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撑》今闲

6、第 6 章

　　乔予顺利度过了下午，今晚的晚餐依然由他掌厨。越千山没像中午一样迟迟不归，而是在正常时间里回来了。

　　乔予在厨房里做饭，旁边好几个人帮他打下手。

　　影帝谢敬正在处理鱼，听见响动后回头看看，笑着说道：“越天王回来了。”

　　乔予没回头：“嗯。”

　　谢敬又说：“让越天王也进来帮忙打下手。”

　　乔予：“？”
　　现在的乔予哪敢让越千山帮他打下手，越千山靠近他就杀气腾腾，他怀疑越千山剁骨头都能生气得像是剁他的头。

　　而且厨房狭窄，干活的时候很有可能会不小心发生肢体接触，就比如擦肩而过或者撞到一下胳膊之类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程度的接触完全算不上什么，可能下一秒就会忘记。但如果要让越千山碰到他哪怕一根手指头，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隔着一段距离勉强说几句话，可能是镜头下越千山能给他的最大体面。

　　乔予连忙摇头，“不用不用，不需要那么多人。谢哥你累了的话先休息吧，我来就行。”

　　“开个玩笑，我不累。”谢敬说，“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不知道越天王会不会做饭。听说他家里背景很深厚，应该从小就不需要他学习下厨吧？”

　　锅里面炖着的雪白鱼汤不停咕噜咕噜冒着泡泡，蒸汽冉冉升起，乔予眨了下眼，轻声道：“抱歉，这个也我不太清楚。”

　　*
　　晚上平静而顺利的度过，乔予继续小心跟越千山保持着距离，而越千山当然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就当他不存在。

　　乔予松了一口气。

　　到了睡觉时间，乔予回到房间里，发现里边被装上了摄像头。

　　这也是节目的一环，除了第一天会给准备时间到了大厅才开始拍摄以外，其他时候都是从起床就开拍。

　　在晚上的自由时间里节目组不限制大家互相串门聊天，但这一切都会在镜头里。每一个嘉宾互相之间如何交流，交流的方式是什么，关系如何，都会最大程度地呈现在观众眼皮底下。

　　当然嘉宾们不是全天候都处在被拍摄状态，卧室里的摄像头晚上十一点自动关闭，而白天八点半自动打开。绝大多数来参加的嘉宾都会在八点半之前起床，收拾自己形象调整睡姿，再躺回床上假装自己还没醒。

　　乔予昨天晚上就没睡好，没打算串门也不希望被人串门，他去卧室里的卫生间换了睡衣，洗漱完毕后来到灯的开关前。

　　【？？不会就要关灯睡了吧？】
　　【哥们你懂不懂吸粉啊？多表现表现自己啊，就算不进娱乐圈，当个网红也能赚很多钱啊。】
　　【这天上掉下来的流量不要？多简单，来一波坐在床上回忆起白天越千山对自己的态度，越想越伤心掩面而泣，哇，那流量杠杠滴。】
　　【实在不行睡觉不要关灯啊QAQ，让我多看一眼，这张脸摆着就有流量，稍微营业一下吧大美人！】

　　乔予看向摄像头，眼睛弯起，露出一个真心又愉悦地笑：“大家拜拜。”

　　啪。
　　乔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关掉房间里所有灯，倒进床铺的怀抱。

　　乔予看过前两季《你磕对了吗》，知道如果想要制造更多话题吸引更多热量，那无趣的早早入睡绝对是大忌中的大忌。

　　可是那又怎样？他不需要那些东西。

　　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躺在床上被被子温暖的裹着，乔予渐渐产生一种真实感。

　　他现在要睡觉了，那么白天不是在做梦啊。

　　他真的见到越千山了。

　　不是在梦里，不是在屏幕里，而是活生生伸手就能触碰到的真人。

　　越千山甚至现在就睡在他隔壁。

　　乔予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受到从心底涌起的喜悦。

　　这很不道德，越千山肯定因为见到他而痛苦，而他却因为再见面而高兴。
　　就这样吧，节目结束后他们不会再有机会见面，在这段有限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他都会好好记清。

　　*
　　夜深了。

　　现实世界归于宁静，网络上却还是热火朝天。

　　各种论坛里关于越千山怪异行为的高楼一栋栋拔地而起，每一个帖子的浏览量和回复量都高得惊人。

　　如今被顶在最上边的帖子标题是：【管理员睡着了？晚上六点了还有那么多帖子存活？】
　　发帖人在帖子里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往常这种绯闻帖不都是几小时内清干净吗，现在居然存活了一整个下午？】

