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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灯火阑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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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王明珠夺得“莲花仙子”之名。
这日,景敏来看望高珊母女,几人围坐一起喝茶。
“听说张家花了一万两银子拍得王明珠那幅绣品,就那绣工能值一万两?”茴香说着听来的信息。
景敏“啧”了一声,“那张家是跟着王家发财的,就是王家的哼哈二将,谁不知道是为了抬举王明珠!”
“不过二姑娘那副绣品也得了九千两,还算有人识货。”茴香喜滋滋道。
高珊一惊,“可知谁买的?”
纵然景雅刺绣了得,可到底没什么名气,尺幅也太小,这个价格真是不低。
景敏摇了摇头,“我让人打探,可那管事口很紧,只说是有人做善事,不愿意留名。”
她又说了个爆炸性的消息,“王家花了三万两买了许临海的那幅墨荷图,他们准备办个兰花大赏,邀请今年中举的士子们赴会,兰草芳香,正好寓意风流倜傥的江南士子们。”
“王家这打的啥主意?”谭若不解问道。
“这次会试第一名是谁?”
谭若恍然大悟,轻拍一下脑袋,想了想又道,“赵旭是第二名,其实也不错的。”
“王家这个性,那是事事争第一,何况许临海长得可比赵旭俊得多。”景敏仔细分析给她听。
想了想赵旭那张脸,虽然黑了点,可长得也挺俊朗的,不过比起许临海……
谭若撇撇嘴道:“赵旭可不会悔婚,他们不怕......”
“以王明珠的国色,又有哪个男人逃得过?”景敏叹道。
听到王明珠那么多次,激起了谭若的好奇心,不知道是怎样的绝色美人!
*
初秋时分,秋高气爽,湖光山色,姐妹们经常结伴出游。
这日,三人前往西湖游玩,苏堤白堤,移步换景,一段一个故事。
湖水清穆,游人如织,三三两两,孩子们在放纸鸢,一边奔跑一边欢笑,人在景中走,身在画中游,美不胜收。
堤上人特别多,到处是盛装打扮的姑娘们,香气随风吹拂,熏得人暖洋洋心痒痒。
原来许临海明日就要赶赴上京,学友们为其送行,聚会出游,姑娘们听到消息几是倾城出动。
艳阳高照,远处雷锋塔高高耸立,近处湖水波光鳞鳞。湖边忙碌的小商贩,出来游玩的男男女女,芸芸众生,欢乐忧愁,千百年来在西湖边不断上演。
白堤上人员众多,中心正是许临海,他走到哪儿,人群就跟到哪儿,姑娘们纷纷扔花给他,景敏心想怎么不扔水果砸死他,掷果盈车吗!
景雅拉着她们避开这些人,各走各的路,各赏各的景。走得累了,便去湖边茶馆歇歇脚。
茶馆对着西湖,靠窗一排隔成一个个雅座,雅座中间用一人多高的屏风遮挡,屏风上绘制都是西湖的美景。茶馆内挂了一些名人字画,布置得颇为风雅。
小二引几位姑娘往窗边雅座走去,几人在桌旁坐下,小二上了茶及八小碟点心果子。
景雅与景敏做一排,谭茵坐在她们对面。
“未能抛得临安去,一半勾留是西湖,真美!”谭若诗兴大发。
“羡慕吧,羡慕就让李征来临安,这样姑夫姑母都住这儿,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景敏打趣道。
“又拿我开玩笑,看我怎么收拾你。”谭若又羞又恼扑向景敏,景敏身子往里一侧躲开,谭若扑了个空,玉镯‘咣’地一声敲在桌上。
忽然听见隔壁也传了一阵低笑,两人赶紧停下来。
“阿若最近怎么瘦了?”看到空荡荡的玉镯,景雅问道。
“为伊消得人憔悴。”景敏坐直身子,挤了挤眼,咯咯笑道。
谭若仔细看了看镯子,还好没碎,整了整衣裳,轻瞪景敏一眼,“怎么,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你的那人已经在等你,就笑话起我来啦。”
景雅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却转瞬而逝,若不是谭茵坐在她对面刚好看到还以为是错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这是景雅最喜欢的词。”景敏吟诵道。
谭茵立马反应过来,拖着大家去划船。出门之后,谭若感觉似有人正在看她们。回过头去,在刚才她们就坐的隔壁,几人正透过窗看向她们,其中一人竟是许临海。
景雅景敏也回过头,顺着谭若的目光看过去。景雅看见许临海怔了一下,便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去,谭若和景敏忙跟上去。
“那个在最前面的就是高家二小姐。”有人道。
“她要是无盐,临安城绝大部分女人就是夜叉了,你没看错?”
“这还能有错,五月初一陪我娘去灵隐上香,我娘认得她。”
“谁说她大字不识一个,铜臭味十足的。”
“就是,最喜欢稼轩的词!”
