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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3 神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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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准时响起。
谢蔻利落起床,洗漱,换衣服。早餐是两片吐司,两个水煮蛋,一小份水煮西蓝花。因为简单,几分钟就可以做好。
出门时,看到鞋架上吴亚蓉的拖鞋不在。
回头,主卧的门紧闭着,无声无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会儿大概还没醒。
下楼时,正好碰到隔壁家邻居出门遛狗。那是个独居的老爷爷,七十岁上下,姓孙,他熟络地跟谢蔻打招呼:“小蔻,去上学啊,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他养一条萨摩耶,已经长得很大,谢蔻撸了撸它的脑袋,“自己做的。”
孙爷爷多年鳏居在家,他就一个独子,人在国外,特地给老人家送一条狗,陪他度晚年,免去孤单。
狗狗叫大黑,特地取的反差感名字。
谢蔻爷爷家以前也养了条大狗,一样的取名格式,不过是大黄。所以,她很是喜欢大黑,它也会摇着尾巴,对她吐舌头,表示亲昵。
两人一狗一起搭电梯下楼,孙爷爷问:“你爸爸妈妈又加班啊?”
谢蔻:“嗯,有手术。”
孙爷爷叹了口气:“你一个女娃,才十几岁,就要早早学会照顾自己,也是不容易。”
谢蔻笑笑,面对长辈,尤其是老人家,她展露的笑容格外讨人喜,露出一点虎牙,两边脸颊各有个小酒窝,乖巧又甜美——妥妥的长辈杀手。
“没什么的,我都习惯了。”
谢昌成和吴亚蓉都忙得不着家,上学前,由爷爷奶奶带着,初中上了一个县里的寄宿制学校,每月放一次月假,就坐班车回家。高中她可以独立照顾自己,便来市里的一中。
是,她已经习惯了和父母见面甚少,习惯了听从父母的安排,将来也会习惯独立生活。
谢蔻把车解锁,推出来,和孙爷爷告别。
这辆车是中考完,吴亚蓉奖励的,因她考了校里的第一名。
她也没问谢蔻喜欢什么样的,觉得粉色适合女孩,车型小巧精致,便挑了这款。在此之前,她一直是骑的爷爷那辆老式单车,她腿短,最开始学时,上座都困难,还够不着脚踏,但也骑溜了。
今天秋高气爽,是一中开运动会的日子。
到校门口时,一片热闹。
体育委员汪尧早早的就开始动员大家报名,说是为班级争荣夺耀,但他们实验班女生少,始终报不满人,他又四处游说。
到谢蔻这儿,他看了看她的身板,约莫觉得她瘦弱,弱不禁风的,吆喝了句:“有人想报名吗?”形式主义地走过场,不等她回答,转身欲走。
谢蔻想叫住他,但记不太清他的名字,出口一个“哎”字,问:“还有什么项目?”
汪尧还挺惊讶的,他记得她军训那会儿,还打报告去场边休息了。
他看了看名单,说:“还有800米,1500米……不过要是报800就跑不了1500,比赛挨着的,没那体力,你选一个?”
谢蔻想想,说:“看最后剩哪个吧,我都行。”
800米还好,大家都是经历过体育中考过来的,1500,三圈半,还要顶着大太阳,想想就苦。
最后名额自然落到谢蔻头上。
先举行开幕式,走方阵。
班级前面举班牌的原本应该是班长唐宸晨,班主任周兆顺觉得付嘉言形象更好,协调过后,让他当举牌手。
这回排方阵是从矮到高,谢蔻一米六出头的个子,只能站前边。
她和付嘉言中间只隔了一个人,跨一步的距离,一眼就看到他的后背。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高。一般来说,个子高的容易驼背,他完全没有,板正笔直,草原里伫立的青松一般,在人群里十分突出。
付嘉言突然回头,谢蔻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目光当中。
十几岁的大男孩,心里不藏事,最意气飞扬的年纪,眼睛就该像他那样的清透明亮,深色琥珀一般。眼底那一小块阳光的倒影,像嵌在绒布上的亮片。
谢蔻不躲不闪,偷看的是她,反而理直气壮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在问:怎么?
付嘉言扯着唇角,不浓不淡地笑了下,上下唇一碰,似乎发了什么音,但在广播的遮盖下,没人能听清。
但看他的表情,她猜测是某种不屑的语气词,比如说,啧。
昨天那一球,那一肘子,算是结下梁子了。
谢蔲想。
付嘉言扭过头,继续看别的班级走开幕式。
他一只手搭在班牌上,令其立稳,一只手随意地垂在腿侧。还以为他是好动的人,这会儿却一动不动,驻守王宫的守卫一样。
谢蔻听到后面的人轻声交流:“这么好的出风头的机会,被付嘉言抢了,班长心里会不会有意见啊?”
