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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慕容世家外传(二) ...

  •   慕容世家外传(二)

      却说这日方天明,待慕容无素用罢早膳,正要出门去往慕容家主那处时,却见邀月急急忙忙地又赶过来。这婢子平日里素来沉着多智,慕容家大小琐事她也多有不言自明的,在一众侍婢里很得人心,各房主子也喜爱她灵巧。然此时看来竟甚是惶急,面上紧绷着,行走间还带了些异样出来,很是少见。
      慕容无素见了这样,心里便也有些焦急,忙道:“姐姐,这是出了何事?”

      邀月四下一望,见无旁人,一把拉住慕容无素,左转右拐地进了一处屋子。
      还未等慕容无素发话,邀月便伸手自怀中拿出个小盒来,对慕容无素道:“公子,夫人有令,现时你便得出门去办一件顶顶要紧的事,可容不得耽搁。”
      她边说着,边自那小盒中取出些金叶子并一些碎银来,转身塞给慕容无素,微顿了顿,又将他拉到椅边坐下,细细抚着他鬓发,忽的轻笑道:“……呵呵,这转眼间,公子已经长这么大了,邀月却还当做是往日的那孩童,却是不该了。”

      慕容无素拿着那金叶子,先是一怔,听邀月语意不详,心中更又一顿,却笑道:“姐姐,娘亲莫不是糊涂了吧?今日是祭祖,怎的能轻易出门去。我若是不去,爹爹可要怪罪的,怎能拿着这些出去玩闹,还是请姐姐莫要戏弄我了。”
      邀月缓缓抚着他眉眼,柔声道:“今日确是祭祖之时,夫人未曾糊涂,我却也不是和公子玩闹……”她顿了顿,又转身自那小盒中拿出两卷册子来,递给慕容无素,轻声道:“公子,拿着这些,立时便走吧,切莫问别的。”

      慕容无素更是惊异,伸手接过便翻开细看。
      只见那其中一本乃是以缎面制成,看来很是精巧,面上以线绣“昙花一现”四字,另一本与之无异,上绣“千杀之术”,竟是具不曾在家中书阁中见过,不由大感不解。
      他自小习武,见了这些书册,心中便有些喜爱,更兼之其中图画文字皆是深奥,不由暗暗赞叹,只是此时却不是看书册的时候,虽是喜爱也不能忘了正事,便抬头看着邀月道:“姐姐,这是何物?娘亲究竟要我去作何事?”

      邀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这是夫人自娘家带回的物事,珍贵非常,平日里可不曾给别家见过,公子可千万不能弄丢了,记住了吗?”
      慕容无素见她面色凝重,忙点头道:“记住了,可这与我要去办的事又有甚关联,娘亲可有细说?”他说着,翻看手上书册,未觉有何不同。

      慕容无素正自不解,却忽的想起一事,合起手中书册,正色对邀月道:“今日这事当真是娘亲吩咐的?是她亲口所述吗?且不论这些,却是我一人出去,还是小妹与大哥一同出去?娘亲又有未提及旁人?”他问得急了,也不管规矩,拉着邀月便不放。
      邀月顿了顿,轻声道:“公子莫要管这许多了,小姐和大公子之事,夫人自有安排,公子不须挂念。”她见慕容无素面露犹疑,复又柔声道:“……公子无需多想,夫人平日如何待公子,那也只是做给旁的看罢了,实则夫人对公子却是半分没有耽误的,若是公子再不能信自己的娘亲,却去信谁人呢?”

      慕容无素略犹豫了会儿,道:“我非是不信,只是有些困惑。”
      邀月笑了笑,指着那两册书册道:“公子,邀月不才,可也多少知晓些道理,夫人如此看重的物事,在邀月看来必有其过人之处。公子待再长大些,便能看得明白,到了能修炼之时,自可将之取出,只是现时还为之过早罢了……”

      她说着,将慕容无素拉起,带着他出了屋子,穿行在一处回廊上。
      慕容无素心里隐隐有些焦急,问道:“姐姐,且容我再多问一句,却是为何偏偏要今日出去?今日祭祖很是要紧啊,真能不去吗?”
      邀月只低头不语,拉着慕容无素行走。待走到一处假山边,邀月一个转身,拉着他忽的闪到其后,手在墙上一按,只见那处墙壁竟缓缓移开一人大小的出口!

      慕容无素心里更是惊慌,顿住了脚步,不再往前,邀月见拉不动他,忙蹲下急道:“公子怎的了?快快跟我走,莫要在这处拖延着,若是一会儿……”
      慕容无素厉声道:“一会儿便如何?姐姐是否有事相瞒?!”
      他回头看了看慕容府上,只听假山后人声渐响,众人笑语盈盈,俱是一派欢欣气象,又转头对邀月道:“姐姐,今日府上有何事?可为何爹爹未曾提起?娘亲又怎能知晓的?”

