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风落雨吹

408、一月九

　　路明宇的手机早在他失踪的同一时间就关了，此刻突然开机还打了电话过来，难免不让人怀疑有诈。欧阳尧旭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这不会是陷阱吧？”
　　甯安虽然怀有同样的疑虑，但还是不假思索地接听了。他一言不发地听对方讲完，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欧阳尧旭紧张地问：“怎么样？”
　　甯安淡淡地把手机放回口袋，“他给了一个地址，让我今晚去找他。”
　　“谁？”
　　“路明宇。”
　　“不行！不能去！”欧阳尧旭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要是成功逃了出来，怎么可能不让我们马上去接他？这一定是陷阱！绝对不能去！”
　　甯安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若是置之不理的话，难保郭嘉不会使出更加过分的手段，“到时候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见路明宇，你们就去调查那两个据点。”
　　欧阳尧旭怒道：“你是想去找死吗？”
　　既明知此去是自投罗网，那么甯安决不会让自己以外的人以身涉险。“放心，我暂时还不想死，而且万一有什么事，我的逃跑速度也是最快的。”他打趣完，又认真下来道，“其实，我怀疑这两边都是郭嘉的阴谋。”
　　辛辰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的意思是，郭嘉还有其他秘密据点？”
　　“以郭嘉的心机，绝对不会让周围人对他的底细一清二楚。”甯安说完，转而对施杨嘱咐道：“欧阳尧旭和应月就拜托你了。一切小心。”
　　施杨点了点头。
　　于是时间就到了晚上。甯安如约来到指定的地点，他望了一眼晦暗的夜空，安静等待起来。不多时，一股细微的气息从后方靠近。甯安立即转过身，看到了一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孔——正是路明宇。
　　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疲倦，平日里打理得一丝不乱的头发乱糟糟地散着，黑色燕尾服不仅起了层层褶子，还沾了不少灰，与素日里格外注重仪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甯安等了一会儿，看他迟迟不说话，便率先打破了这份沉寂，“你怎么样？”
　　“……”
　　淅淅沥沥的雨滴悄然飘落。感受到经过肌肤透进身体的凉意，甯安顿了顿，又道：“仇薇琳被郭嘉绑架了。我们已经派人全力搜查她的下落，相信一定会有消息的。”
　　“……”
　　“非常抱歉，没能替你看护好她。”
　　“……”
　　路明宇听了，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几下。他沉默着上前，从西服里面抽出一把折刀，一下子捅进了甯安的腹部。甯安不自觉趔趄了几步，衣服上霎时一片血红。
　　而路明宇却连半点余光都吝于给予，他冷不防一扭头，不带半句说辞离开。直至把甯安远远抛在身后，他才突然停步，面目被愤怒扭曲得不堪入目。
　　郭嘉悠悠地从暗处现身，一脸愉快地打量着他这副样子。路明宇拼命压制冲上去把他杀了的念头，喑哑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你满意了？”
　　郭嘉轻笑道：“你以为我不知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吗？他明明知道这是陷阱，却还是单刀赴会，一是担心我会对你的琳琳下手，二是以免牵连其他同伴。而你也是因为相信他做好了防护，那一刀才捅得那么毫不留情。”
　　路明宇的嘴角略微紧绷起来。
　　“我说过，要你无处可去，就决不会食言。”郭嘉面露凶光，直直逼视视着路明宇的眼睛，咧开一道阴森的笑容，“他，活不了多久了。”
　　甯安一手捂着被刀捅过的地方，一边捕捉周围的空气流动。然而奇怪的是，他竟感受不到丝毫人气，确认四下确实无人后，他才停止演戏站了起来。
　　他衣服里有夹层，所以路明宇那一刀未伤及他半分。不过他想不通郭嘉怎么没派人来灭自己口，毕竟他的目的应该就是在此才对。奇怪之余，他只能先回去做打算，却不料才刚走出一步，就觉后颈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下意识用手一碰，竟碰到一股湿滑的液体，他本以为那是血，直到把手放到眼前了才看到，那根本不是血，而是黑色的脓水。