许临海看着远去佳人的背影,任凭周围人杂言杂语,未发一言,心中却五味杂陈。想起大哥写的信,一直无比坚定的心似乎有了裂痕。
“子斐,你自幼便有主见,此次退婚我也依了你,但这事总归我们做得不对。我们许家世代书香门第,你自小便心高气傲,祖父以婚约回报让你深以为辱,认为高家是持恩要挟。”
“但高家着实出乎预料,当年对许家资助颇多,这是有义;许家现在蒸蒸日上,高家却主动退婚,不贪恋权势,这是有情。这种家庭养出来的姑娘差不了,你将来可不要后悔。”
碧波荡漾,横舟自流,三位姑娘在船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都决口不提刚才之事。
阳光晒得大家懒洋洋的,身处在空旷的水面上,远离岸边上人群,仿若隔世一般。
湖水清澈,远山缭绕,遥望岸上人家,已近傍晚时分,一些人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人在湖中游,看岸上的风景,却不知自己也成为岸上人的风景。
待上岸,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后面说道:“二姑娘请留步。”
回头一看,却是许临海,这人长得英俊,可惜好皮囊却没配个好心肠。
景敏似笑非笑讽刺道:“吆,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貌若潘安,才比子建的子斐公子!我们商贾之家粗俗之人可不要脏了公子眼才是!”
谭若拉了拉她,景敏也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意气之举,可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许临海被景敏一阵奚落,却未露出半分愤怒生气或是尴尬之色,只是向着她行了一礼,景敏见此也是没趣,哼地一声转过身去。
许临海看来已在此等候多时,景雅不欲声张,遂走上前去,对着许临海行了一礼道:“不知许公子有何事?”
“姑娘可否借步说话?”
景雅点了点头,向谭若景敏示意,便走到离她们约十米远一棵树下。
眼前这位男子可谓是无数女子心中的檀郎。曾几何时,自己也像今日这些少女一般,憧憬着和他有美好的未来,渴望他的笑容,期盼他的温柔,更想象着美满的生活。
可一切都变了,夜静无人时的痛哭,别人嘲讽时的心碎,家人背地里的叹息,哥哥妹妹们的愤怒。
她像被一块巨石压在山下,连腰都直不起来。像深陷迷雾中的迷宫,兜兜转转许久,仍找不到出口。又像沙漠里张口要喝水的鱼,张着嘴巴大口呼气吸气,却抵不过将要渴死的命运。
心像被一根绳子给拴住一般,那些流言蜚语不时提着绳子在扯,有时一阵一阵悸痛,感觉心都要被扯断了。有时又像有一把锉刀来回不停地磨。
所幸家中长辈爱护,所幸有景敏谭若陪着,所幸有大哥忙前忙后。
何必为难自己,让自己难过,让家人伤心,而他却置身事外,不过是徒增茶余饭后笑料罢了。
许临海看着她,娴静温雅,眼神清穆。她很平静,似乎看不出退婚带来的波折,但仍露出几分憔悴,“断送一生憔悴,只消数个黄昏。”也不知消磨了她多少青春。
本来一段流言起了又灭,不过一月时光,可因为牵扯到自己,这半年,城中风言风语从未停歇,景雅时常被拿来打趣取笑,还被时常用来告诫,婚配需门当户对,男女需情投意合。
受如此委屈,今日看到始作俑者,却未出一句恶言。看到她平淡的表情,宁愿她破口痛骂,也不希望像现在这般波澜不惊。
见到因他受苦的姑娘没有责怪他,反而就那么淡淡地站着,他那颗立志向鲲鹏的心却开始柔软起来。若是没有意外,他本来就要迎她进门,两人夫妇一体,同生共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陌生人。
他本已思虑良久,“我知道说对不起、抱歉之类的话只会让姑娘更为难堪,也让我显得更没有诚意。”
“都过去了。”景雅淡淡道。
“此刻不敢期望姑娘原谅,只待会试后再向姑娘赔罪。”
“不必了。”景雅不欲多言,行了一礼便走了。
*
三位姑娘认为这只是个插曲罢了,已经一拍两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谁需要他的赔罪?也没有和家人提起这事。
谁知不久城中流言再起,说是许临海对前未婚妻一往情深,意欲再续良缘。
高家勃然大怒,有这种流言别人怎会来提亲,这让景雅终身大事如何着落。
景雅的糟心事还没完,谭若又碰到烦心事了。
城中威武镖局李家与高家生意往来颇多,李家刀法颇有名气,少东家人称“李大刀”。
李大刀约莫二十二、三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性格豪放,朋友众多,在临安城也是个响当当的角色。
他年纪不大,妻妾却是不少,前后共娶了五房姬妾。原配去年春天过世,刚纳的五夫人原是青楼花魁,甚是美艳,最善魅惑,也最得宠爱。
那日,几位姐妹陪老夫人上香时,刚好碰到李大刀也陪母亲一起,便打了声招呼,这李大刀看到谭若眼睛都直了,心里便惦记上了。
这日,李大刀亲来高家,大公子招待了他,本以为是要谈生意,谁曾想他竟提出娶谭若作正室,并保证以后不再纳妾,高家人被气得哭笑不得,以谭钧不在为由拒了。
高家刚和许家解除婚约,现在表小姐又拒绝李大刀,又有人在说闲话了。
有人说这李大刀姬妾颇多,性格豪放,高家表小姐却是读书人家,高家不允也是自然。也有不少人说李大刀气概不凡,家财万贯,交游广阔,此次是娶正妻,又保证以后不再娶妾,也是情深义重,与表小姐到也般配。
被高家拒绝后,李大刀也不气馁,整天送一些姑娘家喜爱的东西过来,今日是华衣珠宝,明日是笔墨纸砚,高家都退了回去,下次他却又送来更多更珍贵的礼物。
高家对他不胜其烦,可一来生意上有来往,二来也不想得罪于他,这人黑白两道、三教九流都吃得开。真是一只赶不走的苍蝇。
谭若也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么朵烂桃花,这下她也闷闷不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