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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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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他们开了一次晨会。
会议结束之后,陈柏骁带领团队制定了这一个星期的工作计划,他的助理坐在旁边负责完成记录。
这是一个按部就班的早晨,也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周一。
陈柏骁先接了一通视频电话,又下楼和助理一起去客户公司参与他们的会议。
他们要协助开展一场新的背调,对象是没有接触过的全新行业的公司,需要陈柏骁投入大量精力。
等对方招待完他们的午餐,陈柏骁又回到律所,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安静静地开始工作。
到了下午四点,助理敲门问他要不要去喝下午茶,是新来的实习生请的。陈柏骁说不用,并且给助理转了一笔钱,让他拿给实习生。
助理还是给陈柏骁泡了一杯咖啡,于是陈柏骁休息了一会儿。
他接到一个电话,但当时一只手握着咖啡杯,并没有仔细看打过来的是谁。
四十多分钟之后,陈柏骁到达市医院。
周一下午的医院人依然很多,他快速地找到了急诊室,穿过人群走过去。
杨稚和他的几个同事在急诊室门口坐着,杨稚在最边上,耳朵上戴着助听器,低着脸,在看自己被绷带包裹了一小段的手臂。
再见到他是什么心情,陈柏骁没法说清楚,只觉得自己当时是有一点生气的,所以才没有分寸地碰了杨稚的手臂,问他:“严重吗?”
“我没事,”杨稚还对他笑了一下,“真的,只是不小心碰到我了而已,严重一点的同事已经送进去了,也只是需要休息。”
“好吧。”陈柏骁松开手,才听到旁边有人问杨稚这是谁。
杨稚站起来,走到陈柏骁身边和他并肩站着,说:“这是我的同学陈柏骁。”
陈柏骁礼貌地对那些人点点头,实际上没有记住他们的脸,和杨稚说:“我们去旁边聊吧。”
医院走廊的尽头很安静,陈柏骁问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杨稚的有一位师姐正在和她的丈夫离婚,但对方不同意,并且索要高额的费用,师姐坚决不答应,最后对方来工作室闹,还带了一把刀。
“那个人是突然冲进来的,我们最开始都没注意他手上有刀,以为协商好就可以了,没想到他直接动手。”杨稚描述的时候,语气不算很急,但陈柏骁仍然能听出他有一些懊悔。
“我的朋友里,稍微熟悉一点的律师,只有你,”杨稚说,“我知道律师是有咨询费的,之后我们肯定要对对方提起诉讼,你能担任代理律师吗?”
陈柏骁眼神闪烁几次,说:“可以。”
他开始和杨稚讲相关的法律问题,杨稚听得很认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一部分遮住他的眉毛。
聊得差不多了,陈柏骁才想起要和杨稚说:“好久没有看见你了。”
“最近突然忙了一点,”杨稚眉眼弯着,“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呀。”
陈柏骁这时才抬起眼,脸色还是很冷淡,但用手指很轻地碰了一下杨稚的手臂。
“疼吗?”
“没有……”杨稚把手臂抬起来一些,递到陈柏骁面前,“医生都给我处理过了,虽然是用刀子划的,但是伤口不深。”
杨稚说完,陈柏骁脸更黑了,他的手掌在杨稚腕边停了几秒,见杨稚没有躲,才握住。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离远一点,”陈柏骁很生硬地用自己不太熟练的方式关心他,“觉得他有这种倾向就应该保护好自己。”
杨稚的手腕很细,虽然全是骨头,但陈柏骁觉得柔软。
“谢谢,”杨稚抬起眼睛看着陈柏骁,很软地讨好他,“我以后会注意的。”
签订委托代理合同那天,陈柏骁去了杨稚的工作室。
因为杨稚说他的工作室很难找,所以他们约好在停车场附近见面。
杨稚穿了一身卫衣短裤长筒袜,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许多灰色黑色和棕色系中,显得格外亮眼。可能这就是服装设计师,陈柏骁觉得杨稚很好看,但是也觉得他会冷。
在很远的地方杨稚就和陈柏骁招手,陈柏骁和他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杨稚只比陈柏骁快了半步,好给他引路。
如果要陈柏骁说实话,杨稚走路真的很慢,至少如果他在他们的行业,可能成为实习律师的第一天,杨稚就会因为走路被师父批评。
但是杨稚不是陈柏骁的同行,对于陈柏骁而言意义特殊,所以陈柏骁会尽量放慢脚步,做到和他同一频道。
