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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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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默心想,都不可靠!还是得靠自己。
他啪嗒啪嗒顺着楼梯往上爬,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看见白术正站在船头。
他的身姿挺拔如一棵树,又沉默如石像。
听到动静的青年扭头看来,白色的长发和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飘扬,空中传来一声叹息般的话语:“你来了。”
“对。我的事处理完了。”鸣默一边说,一边踏上甲板。
说来也奇怪,再多的慌乱和心虚,在对上白术视线的那一秒都不重要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浮躁褪去的安宁。
风和雾气吹动他留得有些长的黑发,鸣默一边思考着或许自己应该束起来,一边迈开脚走到了白术身边。
青年为他侧身让开了位置,抬手指着远处说:“我们快到了。”
鸣默顺着看过去,见到云雾汹涌,无数船只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这一次远航的终点终于出现在眼前。
少年的瞳孔里是城市的剪影。
按照这个速度,他们再开上几天就会到了。
“终于到了。”他叹气。
“你辛苦了。”白术点点头。
“这句话说给全体船员们听才对吧。如果非要说的话……”鸣默笑道。
他装作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看,两人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一向果断的现任饮者咬了咬下唇,在靠过去和再思考一会之间犹豫了一会。
还没等他做出选择,青年就自然而然的贴过来,用手背摸了摸他的脸颊,问:“怎么不说话了,是冷到了吗?”
“没有。如果非要说的话,是你才辛苦了。如果没有你,我根本走不到这个地方来,白术。”鸣默垂眉,眨动时眼睫毛蹭过对方的指尖。
白术收回手,不太自在的摩擦了一下手指。
鸣默掩去嘴角的笑意,突然记起预言书的建议。于是他带着一时的兴致,开口说:“我和你说说我还记得的我的过去吧。”
白术愣了一下,回答:“好。”
愿意分享过去,意味着鸣默放下心防。不知道谁说过,分享是一种浪漫。
白术凝望着身边少年的侧脸,心想,那段他没有见证过的时光是否能在说出来之后有一种参与感?
如果他们能早点相遇多好。
。
北青是北方的亲弟弟。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和哥哥相依为命。
北方城一年有一半时间是白天,另一半时间是黑夜。但北青很少出门,他更多的时候都待在空旷而漆黑的房子里。
因为父母去世而留下的北方集团的股份,是一份被群狼环视的宝物。
他不想给哥哥添麻烦。
北青也不是最开始就这样想的,他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所以曾经偷跑出去,结果却被北方的对手抓住了。
他被关在一件漆黑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听不见也看不见,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和瞎子。
北青不停的哭,直到昏过去,饿醒过来,又昏过去,然后再次饿醒过来。
不知道是多久之后,在恐惧中睁开眼,他终于看到了哥哥推开门来救自己。
哥哥一脸疲惫和烦躁,但一句重话都没说。
他回到了那个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现在却感到安宁的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想,我是个拖油瓶。
少年把自己的自卑藏起来,像藏起尖刺,想要表现得懂事,却掩盖不了内心深处翻滚的痛苦。
这让他性格越发糟糕,表现得很难接近。
“弟弟,你真的没事吗?”哥哥关心的询问。
“我能有什么事。”北青拖长声音说,坐在沙发上,头也没抬。
但哥哥看出了自家弟弟的不对劲,他明白追问是得不到回答的。因为他就是这样教北青的——把自己的想法藏起来。
北方没得到想听的回答,他心想,也许自己应该尽量多陪陪弟弟。
哪怕是这样简单的事也没有办法做到。因为太忙了,北方集团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处理,这份突然落在肩上的重担没有给哥哥一点缓冲的时间。
他只能怀着愧疚的把弟弟丢在空荡荡的房子里。
这份愧疚滋生了过度的保护欲。
北青感觉好闷。
明明彼此都关爱,但两个人之间却隔着一层透明的墙。
可实际上少年并不感到怨恨,因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还是得接受孤独,因为没办法逃避。
后来,狼出现了。他的出现让两人间的关系得到了缓和。
当时的少年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他为情况好转而松了一口气。
狼最开始并没有得到哥哥的信任,因为哥哥比北青更会藏起自己。
北青为此提供不少帮助,才让狼走进哥哥的内心。
一切本来应该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本来也是这样想的。
直到那个下午,他听到哥哥重伤的消息。北青慌乱中跟着自称哥哥手下的人离开了房子。
后来发生什么了?他记不清了。
真奇怪。那段记忆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一样。
但他意识到自己中了招,那个所谓的手下应该是别人派来的间谍。
意识在连续不断的噩梦中沉浮,很少有清醒的时间。但北青还是很快发现自己被抓了起来,身上还多出数道伤痕。
这群绑架犯和以前他遇到的完全不一样,既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威胁哥哥。只是把他关起来不管不顾。
这么多天北青只看到几个一看就是边缘人物的手下前来核对数据。
他被关在一个白色的房间里,惨白的灯光照得北青头晕目眩。
哥哥现在怎么样了?虽然知道自己被骗了,但他不确定对方说的话是真话还是假话。万一哥哥真的伤得不轻怎么办?
他决定逃出去。
这并不轻松。不仅仅是因为这地方环境复杂,还因为那群人不知道做了什么让自己变得非常虚弱。
为了不引起注意,他装作消沉的观察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好不容易从奇怪地方逃出来,北青又被追杀。在此期间,他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甚至记不清自己的家在什么地方。
为了躲避追杀,北青吊着一口气,逃上了一艘不知道目的地的船。
他没有买票,是偷渡上船的。因此也没有房间,只好躲在货舱里。
就是在这个时候,北青遇到了重病的鸣默。
鸣默时日不多,但性格却很开朗。
鸣默和他成为了朋友,并在了解一切后把名字送给了没办法使用自己真实名字的北青。
而不久之后,鸣默病死了,船只停靠在天空之城的地下港口。
黑发黑眼的少年在陌生的城市睁开眼睛,只记得鸣默这个名字。
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成为了鸣默。
。
鸣默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抬头看到了城门。
北方城并不像天空之城一样是一座可移动的城市。这座位于极北之地的城市从未改变位置,宛如暴雨中的灯塔,指引着迷失在这片区域的人。
他们所说的城门,由三根极其高大的粗重合金柱子组成。柱子架在一起,从远处看,宛如野营时帐篷前燃起的篝火架。
来来往往的船只在柱子下穿行,像一群游鱼。
“鸣默。”沉默着听完的白术扭过头来,他的手握着少年的手,传递过来一种微凉的温度。
“怎么了?”鸣默用手指将耳边的头发往后捋,眨了眨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透亮,没有一丝阴霾。
他说自己的过去时,语气平静得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因为鸣默认为当下比过去更重要。
或许失忆就像是死了一次一样,能让人心境大变。
他原本喜欢把所有事闷在心里,如今倒是显得洒脱了。
白术沉吟片刻,起身把披风脱下来披在鸣默肩头,遮住他下半张脸,“马上要到北方城了,你要小心。”
按照鸣默所说,那个背后动手的势力恐怕还盘踞在北方城。哪怕北方是城主,在没有弄清现在城里的环境之前,鸣默最好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你这是在关心我?”鸣默抱着披风,笑盈盈抬头看他。
白术坦然的点点头,说:“嗯。”他停顿了两秒,有些僵硬的补充道:“船队的其他人也很关心你。”
“我知道……你最关心我了~”少年装作没听见后半句,拖长声音说。
他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把领口处的内搭往上一拉,遮住下半张脸。再用披风遮住身形,浑身多了几分神秘。
保证别人认不出!
他很有自信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