      邀月闻言面色数变,终是叹口气,直起身微皱了眉,看着他面容,目中似有不忍,更有悲戚,轻声道:“公子,千万莫要多问了。夫人既是这么定,自有其用意所在,邀月本是看着公子长大,往后却不能陪伴公子了,我……我也是……”
      她说着,忽的再难言语,目中泪光盈盈,接着道:“……公子素来心思敏捷,年少多智,本是高人一头的天资,可这却未尝是件好事……”她长出口气,“夫人也是玲珑心,如今却被自己心思所苦,郁郁一生……公子往后……莫要步了夫人的路才好……”

      邀月言罢,抬袖拭去泪水,再不迟疑,拉着慕容无素出了那小门。
      她回身在墙上一按,那门便又缓缓合上,如同未曾开启一般,端的做工精妙,也不知何时布下。慕容无素四下一望,只见这处正是慕容府上后院处,背临钟玉山,出了这片林子便是官道,离相邻的城镇不远。
      邀月带着他行走,慕容无素虽是有些不情愿,却也只得顺着她,过了会儿,只见前边忽的多了辆马车。那车前正立着个车夫,手执马鞭,浑身上下罩在斗篷中,看不清眉目。

      慕容无素见状,微有些惧怕,顿了顿,转头对邀月道:“这是何人?为何不能以自己面目示人?这般鬼鬼祟祟,可不要是哪里的贼子……”
      那车夫闻言,微犹豫了下,扯下头上帽子。
      慕容无素眼角一瞥,不由“啊”的惊呼一声,只见这人脸上一道疤痕,自额角延伸自下巴,整张脸被这一道伤疤分成了两半,看来竟是可怖之极!

      这车夫顿了顿,又将兜帽戴上,沉声道:“小的名叫吴思,二公子莫怪,实是因着小的长得可怖,才不能常以面目示人,得罪之处请见谅。”
      慕容无素惊魂未定,一把拉着邀月道:“姐姐,这人也是娘亲所派?”
      邀月柔声安抚道:“无事的,公子自可安心随他去,吴思武艺高强,定能护卫公子安全无忧,公子一路上莫要多想,只管睡一觉便是了。”
      她扶着慕容无素上了马车,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入了车中,放下帘幕后,对吴思道:“去吧,夫人那边自有我回去复命,莫要耽误了时辰。”

      慕容无素方要掀开帘幕,只听外边“驾”的一声,整个马车一颠,他立时朝后倒去,一下磕到了头顶,不由暗骂一声。
      待坐起时,慕容无素忙掀开帘幕,只见此时哪里还有邀月的影子,唯有面前浑身罩在斗篷中的吴思,前边的路也看不甚清,一时只觉头昏脑胀……

      慕容无素放下帘幕,一下坐倒在马车中,心中突突地跳着,思及母亲,父亲,以及慕容府上,不由神思恍然。他拿出邀月给的小盒,缓缓打开,那两册书静静地躺着,伸手翻开一册,却心不在焉,手上不断翻页,心里早不知身在何处。
      如今他在路上,母亲与父亲又是如何呢?大哥与小妹又怎样了呢?
      他平日里虽是不甚喜家中这些人,尤其是两个兄妹,此时却不能不忧心不已。
      思及往日种种,却不知为何,母亲总是对小妹好些,那慕容温故更是叫人心中隐隐有些愤懑,这个小妹只比自己小了数月,母亲却时常挂念着。

      那年春季的一个清晨,他正在练剑,却被慕容温故瞧见,便也缠着他玩闹说要练,慕容无素自是不肯,不仅是怕伤了她,更是因心中那不平之气,便淡淡地对她道:“女孩子不用练武功,练得功夫好了也无用。”
      那孩子却不解地歪着头道:“可爹爹说,慕容家的女孩子不能不会武。”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沉声道:“爹爹说的?那你便叫爹爹去教你……”说着,便将慕容温故推开,不再理睬她,自顾自练剑,只当未看见般。

      慕容温故被推得后退一步,踉跄了下,面上有些苍白,过了会儿,竟定定看着他,轻声道:“……我知晓了,哥哥说的都是骗人的,实则是娘亲不让教我,对不对?”
      慕容无素正在舞剑,却忽的心中一震,停下了看着她,问道:“……什么?”
      慕容温故却不言语了,缓缓后退几步,正要转身离开。

