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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七十章 ...

  •   其实加迪尔冷静下来,意思是窝在克洛泽的怀里昏昏欲睡时,仔细一想也不是大事情。虽然穆勒情绪很崩溃,用词很激烈,但他的要求并不高,核心思想无非是:

      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

      加迪尔当然可以。

      他只是有点惊讶,惊讶于自己之前对穆勒不够温柔,也惊讶于对方其实很需要温柔,甚至是比别人更需要。他又想到了克罗斯,穆勒好像总是很在意克罗斯和他的关系,总是觉得他更偏心克罗斯,神奇的是克罗斯一度也是这么觉得的,加迪尔想起来他也和自己哭过“你是不是就是更喜欢托马斯那样的人”。

      这两个人怎么会互相认为对方比自己更讨人喜欢呢?明明他们都很好。

      至于为什么对穆勒不温柔,加迪尔也想不出一个具体的起点,但总之和他的性格是脱不了关系的。加迪尔愿意每次都去哄克罗斯,是因为大部分时候确实是他做错了什么,最起码克罗斯是真的伤心和郁闷,没有一点矫饰——他都是忍耐到忍不下去才会可怜巴巴地和加迪尔闹一阵,加迪尔从不怀疑他有表演和说谎的痕迹。但穆勒就不一样了,加迪尔经常觉得自己在和他玩什么“天才们的恋爱头脑战”,穆勒太聪明,太狡猾,三分不开心能演出七分的委屈和十分的在意。他的快乐从来都不是假的,只是没有表达出的那么多,他的伤心也一样。

      而且随着年龄增大,这种狡猾也与日俱增。加迪尔有时候觉得这样的穆勒很有趣,但更多时候他在内心提醒自己要小心。和穆勒这样的人相处很像是在玩跷跷板,如果你真的被压上天了,能不能下来、什么时候下来就由不得你了。这么说好像对穆勒很不公平,但据加迪尔来看现实确实如此,如果你太喜欢穆勒了,他当然也喜欢你,毕竟他只是狡猾不是邪恶,不是喜欢玩弄和作践别人的感情——但这种喜欢就会变得很可控。

      加迪尔不太想成为穆勒可控的对象,因为他很脆弱。

      是的,现在加迪尔能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恐惧来源于何处了,他也完全理解了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本能在和穆勒若即若离地周旋,仿佛放风筝一样故意折磨对方。这种恐惧来源于脆弱,他的内心很脆弱,他不想也不敢把穆勒的话太当真,不然落差失重的时刻会太痛苦。这种痛苦对于幸福又健全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种微小的失落或者说小小的赌气和嫉妒,可对于加迪尔来说会有种世界崩塌的糟糕感。建立太亲密又不够稳定的关系是一种巨大的冒险,而加迪尔的血条很脆,不该上这种赌局——看看他和莱万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能力去经营这样的关系,他得面对这种现实。

      就算现在感到确认了一些,也意识到自己把穆勒的爱看得太轻太少了,加迪尔也并没有觉得小心点是错的,毕竟没人能理解他的这种恐惧,也没有人会为可能存在的糟糕后果买单。而且真的因为穆勒喜欢他就把穆勒看成什么软弱的人才是对他的另一种轻贱。加迪尔从来都懂他,懂他的野心和能量,懂他的强大,自然也懂自己绝对不会成为最重要的人。哪怕周三他死了,周五举行葬礼,周日穆勒也还是会一样穿上球衣去为拜仁拿下胜利,冲着球迷鼓掌和挥手——这才是生活,这也才是健全的人,健全的人不会把自己的一切挂靠在另一个人身上。

      他希望穆勒能开心点,希望能与他和好,但他依然没有办法因为对方爱他,就也付出同样的爱意作为回报——如果加迪尔有的话,他很愿意给他,每一点都给出去。可是他没有。

      他无能为力。

      他只能在此刻举起勺子把松软香甜的蔓越莓蛋糕塞进穆勒的嘴里,在对方闪着水光的眼睛中看到自己,问他好不好吃。

      穆勒点点头。

      你觉得我一点都不喜欢你,可我就是记得你最喜欢的口味,颜色,动画片和故事书,电视剧,电影,游戏,每一只狗、马、鸡和兔子的名字,甚至是你小学门口那条街道尽头木头牌子上写了什么字,就因为你随便说过一次。加迪尔在心里想:如果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你,为什么我会记得呢?

      但他只和穆勒说:“那你吃吧,我先回去啦。”

      “……别。”穆勒又抓住了他的手腕,又紧又小心,仿佛生怕松一点他就滑走了,又仿佛生怕重一点会弄疼他:“没有别的话要说了吗?”

      这到底是确实可怜还是已经不伤心了、只是在借着可怜发挥?加迪尔是真的分不清。他决心要对穆勒温柔点,所以把他当成是真的可怜来看,轻声说:“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们好像在玩“谁先道歉”的赌气游戏似的,到底又是穆勒先输了:“对不起。”

      加迪尔顺着他的台阶下来了,人也坐了回来:“我没生气,托马斯,我不是给你做蛋糕了吗?”