　　回帖人纷纷赞同发帖人的观点：
　　【我也觉得奇怪……】
　　【处理的好慢，这不符合越千山公司的公关速度吧。】
　　【下午的时候我发了一个乔予和越千山是娇妻带球跑，霸总狠狠追的帖子，现在我号还正常，还没有因为造谣没被封，好神奇。】
　　【 WOW，我又想开始了，如此特殊待遇，他们俩之间必定有一腿！】
　　【我是觉得有点真……你想乔予竟然知道越千山不爱吃洋葱？这件事连越千山死忠粉都不清楚。下午的时候越千山粉丝们嘴硬，说她们记错了，越千山肯定在某个地方透露过不爱吃这个，结果翻遍各种节目访谈，完全没有找到。】
　　【所以在综艺里越千山爆发真的不是因为饭盒里缺了几片洋葱吧，他又不爱吃那个。】
　　【还有后续的道歉，加上上午在山上突然碰见乔予和阮希时候的阴阳怪气，卧槽卧槽，精彩，越回想越精彩，这瓜值得细细品啊！】
　　【要我说，反正只要这一秒他们还没有出面澄清，那就是真的。】

　　前面都是吃瓜路人的发言，从中间开始大量涌入越千山的粉丝。

　　【都说了多少遍，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真的！你们着什么急，再过一会儿肯定删。】
　　【再次声明，越千山在节目里说不爱吃洋葱不一定是真的不爱吃，只是给乔予一个面子让他不用太尴尬。所以有关乔予知道越千山喜好的这件事也是假的，你们自己瞎磕磕得了，还想要趁乱把这个当做事实？】
　　【千山在溪边的创作不顺利导致心情不好呗，天才脾气不好哪里奇怪了，正常的不得了。】
　　【都是一眼就知道只是萍水相逢路人的情节，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磕起来的，无语，真是不挑啊。】
　　【哼，懒得多费口舌，磕就磕吧，等到删帖澄清的时候别哭。】

　　……
　　【晚上九点了，怎么还没删帖？】
　　……
　　【？？？0点了，管理员你在干嘛？在梦游？】
　　……
　　【哇靠，凌晨两点了还没删，精彩，精彩啊！】

　　*
　　第二天一早，翻来覆去一整晚睡不着公关部主管早早去到办公室打开直播间，蹲点等着越千山出场。

　　哪怕直播还没开始，直播间里也已经有了大量观众。有和平撒花等待自己喜欢的嘉宾起床的观众，有磕cp猜测哪对是真情侣的观众，也有争论不休否认喜欢的嘉宾有可能和别人是一对的观众。

　　而争论不休里最处在漩涡中心的人，就是越千山。

　　由于昨天没有对网络上的猜测进行任何澄清，导致关于越千山的各种传言持续发酵。也许大部分人并不是真心认为越千山真的对乔予有所私心，但也乐于在直播间里开开玩笑，说几句类似于【他超爱】、【为什么不撤掉绯闻解释真相，懂的都懂。狗头.jpg】的俏皮话。

　　越千山的粉丝则极力否认，将越千山的所有行为都归结于越千山懒得跟一个素人计较，压根不存在任何暧昧行为。

　　这些发言看得公关部主管脑门直冒汗，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先屏蔽了弹幕，呼一口气。

　　好悠闲，他还是第一次在越千山绯闻闹得腥风血雨的时候这么悠闲。
　　……这不应该啊！

　　不不不，他应该完全的信任越千山，之前是他太悲观，既然越千山说了会用实际行动澄清谣言，那就一定会。

　　这对于越千山而言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情，比如待会儿公布观众投票的真情侣排名，不管排名高低，越千山只要冷淡表现出对大家投票他和乔予是一对的不认可，就能降低观众凑热闹的性质。长期以往，谣言和绯闻自然消散。

　　公关部发言人想象了一下越千山往常那种冷冰冰跟人撇清关系的表情，打了个寒颤，开始有些同情乔予。

　　希望那个漂亮的素人小哥，不要被越千山的冷漠吓到吧。

　　*
　　八点半过后，开始陆陆续续地有嘉宾下楼了。

　　节目组虽然让大家自己找菜肴，但也明白大家很难找到主食，所以提供基础的米饭和素面。

　　最开始下楼的是影帝和影后，他们自我调侃了几句自己是老年人作息，然后把足够大家吃的面条和配菜简单的加水煮熟。

　　他们还想熬制搭配面条的汤，但尝试过后不幸全部失败。

　　还是后边下来的乔予弄了汤，这才得以美美饱餐一顿。

　　等到所有人都吃饱喝足，导演江川拿着喇叭在镜头后面清了清嗓子:“既然大家都吃完了，那在今天的活动开始之前，我们就先公布一下昨晚开始的投票——谁才是观众第一印象中的真情侣。”