　　他脑子一懵，忙不迭脱去外套撸起袖子一看，只见两条胳膊上莫名其妙多了许多大小不一的淤青，每块淤青的皮肤均略微凹陷下去，仿佛那下面不是骨头和肉，而是一坨坨可以流动的腐败血水。他愣了半晌，小心翼翼地放下袖子，迅速将方才发生的一切细细回忆了一遍，于是恍然大悟——
　　是那场突如其来又转瞬而止的小雨。
　　比起不久于人世的恐惧，他更在意郭嘉为何会持有“黑死病”的病原体。目前，唯一一起完全是出于人为的刻意传播，正是螺旋基地那次，并且还是约瑟夫·李的手笔……又是“黑死病”，又是第四代阿克索，如此看来，郭嘉定是和约瑟夫·李有联系了。
　　他想到这儿，意识瞬间陷入黑暗，倒在了地上。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听甯安有危险，路明宇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上去揪起郭嘉的衣领，双目圆睁地问道。郭嘉淡然处之，笑道：“我说了，我会让你无处可去。即使不是你亲自杀了他，他也是在和你见面之后死亡的，你觉得管控局还会留你吗？”
　　路明宇根本不在乎管控局是否留不得自己，他一拳击中郭嘉鼻梁，把他打得鼻血直流，“你到底把甯安怎么样了？”
　　郭嘉笑得格外开心，“你们每个人的情况，我全部了如指掌。他得了‘黑死病’，就算你现在赶回去，也救不了他。哈哈，怎么样，这个礼物满意吗？”
　　郭嘉故意用路明宇的话来问他，就是为了进一步刺激他。路明宇忍无可忍，正欲一手掐断他的脖子，却被突然一群小混混层层包围了起来。
　　郭嘉阴鸷地道：“你要是杀了我，他们就会杀了你。”
　　路明宇太阳穴青筋暴起，“你以为我怕死吗？”
　　“我当然知道你不怕死，可你的琳琳怕不怕，我就不知道了。”郭嘉看着路明宇那霎时变得僵硬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我听说，她可以预知未来，就问她有没有预知过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她目光闪烁了几下，说她的能力只能用来帮助他人，不能用在自己身上。”他说着，忍不住仰天嗤笑，“总之你记着，我死了，她也活不了！”
　　路明宇自认只为仇薇琳而活，所以哪怕再愤怒再不甘，也不得不束手屈服。他咬着牙，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指从郭嘉衣领上掰开，心脏几乎要爆裂开来。郭嘉整理了一下衣服，十分愉悦地道：“那咱们就回去吧。”
　　路明宇低着头，沉声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郭嘉笑了笑，好似许久没如此高兴过了，他又回头补充道：“忘了告诉你，我给管控局的人，还留了一份礼物。希望，他们也能喜欢。”
　　应月本不想蹚这趟浑水的，奈何组长命令不可违抗，便不大情愿地跟了过去。接近目的地之后，欧阳尧旭一挥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行，拿红外线望远镜对屋内的状况查看了一番，奇怪道：“这里面好像没人。”
　　应月把他手里的望远镜抢过来，也装模做样地看了看，又随手还给了他，“还真没有。你小子运气好，可以直接打道回府了。”
　　欧阳尧旭翻白眼道：“若真是这样，肯定得派一批人留下来封锁现场寻找线索，再派另一批人去施杨那儿支援。”
　　应月做出了一个十分夸张的惊讶表情，“想不到你也有点脑子嘛。”
　　欧阳尧旭懒得和他浪费唇舌，抬手轻轻一挥，让队伍继续前行。
　　这是一间两层楼的平房，因年代已久而有些破旧，虽然空置了不少时间，但还是能看出有人来过的痕迹。一圈搜查下来，确实无人在此，而且也没找到疑似第四代阿克索的东西。就在欧阳尧旭想要下达下一步指示时，他一只脚突然陷进了地板，紧接着就像踩进流沙一样，整个人都陷了下去。
　　其余人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纷纷往下坠落。欧阳尧旭屁股正中地面，痛得直接“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他缓了会儿，看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便捂着屁股爬起来，打开手电确认大家全都无事之后，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问：“刚刚怎么回事？我们掉到哪里了？”
　　应月看了看手机上GPS的定位，“应该是据点的地下吧。”
