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号公路》祟宁

16、循环

　　八音盒的声音回荡在程逸耳边，一遍又一遍，蝙蝠扭动肢体发出僵硬的声音，程逸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中，一束灯光落下，照在八音盒上，显得十分诡异。
　　包围着程逸的纸箱，被落下的混凝土砸扁，歪七扭八的堆在他身上。程逸活动活动手脚，脚腕上传来痛感，他回头看去，一根钢筋扎进他的皮肉，险些贯穿他的脚踝。
　　程逸尝试动了动，巨大的疼痛使他头上泌出冷汗，沾湿了他的头发。
　　根本动不了，如果不把钢筋拔出来的话，自己可能要被钉在这里一辈子。
　　他坐起身，从包里翻出纱布、绷带和一瓶酒精。他握住那节钢筋，向上用力拔。
　　钢筋下发出血肉的声音，他强忍着剧痛，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终于，在漫长的煎熬下，钢筋被拔了出来，瞬间，血液翻涌而出，他用纱布简单擦了擦血，打开酒精，倒在了伤口上进行消毒，疼痛差点使他晕死过去，他颤抖着抬手擦了擦汗，用绷带缠住了伤口。
　　他推开挡在身周的纸箱，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向八音盒。
　　八音盒上附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音乐也变得有些卡顿，蝙蝠伴着音乐扭动着，可眼睛却一直盯着程逸。
　　程逸将八音盒拿起来，取下底板，却发现八音盒根本没有安装电池。
　　没有电池，八音盒为什么会响呢？
　　正当程逸思考时，头顶的灯骤然熄灭，又忽的在身周亮起，将他包围起来，周围废墟之上，几个小女孩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同款八音盒。
　　小女孩们一步步走下废墟，乌黑的双目看着程逸，她轻轻开口，声音空灵:“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哩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歪歪扭扭的小屋。”
　　伴着歌声的响起，头顶的岩石再度崩塌，程逸看着不远处的门，推开小女孩跑了过去。
　　歌声还在继续，门变得扭曲起来。
　　他挤过扭曲变形的门框，用桌子抵住门防止小女孩们追过来。
　　房间内有一条蜿蜒向上的楼梯，程逸抬头向上看去，一眼望不到楼梯的尽头，楼梯中间一束淡黄色的灯光直直照下来，程逸看着围着门前，疯狂向他挥舞双手的小女孩们，踏上了楼梯。
　　周围归于死寂，诺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程逸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站在围栏边向下望已经看不见地面了。
　　顶部的灯闪了闪，有东西尖叫着从底部飞上来，程逸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幽怨悲哀的歌声从底部传来，还伴随着动物的嘶鸣声。
　　程逸继续向前上，脚腕渗出的鲜血已经完全浸湿绷带，绷带紧紧地贴附在脚腕上，发出粘腻的声音。
　　歌声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近。程逸看着已经有些破碎的围栏，双手握紧，用力将围栏的部分掰了下来当做防身的武器。
　　歌声戛然而止，灯光也偏了方向，直直的照在程逸身上，跟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他面前，蹲坐在楼梯上，低头抚摸着手里的八音盒。
　　小女孩幽幽开口，发出沧桑干枯的声音，沙哑的唱着歌，许久她抬起头，露出蝙蝠一般的面庞对程逸笑了笑。
　　程逸握紧手中的铁棍，作出战斗的姿态等待小女孩的下一步动作。
　　身后传来笑声，程逸回头看去，又一个小女孩倚靠着墙壁站在楼梯上，同样长着蝙蝠一样的脸。
　　更多的小女孩从黑暗中探出头，出现在程逸面前，将他紧紧地包围起来。
　　突然，女孩的身体裂开一道缝隙，成群的蝙蝠从中飞出来，扑向程逸。
　　程逸用铁棍抵挡着蝙蝠的攻击，可惜数量太多，他被蝙蝠逼得连连后退，身体靠在了围栏上，正当程逸以为自己会摔下去的时候，蝙蝠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嘻嘻。”
　　耳边传来嬉笑声，程逸回过头，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他的脖子，露出两颗尖锐的牙齿，小女孩伸出细长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脖颈，张开嘴咬了下去。
　　程逸挣扎着起身，身上的纸箱散落一地。
　　他茫然地看着四周，周围一片漆黑，八音盒立在一束灯光中央，孤寂的响着。他站起身，脚腕上传来痛感，他心中一惊，回头看去，果然，一根钢筋扎进他的脚踝，鲜血正顺着缝隙不断的向外流淌着，染红了大片裤脚。
　　难不成刚才的是梦？
　　程逸从包里掏出包扎用的东西，心一狠将钢筋拔了出来，快速处理好伤口后，走到了八音盒旁，犹豫着扣掉了八音盒的底板。
　　没有电池……
　　那么接下来，灯会熄灭吗？
　　程逸站在灯光下，果然，就像梦里一样，灯灭了又紧接着在周围亮起，小女孩们准时出现在他身边，唱着童谣。
　　他跑进门，用桌子和杂货架一起抵住了门，不顾脚腕上的疼痛，快速跑上了楼梯。
　　梦里的场景一直闪在他的脑海里，他记得自己最后看到了一个红色的东西，抱着怀疑的态度他继续向上，终于在他看到了对面楼梯上用红色油漆画着的奇怪符号时，灯光变了。
　　小女孩们再度出现在他面前将他包围起来。
　　程逸知道一会儿肯定会有蝙蝠爬出来，他索性一脚踹开挡在他面前的小女孩，跑了上去。小女孩没有追上来，只是用哀怨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直至消失在黑暗中。
　　程逸握紧手中的铁棍，继续向上，走到了那个红色符号前，油漆尚未完全干，散发着刺鼻恶心的气味。他捂着鼻子从成片成片的符号前快速跑过，一个女人出现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墙上的符号，她听见程逸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向他，半张脸藏匿在黑暗中。
　　女人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向他。
　　程逸看清面前的人的脸后，惊了一下。
　　为什么，白卓明的姐姐会出现在这里？
　　“你……”她伸出手指着程逸，手臂上满是伤痕，“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女人根本不给程逸说话的机会，近乎咆哮的逼问着程逸。
　　程逸发觉情况不对，向后退了一步。
　　正是这一退，女人停住了，她紧盯着程逸，双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抵在围栏上:“你为什么还活着？！”
　　程逸身下一空，女人抓着程逸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下坠中，他看到了那群小女孩，看到了小女孩脸上近乎嘲讽的笑。
　　八音盒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他耳边，他睁开眼睛猛的坐起身，眼前熟悉的场景让他呼吸一滞。
　　他又又回到了这里，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