      穆勒看了他一会儿,却还是摇了摇头:“你都不喊我小狗了。”

      “你不想要当小狗,我怎么会勉强你。”加迪尔柔声说:“我们再也不玩小狗游戏了,好吗?”

      “不好。”穆勒看着他:“我想当你的小狗。”

      怎么他爹的又开始了。加迪尔第一次学会在心里骂人。

      “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呀。”

      “我昨天得狂犬病了,失心疯了。”穆勒像是已经想了一百遍,非常流畅地就说了出来:“你打我吧,骂我吧,都是我不好,但是我还是要做小狗的。”

      加迪尔的脑子里非常不合时宜地冒出了克罗斯那句“不准奖励他”,整个人都有点被噎住了,苦恼地拧起眉头:“我打骂你干嘛……”

      穆勒已经像个大型犬一样扑了过来,缠着他抱住:“你罚我吧,但是别不要我。”

      “我没有‘不要你’,托马斯,我们是朋友,是国家队队友,没有什么会改变这一点的。”加迪尔抚摸他的后背轻轻说:“不做小狗,你也是我重要的人。”

      “算上已经换掉的,你有三十几个国家队队友,以后只会更多。你也有太多太多朋友,完全不少我一个。”

      穆勒松开怀抱看着他:“我怎么可能会是重要的人呢?怎么可能会像‘男朋友’一样重要。”

      加迪尔告诉自己不要发火,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要相信这一刻穆勒的不安和犹疑都是无比真实和正常的,不能因为他可以去自己消化这些情感就真的完全冷酷无情地把他扔在一边。

      “那也不能就为了这个委屈自己做小狗啊。”

      “我不觉得委屈。”穆勒乖巧地说:“我是真的喜欢做小狗。”

      火都发过了,又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这是又在贬低自尊来讨他开心,还是装出可怜的自我压抑的模样来试图让他同情,让他再多哄两句?加迪尔又真的分不清。他一手撑住下巴,另一手食指按住穆勒的脸往反方向轻轻拨弄,温柔近似调情:“我还是让你太不安心了吗,托马斯?对不起。”

      穆勒侧过脸来含住他的指尖舔了舔:“不要说对不起,你是小狗的主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笑死了,这个绝对是在阴阳怪气。加迪尔难得觉得穆勒有点子酸得可爱,不由得抽出手换成捏了捏他的下巴,顺便拿他擦掉一点点口水:“对不起——我是真的对不起,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和我生气?”

      穆勒张开嘴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加迪尔却意会到了:“你也想做我男朋友?”

      看到他眼瞬间亮了!加迪尔还是很遗憾地补充了一句:“那可不行啊,我已经有Marco了。”

      “你!你本来也在出轨!”穆勒鼓起脸控诉。

      “那也只有他一个。”加迪尔逻辑还挺通顺的:“我出轨是我自己不好,我和他谈恋爱是我们俩的事情,我怎么可以在他不允许的情况下加一个人进来?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他同意就行?”穆勒故意曲解。

      “别打扰他,托马斯。”加迪尔说了今晚第一句绝情点的话:“那我们就真没可能了——Marco有多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对不对?如果你要这么伤害他,那我才真的是看错你了,我再也不要理你。”

      “你要是真的这么在意他,从一开始你就不会和别人在一起,别说得好像自己是个多好的恋人,加迪尔。”

      穆勒又凑近加迪尔,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某种攻击欲和渴求,又像是挑衅,又像是在加迪尔的底线附近用力蹦跶的那种试探的欲望:

      “你根本就不懂怎么做男朋友,对不对?你也不像Marco爱你那么爱他,所以你才觉得亏欠,你才觉得烦心,所以才不管怎么样,你都想要维持表面和平。”

      是啊,这才是穆勒啊,没有那么温柔,没有那么癫狂,没有那么甜蜜,透彻到会让大部分人觉得他尖锐得像根刺,所以他才要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要总是露出这一面,最好一点都不要外露,但确实这才是他。这无比冷静、清醒和聪明的一面永远是他的底色,再昏头的时候也不会消失,加迪尔在心里想。意外的,他没有像自己想象中那么害怕或者讨厌穆勒真实的样子和他不遮掩的心迹,反而感觉还挺好的——和穆勒坦诚相待的感觉其实胜过和对方玩永无止境的猜心游戏。加迪尔看着他的眼睛,堪称甜蜜地笑了起来,脸枕在手背上问他:

      “既然只是表面和平,你在吃什么醋?”