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杨稚偏过头,好像很感兴趣,甚至没有再往前走。
“你看那束向日葵,”杨稚指给他,“开得好美。”
杨稚说的是放在店门口的向日葵,风很凉,又吹了起来,那几朵花看上去头重脚轻,在风里摇摇欲坠。
陈柏骁只是简单地望了一眼,因为这阵突然的风,他再次担心杨稚会不会冷,在杨稚专注着那束花的时候,陈柏骁脱下自己的大衣拢住他。
“很喜欢吗?”陈柏骁问。
因为他说得有些小声,所以离得近了一点。
杨稚没有躲开他,很淡地勾了勾唇角,说:“以前我经常在工作室里放鲜花。”
“以前?”陈柏骁看着他。
“穷,”杨稚并不怕陈柏骁知道这些,“这几年,我有点画不出来东西。”
陈柏骁的掌心贴着杨稚肩膀,片刻以后松开一些,和他说:“以后还是要多穿一点。”
他轻轻将人往前一带,“我们一起去选一束吧。”
花店里很香,各种各样的花香蹿在一起,也不会显得难闻。
杨稚还是有些犹豫,侧过脸,小声地同陈柏骁商量:“我只是说一说……”
在这件事情上,陈柏骁显得油盐不进,低头看着两边的花,告诉他:“我是认真的。”
杨稚愣愣地哦了一声,陈柏骁已经在问他:“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杨稚有几秒没说话,陈柏骁就在他耳边提醒他:“杨稚,是你说想要的。”
“好吧。”杨稚弯下腰,明明说喜欢向日葵,手却搭在离他最近的玫瑰上,知道陈柏骁只是阴差阳错地做了浪漫的事情。
最后杨稚抱着一小束粉色玫瑰出了花店,包装纸是米白色的,用编织麻绳扎起来、
他很开心,所以笑得比平常还要好看,和陈柏骁说了很多次谢谢。
由于在途中买了一束花,他们到达工作室的时间推迟许多。杨稚的工作室很小,陈柏骁很高,他一进来,整个房间显得更狭窄局促。
杨稚一只手抬着花,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陈柏骁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他把花小心地放在台面上,才转身去给陈柏骁倒了一杯水。
陈柏骁打量了一圈杨稚的工作室,没有其他人在,房间里很安静。不大的空间里,总共有三个房间,五六个工位,每个人的桌面上都很凌乱。
最特别的是,他们的工作室里放了各种各样的玩偶。
“是不是真的很小,”杨稚从茶水间探了半个身子出来,“我没有骗你的。”
陈柏骁嗯了一声,杨稚就又转身回去倒水了。
没有来再次遇到杨稚以前,陈柏骁一直以为杨稚过得很好。
高中的时候,他虽然存在感不强,但只是不太喜欢交朋友,成绩并不差。
陈柏骁通常名列前茅,可是看成绩单的时候,总是往中间偏上的位置看。
高考志愿杨稚填了美术学校,这是陈柏骁从别的同学那里得知的,据说杨稚的艺考分数也很高,所以那一年被一所很优质的美院录取,和陈柏骁在同一座城市。
听到同学们聊这些的时候,陈柏骁会有一种错觉,好像冥冥之中他一定会再遇到杨稚,可能是偶然,也可能不是,但是在一座城市里,重逢会变得比其他情况简单许多。然而非常遗憾,整个大学,陈柏骁都没有再听说杨稚的消息,也没有在任何场合遇到他。
杨稚给陈柏骁端出来的并不是白开水,而是一杯咖啡。
陈柏骁正在看桌面上一只穿着一件鹅黄色卫衣的企鹅,胖胖的,很可爱。
“这个是我们最近做的一套,”杨稚把那只企鹅拿起来,“这个衣服是我的稿子。”
“是吗?”陈柏骁从他手里接过来,玩偶的材质比他想象得还要软。
在陈柏骁捏那只企鹅的时候,杨稚把咖啡杯推到他手边,指尖都被烫红了。
“我不知道你喜欢喝那种,反正我们工作室平常就是这种……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不用喝了。”杨稚说。
陈柏骁先尝了一口。咖啡他喜欢喝苦的,但杨稚给的这一杯放了很多牛奶。
杨稚一直微微抬头看着陈柏骁,等他喝了一口,杨稚就问:“怎么样?”
陈柏骁点点头说可以的,杨稚就松了一口气。
这一刻,陈柏骁发现杨稚对他有些误解,可能觉得他总是打扮得很精致,所以对什么东西都要求很高,但其实不是这样,这些只是陈柏骁工作的必备需求而已。
喝了咖啡,他们正式开始聊工作。
讨论合同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尽管杨稚说他们有些拮据,但签下陈柏骁的合约,他还是眼睛都没眨过。
那天走的时候,陈柏骁站起来,喝掉了最后一口咖啡,让整只杯子里一滴不剩。杨稚送陈柏骁出去,把他的大衣还给他,还站在他身前,替他仔细地整理衣领,好像他们是一对很亲密的恋人。
杨稚用好听的、陈柏骁特别喜欢的声音说:“谢谢你的花和衣服。”
陈柏骁故作深沉,只是嗯了一声,其实还希望杨稚能说:“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