　　“……地下？”欧阳尧旭环视一周，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墙壁，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就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这让他想不通自己等人是如何掉进这里的。
　　“看来，对方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儿。”应月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说话的语气特别悠闲，仿佛他并不在这被困之列。
　　欧阳尧旭不禁怀疑这混蛋早有所料，却故意不事先提醒。他不屑地道：“不就是面墙么，咱们真枪实弹害怕打不穿？”
　　应月一副看戏的模样，“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试试呗。”
　　“试试就试试。”
　　欧阳尧旭一个白眼，下令众人子弹上膛，一阵枪声激响。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尽管他让他们专门盯着一处射击，但所有子弹都仅是陷入墙面，完全不能射穿墙壁，遑论打出了一个洞了。
　　对于这意料中的结果，应月无情地嘲笑了一番。欧阳尧旭一脸黑线，恼羞成怒道：“那你说怎么出去？”
　　应月打了个哈欠，“这里空气不流通，氧气很快就会消耗完，就算联系管控局等他们派人来，也来不及了。”
　　“那就这么等死吗？”
　　“当然不了。放心，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应月说罢，席地而坐，好似就打算干等着了。欧阳尧旭并不觉得这混蛋会奉陪他人走死路，所以料想他应该没有瞎扯淡。只不过他没法完全相信他，而且也做不到干坐着。他取出手机，还没来得及解开锁屏，四下竟突然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如雨般倾盆而下的沙石和一缕微弱的光芒，只见一个女人站在上方，歪着头俯视他们——
　　“太好了，你们都没事。快上来吧。”
　　欧阳尧旭认得她。她正是上次助韦小辉打开异世界的通道的人，名字好像叫柳叶。柳叶明白他有很多疑问，等众人都上来之后，主动解释道：“我是受人所托来救你们的。方才一直有一个人潜伏在这儿，你们应该中了他的异能，从而掉下地下室被困住了。”
　　应月斜眼一瞥地上的一摊血迹，“那人呢？”
　　柳叶答道：“逃走了。”
　　欧阳尧旭问：“是谁让你来救我们的？”
　　柳叶也不含糊，“沈连寂。”
　　“怎么又是他。”对于沈连寂的异能，欧阳尧旭不太了解，所以想不通这小子如何又在自己等人遭遇困境时送上救兵，但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他相救，于是道：“替我谢谢他吧。”
　　“好。”柳叶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诶等等。”欧阳尧旭又道，“你知道施杨那边怎么样了？”
　　“他没事，不用担心。”
　　施杨到达目的据点后，碰上了同样的状况——整个据点不见人影，却到处都留有最近还有人来过这儿的迹象。施杨微微眯起眼环视周围，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藏在附近，遂向其他人打了一个“别动”的手势。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但那人却忽然匆匆逃跑，大概是终于发现自己的异能对他不起作用了。施杨刹那间冲上去，揪住他的后领一发力，把他一下子扯了过来扔到地上。
　　那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年，看着也就二十来岁，他没想到这个一脸痞样的老大叔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使他只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样。
　　“你是郭嘉的人吗？”
　　少年知道自己是逃不了了，可即便被抓住了，他也决不会背叛老大，故而凶恶地瞪着施杨，表示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虽然施杨有信心把他的嘴撬开，但也不好直接在这里动手，于是想着先带回去再处理。可就在这时，少年却骤然双眼一瞪，继而身体一阵剧烈抽搐，七窍流血，瞬间又一动不动。施杨皱了皱眉，上前一探鼻息，竟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