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西府怀生

11、11

　　杨雪有先天性心脏病。

　　学校跑步比赛时杨雪晕倒了，学校将杨雪送进医院，医生诊断杨雪有先天性心脏病，不宜剧烈运动。

　　杨雄接到学校打给他的电话后匆匆拄拐杖赶到医院，问医生这病能不能治，能治的话要多少钱。

　　手术费用大概十几万，且越早治疗越好。

　　听到这个数字，杨雄的手不自控地发起抖来，心思沉沉的眼球更加暗淡，家里没有这么多钱。杨雪的病，治不了，治不了。

　　杨雪得知自己有心脏病，问杨雄：“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我得了这个病才不要我？”

　　杨雪知道自己是杨雄抱回家的，她的身世她一直知道，这么多年了，她的亲父母从来没找过她，她心底早已将杨雄和杨长恩当作自己的亲人。不要她的人，她也不要了。

　　“这个病严不严重？是不是要花很多钱。”

　　人最怕生病，没钱的更怕。

　　杨雪的声音像从嗓子眼挤出来的。

　　“不严重，能治，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杨雪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她没把自己的病当一回事，回家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她觉得自己能活这么大就已经很幸运了。

　　如果她没有被捡走，恐怕早就死了吧。

　　继而她想：如果当初爸爸没有把她捡回家，他们会不会过的好一点？现在还要为了她的病筹钱。

　　有老话说，屋漏偏逢连夜雨，麻绳专挑细处断。

　　杨雄因为杨雪心脏病这个事，一直心不在焉，某日走在路上没注意周边的车辆，被一辆大货车拖走了数十米，留下一片血迹，场面惨不忍睹。

　　杨雄在杨长恩十八岁那年，杨雪十二岁那年意外离世。

　　杨家从一开始的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后来又变成三个人，现在又回到了两个人。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杨雄出车祸的事，杨雄走了，留下两个还没长大的苦命孩子。

　　杨雪泪眼婆娑地坐在凳子上，杨长恩从公安局回来，一夜之间，他乌黑的头发多了很多根白发。

　　杨雪有点害怕，“哥哥，我们以后怎么办？”

　　生活的重担从此砸在他们的身上，命运从未因为他们可怜而放过他们。

　　杨长恩眼眶发红，憔悴地走到杨雪面前，抱着她的头，杨雪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不断抽噎。

　　黑暗吞噬着他们，因为对方的存在，可以触碰到一丝光亮。

　　他疲倦地闭上眼睛，温柔地拍打杨雪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也是在告诉自己，“没事，别怕，有哥在。”

　　杨长恩决定放弃学业出去打工供杨雪读书。

　　杨雪：“哥哥，我和你一起打工！我不读书了！”

　　杨长恩：“不行。你继续读书，我一个人打工挣钱就行。爸能一个人养活我们三个，我也能养活我们。”

　　杨雪争不过杨长恩，杨长恩怕她真不去读书，每天早上给她收拾好书包送她去学校上学。

　　杨雪无奈只能继续念书。

　　进学校前，杨长恩摸了摸杨雪的头，安慰她说：“雪儿要好好念书，钱的事哥会想办法。”

　　杨雪：“嗯。”

　　杨长恩望着杨雪渐行渐远的身影，一个人走回了家。

　　这条放学回家的路他走了无数次，没有哪次是像现在这样的，平常走起来很快就到家了，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走了好久才走到家门口，有几次还差点儿走错了，回到家，站在门口，看着熟悉的环境，心底生怯，他有点儿不敢踏进去。

　　不敢相信父亲就这样离开了他。

　　他不切实际地幻想着：其实父亲没有出车祸，等到了晚上，父亲会像往常一样拄着他的拐杖走回家。他会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是父亲回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