　　“各位对自己有没有信心？”

　　乔予随大众的摇头，越千山则面无表情，对导演的话没有任何表示。

　　无聊，这种逢场作戏的排名，谁会真的在乎？

　　“让我看看，第一名是……”江川说道，“白婉，谢敬。恭喜两位！”

　　影帝影后一个笑眯眯地鼓掌，一个抱拳对观众表示感谢:“谢谢大家的支持。”

　　江川问:“这次得到第一有什么想法吗？”

　　谢敬:“能得到这么多支持还是挺惊讶，毕竟我们两个很能演，一言一行完全有可能是演出来的，大家说是吧。”
　　白婉笑道：“不管怎样，说明我们毫无表演痕迹，是大家对我们演技的认可呢。”

　　乔予被逗笑了，越千山不小心扫过乔予一眼，在心里默默冷哼一声。

　　第一名是白婉和谢敬，倒也勉强算合情合理，这两个人自从参加节目以来，在一起活动的频率就非常高。在这两个人之下，第二名就应该是……

　　“接下来就是第二名——宋塔飞，阮希！恭喜恭喜。”

　　“啊？”提名到的两人吃了一惊，宋塔飞性格比较直，脱口而出，“怎么会是我们？”

　　在前两名里，怎么着也应该有——

　　阮希小心偷瞄乔予和越千山，乔予脸上没有特殊波动，看起来挺开心的鼓着掌，而越千山……

　　越千山动也没动，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作为比较熟悉越千山的下属，公关部主管看着越千山的表情，开始感觉到隐隐的不妙。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平时没有太大差距，但现在越千山心情绝对算不上好。平时是休眠火山，现在就是还没有喷发的活火山。

　　可是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这种排名难道也要争个第一第二吗！

　　公关部主管没有打开弹幕，他决定先保持相信。
　　他能看得出来越千山情绪的不同，观众又不一定能。

　　只要越千山保持这个表情到结束，他就可以悄悄下一波水军带节奏，说越千山根本不会对任何cp起波动，在他眼里谁都一样。

　　公关部主管在心里暗暗做着计划，而导演江川继续公布排名。

　　第三名，第五名，第十名。

　　排名慢慢公布，都没有出现越千山和乔予的组合。

　　而到第十七名，甚至出现了乔予跟林见尘的cp。

　　乔予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不能理解这个排名的表情，林见尘更是一惊，想翻白眼又碍于镜头。

　　当他傻啊，谁要跟乔予组CP，既是个素人没有资源，而且还长成那样，做视频剪到一起都容易抢他的戏份。

　　要论和他最相配的，那当然还是越千山，类型不跟他相撞，手里头资源还多，就是实在不好相处。

　　林见尘这么想着，尽量含情脉脉又羞涩的看了越千山一眼。

　　越千山眼角余光里注意到林见尘的目光，他本来就在忍，这下终于忍无可忍，皱起了眉。

　　什么意思？看他做什么，是在挑衅？还是在炫耀？这人在炫耀自己跟乔予的CP排名高是吧？

　　越千山下意识的断定了这一眼的性质，怒火中烧。

　　虽然他和乔予之间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他也不屑于排名这种东西，但林见尘这人除了找茬还会什么，跟乔予能有半毛钱CP感？

　　好啊，他倒要看看，他跟乔予的组合能排第几。

　　各种排名继续公布，而越千山一直没听见自己想要听的。一直到最后一位时，导演江川才说道：“好，那么接下来是最后一名，越千山、乔予，恭喜恭喜！”

　　排名公布，两位当事人还没有进行任何表态，剩下的大部分嘉宾已经用表情表达自己的震惊。

　　虽然随着排名的逐步公布大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真的亲耳听见这件事时，还是免不了大为震撼。

　　这怎么可能？就算隔着一个屏幕，不能像他们一样在现场观看来的那么有冲击力，也不可能最后一名啊？

　　与此同时，弹幕上也是一片问号，绝大部分吃瓜群众表达了自己的不理解。

　　跟绝大部分人的心情不同，乔予是松了一大口气。他自发地鼓掌庆祝，提起的心终于能稍微放下。

　　太好了。
　　没人支持他和越千山的cp，说明他参加节目以来和越千山的所有互动都没给观众留下印象，这样节目结束后他能轻松，也不会给越千山带来困扰，真是两全其美。

　　江川问：“勇夺倒数第一，乔予，有没有感想可以跟大家说一下？”

　　“谢谢大家的支持——”乔予下意识开口后发现说的东西不合适如今现状，连忙改口，“没有特别感想，能来上节目很开心，我会继续做好自己。”