“没办法啊,人比他高,还比他帅,只能‘让贤’咯。”
女生又扼腕:“可惜,帅归帅,已经名草有主了。”
“啊?才开学多久,你上哪儿知道的?”
她声音压得更低,零星几个字眼传来,谢蔲将之在脑海中组成完整的一句话,大概是这样的——
“前两天,我看到隔壁班一个女生和付肩并肩从食堂出来,她蹲下系鞋带,付还主动帮她拿外套,然后又一起去小卖部,有说有笑的。”
听另一个女同学的反应,显然相信了这番说辞,并且感慨:“原来学霸也会早恋。”
“说不定还是初中就开始了。”
“学习、恋爱两不耽误,那才是神。”
在她们议论这件事后不久,谢蔲便见到了话题中的女主角。
开幕式结束,运动员们开始检录。
陈毓颖挽着谢蔲的胳膊,拉她去看比赛,说是付嘉言待会儿要比跳高。
热血上头,她似乎已经忘了昨天谢蔲和他“约架”的事,兴致勃勃的。谢蔲不擅长反抗,像一只破麻袋被拖着走。
跳高场地设在训练馆内,学生志愿者穿红马甲,拉了警戒线,观众一律拦在外围。
人群熙攘,喊着谁谁谁加油,还有的组成团的来应援,专门编了口号,声势浩大的,整个馆内都是回声。
付嘉言在候场区,他换了身专业的运动服,短袖短裤,胸口别着号码牌,露出白花花的臂膀——红花还需绿叶衬,有旁边黑糙的男生作对比,更鲜明了。
他正活络着筋骨,全神贯注地听旁边一个女生说话,脸上含笑。
高中男女生,在明确的“禁止早恋”的标识下,通常会刻意避嫌,怕多聊一句话,多有一次肢体接触,就被人发现。他们倒好,如此明目张胆。
陈毓颖也发现了,她拽了拽谢蔲,“那是谁啊?”
谢蔲摇头,她不好探听八卦、八方交际,哪能知道。
正巧,秦沛也来了,她们和他比较熟,陈毓颖叫住他:“哎,付嘉言旁边的女生是你们初中同学吗?看着关系挺好。”
秦沛托了托眼镜,伸长了脖子,仔细看着,陈毓颖狐疑:“你不会记不清你老同学的脸了吧?”
“有些眼熟,但是,”他摇摇头,“不认识。”
秦沛老实巴交的,他说不是,那就真不是。
谢蔲看看陈毓颖的表情,也许她少女心碎开的时候,裂痕也会蜿蜒到脸上。
“你喜欢上他了啊?”
“也不算吧。怎么说呢,高中要是只有学习,就太枯燥了,该立个神像在那儿,”陈毓颖两只手比划着,“用来仰慕、欣赏。”
而付嘉言各方面合她审美,适合当这座神像。
而神像一样的人物,不需要走下神坛,和供奉他的凡人们交流。
不过,神像刚摆上去,陈毓颖就意识到,付嘉言不是她理想中的神像。
他不能有七情六欲的呀!
谢蔻说:“博尔赫斯写过,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陈毓颖说:“这个博什么斯的说得对,就是这种感觉。”
陈毓颖追星,笔记本上贴了她偶像的贴纸,校园卡卡套是她偶像,经常哼偶像的歌。值得一提的是,她偶像不止一两个人。
刚分好座位,陈毓颖便热络地跟谢蔻聊起她偶像:拿过什么奖,出了什么专辑,什么时候开全国巡回演唱会,还讲,等她毕业,一定要攒钱买票去听一场,不憾此生。
不过谢蔻实在不感兴趣,只是出于礼貌,给予回应。
陈毓颖有些破灭,又抱有微末的希望,准备继续观察。
谢蔻就留下来,陪她看付嘉言比赛。
平心而论,不看人,这场比赛也是很有看头的。
一中有体育、艺术特招生,都放在一个班里,这次运动会,许多奖项估计会被他们班包揽。
其他班级也有个别比较拔尖的,譬如他们一班,就是付嘉言。
也许是专业训练过,付嘉言助跑、背跃的姿态行云流水,身形掠过跳高杆时,活似《逍遥游》里描写的鲲鹏。
那一瞬间,旁边的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然后同时爆发出掌声。
一米八,过了。
陈毓颖冲谢蔻认真地说:“神也会有缺点,我决定我还是要崇拜他,太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