　终于，在三十分钟后，设计组、企划部组、品牌部组的人员陆陆续续走进来。

　　期间，侯蕊翻了一下设计稿，触控笔在平板点了几下后，便安静地放在了一旁。

　　极其敷衍的设计。

　　她不能扔回收站，因为要尊重别人的成果，即便是垃圾。

　　眼下大多数都是colin留下的人。
　　徐知聿正好今天来。

　　联合前后因果，不难得出这是谁的手笔。

　　Colin与邱华勾结。
　　邱华终于出手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大家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待着坐在会议桌主位的年轻上位者发话。

　　不时偷瞄几眼徐知聿。
　　头顶明亮的灯光照亮他的脸，上天很眷顾这个男人，精致的五官确实有令人赴汤蹈火的资本。

　　徐知聿也在考察着侯蕊的反应。

　　侯蕊没有大家想象中的暴跳如雷或者不知所措，她静静地坐在位置上，仙姿玉色的面容沉静又内敛。

　　等大家稀稀拉拉地坐到座位上，面对着优哉游哉一脸不在乎的员工，侯蕊才开始发话。

　　她坐在主位上，分明只是淡淡的表情和语气，那纤弱的身影却仿佛立在杀伐果断的高位上。

　　“诸位迟到了三十五分钟。”侯蕊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眼里露出几分寒芒：“再有下次，迟到者当月考核评分B-，绩效扣65%。”

　　相当于少了一半工资。

　　会议室鸦雀无声。

　　后来不知道谁“啧”了一声，大家的脸上开始浮现怨气。

　　侯蕊看了角落里的女子一眼，处惊不变地点开设计稿道：“如果大家的工作能力都是这个水平的话，我劝大家早点收拾铺盖滚蛋，还能得到两个月工资的赔偿。”

　　下属面面相觑，没想到徐知聿在场，侯蕊说话却这么直白。

　　这不相当于打她自己的脸吗？

　　“这不……时间匆忙嘛，我们也有很多别的事情。”有一些有眼力见的同事，终于被推出来支支吾吾地解释。

　　“理解。”侯蕊点点头，看了一眼手表，笑道：“但我认为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只不过需要激发一下。”

　　下一秒，侯蕊拨通了内部专线，“麻烦开一下投影。”

　　会议室里有三面超大投影，侯蕊站在会议室中央成为众人的焦点，秀丽之极的容貌带上生冷无情，仿佛铁了心就把这些垃圾作品击毙。

　　她扫视了众人一圈，不慌不忙地拿起遥控调屏。

　　侯蕊从不会因为工作去为难人，但手下的员工既然可以为了私人恩怨而怠慢手头的工作，她也不会客气。

　　她想知道，他们对自己工作的重要程度到底是怎么判断的。

　　屏调正了。

　　侯蕊把交上来的设计稿策划案毫不拖泥带水地全甩在了大投影上，“直奔主题吧。”

　　“hori姐，我们上司不只有你，人的精力是有限的，colin留下的资料我们还没整理完。”设计组组长column站起来，双手抱胸一步一步走到侯蕊面前，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容俯视座位里的侯蕊：“这件事，我认为你不能插队。”

　　原来你也知道。

　　看着组长手上那条和自己同款的手表，真的相当不会做人啊。

　　侯蕊转了一下椅子，手里转动着激光笔，浅浅看了她一眼，“这样，很简单，不做就行。公司从来不缺才华出众的人，没能力或者不想坐稳这个位置的，回家找个男人嫁了吧。”

　　好恶毒的骂人方式。

　　Column涨红了一张脸，气得说不出话。

　　她站起身，带着几分迫人的气势，按动手中的激光笔，开始了。

　　“策划的，品牌方六名顶级VIP男客户，座位安排五个，雪茄安排五根，是要cosplay局让其中一位演林则徐吗？”

　　“这条蓝裙子……恕我直言，MJ生成的都比这张图专业，设计师辞职换个小学生来MJ写关键词吧。”

　　“模特谁家的亲戚？全采用同一人种统一肤色，这摇摇晃晃的台步，合适吗？既然要把品牌推向国际，为何模特不实现多元化？”

　　“这个面试视频，单人的时候镜头直接怼脸，我们是服装公司不是整容公司，模特的出场顺序全部都是乱的，有的出场还落下了，谁安排的摄影师？”

　　整整四十分钟，侯蕊对着设计稿策划案毫不留情的抨击，没有一句废话。

　　角落里终于有一个设计师站了出来，她气得涨红了脸，嗤之以鼻地对着侯蕊道：“说一百不及做的十分，在坐的各位哪个不是名校毕业？都有招牌作品傍身，一次的失误不等于永远，hori没必要手下不留情，而拿过几次奖的，也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气。”

　　她说完这番话，会议室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偷偷向她瞧了过去。

　　这拿过几次奖的，好运气的不就是在指桑骂槐侯蕊么？

　　侯蕊没说话。
　　对上了徐知聿戏谑的眼神。
　　仿佛在说：“你这领导做得十分不得人心啊。”

　　但接着，投屏上便出现了一版设计风格极具个人特色的PPT。

　　是关于mania春夏季度的高定设计定稿，每件衣服都有专属自己的色彩，标志性的草木染技术，面料飘逸，一笔一划勾出水墨花草的轮廓，丰富的细节与考究工艺低调又奢华。

　　新中式的风格中透着成熟的解构剪裁方式，风格极具视觉冲击力，整个系列运用了褶皱和不对称设计，用立体感去呈现中国元素的多元化，尽致淋漓地体现出温婉优雅却有力量的韵味。

　　简约、高级、大气、有温度。

　　设计师：侯蕊。

　　PPT播完后，会议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看得出，侯蕊设计的能力远远甩出他们一大截，并不是大家口中的好运加持，她也有努力加努力。

　　侯蕊没错过徐知聿眼神里的欣赏。

　　她看着台下坐着的人，“今晚十二点之前，交不出来的人，明天不用来上班。”

　　侯蕊从平板里挑了几张不错的设计稿，看了看名字，“marry、tan一起参与，继续努力，散会。”

　　Marry就是设计组组长，而tan就是她的属下。

　　走的同时，侯蕊给行政发了一条信息：“瑰丽酒店的下午茶，订全公司的，入我账。”

　　前台爽快答应，瑰丽酒店的下午茶，一块小蛋糕就是一张红色人民币，吃一次人均起码两三百。

　　公司五百来人，侯蕊真的很大方。

　　等人走到差不多了。
　　徐知聿才起身。

　　侯蕊单手斜斜撑着会议桌，嗓音娇柔。
　　与刚才雷厉风行的风格大相庭径。
　　仿佛人格分裂。

　　“有兴趣聊聊了吗？”
　　玻璃房里的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