　　“好，感谢小乔的回答，那我再替观众问一问越天王，您有什么感想？”江川又问。

　　越千山没有立刻开口说话。
　　他半闭着眼，俊朗的面容上仿佛凝着寒霜，食指一下一下在椅子扶手上敲着，然后倏然停住。

　　“我怀疑你们节目组数据造假。”越千山冷冷道。

　　“哦？”江川问，“你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只要和我沾边，就不可能是最后一名。”越千山有理有据地说。

　　他在乎的不是最后一名，也和乔予无关，只是单纯反感数据造假。

　　本来就是无聊又无趣的排名，如果连数据真实都不能保证，那就太过恶心了。

　　“是这样没错，但是……”江川话音一转，“之前忘了向各位解释，本次投票计数和以往不同，除了一票支持票，每人都还拥有一票否定票。可以自由将否定票投给任何组合，每一张否定票都会抵消一张支持票。”
　　所以越千山和乔予cp会在最后一名的原因很简单，有太多的人投了否定票。而且由于投票支持的组合最后是真情侣，选择正确的观众有机会抽取小奖品，很多人除了起哄看乐子，为了有机会参与抽奖，也会将票投给自己认为是真情侣的人。

　　两种原因相加，导致越千山和乔予光荣垫底。

　　江川最后保证：“本节目绝无造假，每一张票都真实有效，请大家放心。”

　　越千山不说话了，原本脸上还算云淡风轻的寒意变成了极度不悦的阴郁。

　　江川头铁，他继续询问：“那越天王对这次跟乔予的CP排最后一位有什么看法吗，能不能跟观众朋友们分享分享？”

　　越千山一时之间还是没有说话，他的语言系统似乎暂时性的丧失。

　　越千山不说话，其他人也不说，大部分人开始有意识的装聋作哑不让话题转移，大厅里陷入沉默。

　　乔予并不太明白这种集体从沉默从何而来，他有些绷不住，心想不然就帮越千山解解围？反正现在的话题是他和越千山的组合垫底感想，他帮忙解围观众应该也不会多想。

　　乔予这么想着，偏过头打算先看一眼越千山状态，免得出现两个人同时开口的情况。

　　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越千山太过敏锐，在他看过去的瞬间，越千山抬起黑沉沉的眼眸，直接与他视线相撞。

　　越千山迅速移开视线，这次他开了口：“没什么好说的，这个问题很无聊，我——”

　　那些压在心里的烦躁再次起来了。

　　他还记得那些离谱的谣言和绯闻，也记得那些跟公关部主管说的话。要跟乔予保持距离，用态度和事实让观众明白他现在和乔予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理智并不足以摆平一切情绪，他和乔予不是真情侣，到不了第一理所当然，他也没觉得应该到第一。可是最后一名？？这怎么可能？

　　就算有反对票的存在，也不应该在最后的位置。简直荒谬，天方夜谭！

　　江川也是，还问什么问，很有意思？他可没有任何想要说的话。

　　越千山缓缓吸一口气，勾起嘴角扯一丝笑，官方而客套的说道：“不管排在哪里，我完全无所谓。”

　　*
　　公关部主管坐在电脑前面，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公关部主管：“……”

　　完全……无所谓？

　　他好想现在就瞎掉，这样就可以只听见声音，看不见越千山的表情了。
　　只可惜他的双眼完好无损，所以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越千山说这句话时的表情。

　　那唇角的笑容僵硬又难看，笑了还不如不笑，完全看不出开心愉悦的痕迹，也没比哭起来好看多少。

　　老板，大家都知道你不笑是因为生性就不爱笑，不必勉强的！

　　公关部主管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现如今弹幕还关着，公关部主管不由得升起一丝希望。

　　万一……万一观众没发现哪里不对呢？

　　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去打开直播间的弹幕开关。然后深吸一口气，让眼睛从手指中的缝隙往外看。

　　直播间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弹幕铺满了。

　　【？？？？你这是满意？】
　　【别笑了兄弟，我怕你哭出来。】
　　【天王啊，隔行如隔山你知道的吧，你是唱歌的不是演戏的，这段表演我只能给零分。】
　　【这题我会，我来解答！完全无所谓的意思是，请大家多给我和乔予投票，拜托了！】
　　【我跟我老婆的CP怎么会拿不到前三！发疯.jpg抓狂.jpg】
　　【越千山粉丝呢，说话啊。…】
　　【你们是在开玩笑还是什么？我怎么觉得有点真啊……】
　　【+1，我也觉得这表情真是耐人寻味。】

　　公关部主管：“……”

　　公关部主管将弹幕关闭，默默的用手指重新把眼睛给捂严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