      “……”穆勒抿了抿嘴唇:“因为我连表面和平都没有。”

      他黯然垂下睫毛:“做小狗也是地下的关系,是自欺欺人的罢了,你想结束的时候随时可以单方面结束,就像现在这样。”

      加迪尔的手指像是丈量自己的土地一样缓慢地在他的脖子上滑动,感受他大动脉跳动的力度和微微颤抖的喉结与声带:“我不想和你……不想和你太认真,托马斯,是因为我不想在有一天变成你也可以随时单方面结束的人。”

      他的眼睛很美丽,好像很清澈,又好像迷蒙着一层雾气。穆勒觉得自己也是第一次看到加迪尔这么坦诚的模样,有几个瞬间他会摸到加迪尔坚硬无情的心的外壳,但对方从没这么打开来给他看过,原来是真的一块剔透无暇的、还冒着寒气的水晶。

      美则美矣,可一点柔软和信任的缝隙都没留。

      “我不想变成‘你的加迪尔’,但是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变成‘我的托马斯’。这不是小狗游戏,托马斯,而是如果你实在想要的话,我只能给你这样的关系。”

      “就这么结束其实也很好,我们还是可以做好朋友,好队友,你知道我们可以的——我能做到,你也能做到,就像今天一样。哪怕你会有点辛苦,但随着时间过去,这总是会变容易的。”

      加迪尔轻声说,温柔地把手掌拿回来,用鼓励的眼光看着穆勒: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难过,为什么觉得不公平,这太正常不过了,确实是我的问题。但我真的实现不了你的心愿,对不起。”

      穆勒看了他一会儿,却还是握住他的手放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加迪尔的手掌张开时正好可以把他的脖颈正面卡在大拇指和食指间,这是一种有点窒息的压力感,但他却像是得到慰藉般喘了口气。

      “我确实觉得难过,觉得不公平,但我不要离开你,我不想结束。”

      他看向加迪尔,瞳色变得浅得像慕尼黑的湖泊。在这一刻他们俩才真的和彼此说了心里话:

      “这样怪刺|激的,我不想去谈普通的、健全到无聊的感情。我已经习惯喜欢你了,想要再喜欢别人是很难的事情,就像戒/毒一样。我说想做小狗和不想做小狗都没有说谎,不想做小狗是因为挺受伤的,想做是因为被你伤害也是快乐的,总比不被看见要好。”

      加迪尔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笑了起来,就着这个姿势按住穆勒的喉咙,把他按倒在沙发上,看着他虽然喘不上气但还是顺从的样子,俯身吻了吻他:“好乖……这是奖励。”

      骑穆勒骑到一半他接到了来自罗伊斯的电话。这一会儿对方显然没法像上次一样捣乱了,加迪尔甚至没去捂他的嘴,只是给了他眼神,穆勒就自己主动咬住手腕了。罗伊斯今天电话来得早,是为了通知好消息:

      “我今天拍片的结果真的不错!确认可以出院了!”

      分界线,微波炉,分界线,微波炉。

      他顿时整个人不萎靡了,捂着脸笑起来,感觉这一巴掌挨得实在是值得。

      加迪尔没和穆勒一起睡,他觉得今天给的甜头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穆勒能蹬鼻子上脸把他屋给拆了。时隔一个星期了再次独自睡眠,他的心情却又好又安定,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他有了精气神,就试着给安娜打了视频电话,结果非常好。他很开心地在她那里看小猫加比玩毛球,被可爱到,也被安娜讲的近日生活趣事逗到,笑得像个小孩子一样脸埋在枕头里哈哈哈哈的,然后又甜甜蜜蜜地抬起来趴着聊天。他还看安娜给他介绍他们现在的新房子,重装修了哪里,用了什么牌子什么色系的餐具。其实这些莱万都拍照片给他看过了,但加迪尔当时又烦又气,心里只有痛苦,现在就看得很开心,看得很认真,喜欢的地方说得很认真,安娜记得也很认真。

      他们聊得开心极了。

      幸好莱万不在家,他很开心,情绪非常柔软幸福地想:安娜真好,她怎么这么好呀,好喜欢好喜欢她。

      “你要跟在我后面跟到什么时候,罗伯特?随便去花园坐着,或者去小球场踢踢球,或者出门散步去,随便你,你就不能找点事情坐吗。”安娜借着等她两分钟,她去上个厕所的借口,把加迪尔放在客厅里,门关了起来,和莱万无可奈何地说:“你是真不怕不小心拍到你啊。”

      莱万抱着胳膊,抿抿嘴:“你要打到什么时候?都四十分钟了,有多少话要说。”

      “你又在嫉妒什么,罗伯特。”安娜似笑非笑:“我是你的未婚妻,我们马上就要结婚的,天塌下来也是一家人,我和别人打打电话又怎么了?我没有一句话要背着你说,我光明磊落得很,你可是都听到的。至于加迪尔嘛——”

      莱万呼吸都屏住了。

      安娜却璀然一笑:“哎呀,是我忘了,他和你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呀?早被你气跑了!谁让我们罗伯特本事就是大,老婆的话是一句也不想听,就要自己拿主意呢——这不是一拿一个准,好好的加迪尔给彻底拿远了吗?不说了啊,我继续聊呢。你要跟就跟着,亲爱的,但是躲远点,不准再贴在我背上,也别被拍到——不然你连这点听听声音的机会也别想再有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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