      慕容无素便上前一把拉住,皱眉喝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心中烦躁不已,索性便不练剑了。
      慕容温故见状,微有些惧怕,却仍是倔强地轻声道:“我知道的,是娘亲不让教我。”
      慕容无素抓紧她,闻言却一愣,皱着眉道:“你练不练剑,与娘亲有何关系?”
      慕容温故顿了顿,挣扎了起来,叫道:“放开,放开……哥哥不愿教就算了……”

      慕容无素虽是年纪尚小,却习武时候不短,此时手劲较之慕容温故只强不弱,这番挣扎却是无用。慕容温故见状红了眼眶,看着慕容无素,似是在犹豫着什么,却再也无法忍耐,猛地叫道:“……哥哥才不是我哥哥,葬花姨娘也不是我娘亲!我娘亲是方姨!”
      慕容无素闻言,脑中轰地炸开一片,只觉方才所闻俱是梦境一般,他看着慕容温故,伸手猛地打了她一巴掌,厉声道:“……你再说一遍?!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方姨是何人,他自是知晓的,慕容家主在一个秋意袭人的时候,把她带来了慕容府上,她从此便成了府上的姑姑。慕容无素自小不喜欢她,不仅是这个女子看来妖娆而妩媚的容貌,还有父亲对这女子难得一见的宽容,以及……
      以及……这女子比他的母亲更美,甚至更温柔。
      她的性子柔顺而祥和,不会忤逆父亲的意思,这都是母亲所没有的,也不能与之相较。
      下人们多多少少都猜到,这个女子来自烟花之地,没有清白的身世。

      慕容无素出生后,同年,有一个女童也呱呱坠地,这个不算很大的慕容府,一时多了两个孩子,人人手忙脚乱,却无人敢提起那女孩的身世,久而久之,便当做是家中主母所出。而慕容无素更是从来都被告知,他有个小妹,比他小了数月,名叫慕容温故。

      此时慕容温故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串串落下,却仰着头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我娘亲才不是葬花姨娘呢!我知道的,葬花姨娘只给你梳过头!她不是我娘亲!”
      慕容无素气急反笑,道:“……梳头?仅凭梳头,你便说不是你娘亲?!”
      慕容温故抽泣着,看着慕容无素,轻声道:“……哥哥自是不知道的,哥哥眼里看不见别人……可葬花姨娘待我和哥哥是不一样的,方姨待我和哥哥也是不一样的……”
      她微顿了顿,转向边上,哽咽着道:“……那是不会一样的……”

      庭院中的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此时却如土石。
      慕容无素听不见春日和煦风声,也闻不到袅袅香气,更看不见青青枝叶柳条,他心中只有一个惊雷,将他震得不知身在何处。
      待他回过神来,已有下人赶来抱走了慕容温故,柔声安抚着。邀月与曲尘则赶紧把他拉走,责怪与担忧并存,他临走时看见,芬方抱起慕容温故的时候,眼里满是温柔。
      那自是不同的,他却直至那时才觉着,那不同竟一望便知。

      马车一个咯噔,慕容无素尚未坐稳,便被颠得险些摔倒——
      他一下回过神来,猛地一把抓起帘幕,看着外边的林道,面前吴思的背影格外深沉,慕容无素着急地叫道:“停下!喂——你快点停下!”
      吴思闻言毫不理睬,仍是赶着马车,只沉声道:“……公子,再过一会儿便能出城了,到时自是不必这般劳顿,还烦请再多担待几分,这时候却是不能停的……”

      他不能在这处停下,不然便要前功尽弃,那时该如何向夫人交代,如何面对她?
      吴思不敢想象,这等负人所托的事情,他吴思是做不来的,纵是他百般不愿出来,却也得将车上的公子安稳地送出去。
      这时只听后边一声利刃出鞘之声,吴思暗叫一声不妙,猛地一提手上缰绳,喝道:“吁——”前边的马匹一个顿步,前足高高扬起,鼻中喷出热气,满不情愿地停下了飞奔之势!

      吴思足下一顿,凌空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马背上,却不由“咦”了一声!
      只因他先前还道这公子不满困顿境况,要耍性子胁迫于他,此时却只见慕容无素横剑于颈上,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不准再动,不然我自尽于此。”
      吴思哭笑不得之余,心中一禀,只得乖乖跃下马背,轻声道:“是,小的不动。”
      慕容无素看着他,缓缓地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实告诉我。”
      吴思应道:“公子还是先把剑放下再说,小的定会如实相告……”
      慕容无素摇摇头,道:“不,你得先告诉我。”
      两人一时僵立当场,俱是一言不发,双目紧盯着对方,毫无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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