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师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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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冶坐在马车里，抱着他的大箱子。
聂应钟和闻道佟刚下楼，在外面把行李挂在马背上。
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公良冶的手心都出了汗。
过去好几天，他无论怎么旁敲侧击、虚与委蛇，也问不出聂应钟为什么会答应公良路。
长长的眼睫毛和颤抖的心脏一起慌张，公良冶握紧手心，听着聂应钟的声音朝马车一点一点接近。
待会他上车，要怎么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和公良路说话。
即便告诉他了，聂应钟又会在意他的想法吗。
聂应钟…聂应钟…
突然，那人踏上马车的脚顿了一下，之后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挪开了。
车窗外传来聂应钟的叫喊，声音越来越远，
“喂！你把孩子放下！！！”
公良冶毫不犹豫掀开窗帘，看见聂应钟和闻道佟正往一个背着竹筐的陌生男子跑过去。
他把箱子一扔，弯腰钻出马车跳下，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旁边指挥小厮的公良路，也停下动作，转身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你谁啊！”
聂应钟一把揪住那黑发男子的衣领，目光落在身后竹筐里的孩子脸上，
“这是我师弟！”
“你从哪偷来的！”
三清倒吸一口凉气，一眼认出面前凶巴巴这公子和站在他旁边的闻道佟，浑身都哆嗦。
孩子打个哈欠，聂应钟松开三清的领子，一把将孩子抱了出来，放在公良冶怀里。
公良冶慌张接过孩子，好像捧着一块刚烤熟的红薯，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却不敢松手。
孩子被他一顿折腾，彻底醒了过来，恶狠狠看着他，一副炸毛的小动物模样，而后往他肩头就是一口。
公良冶大叫一声，把孩子放到了闻道佟怀里。
那孩子似乎在闻道佟怀里闻到熟悉的气味，竟不咬他，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三清。
“你怎么会带着我师弟，从实招来！”
“不然….我手上的剑可不留情！”
聂应钟咄咄逼人，剑刃冒出令人唏嘘的寒光。
三清没考虑过这种情况，一时情急，竟然想不出好的借口，咿咿呀呀一番，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聂应钟看着他的慌张模样，眼眸一沉，
“那老东西，不会把我师弟都卖给你了吧。”
“他干什么去了，两锭金子那么快就花完？！”
三清点点头，“啊对对，我和我夫人一直没有子嗣，所以…”
那老头反正只是个替身，名誉不要紧。
聂应钟狐疑地看着他，
“你夫人呢？”
三清额上渗出冷汗，“她…死了。”
聂应钟双手抱胸，看着面前这人拙劣的表演，突然觉得和那个老头很像，
“那我师父去哪了。”
三清摇头，“我不知道，但肯定不在原来的地方。”
“我带孩子走的时候，看见他一边发着酒疯，一边摇摇晃晃走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聂应钟点头，“我师弟交给我，你可以走了。”
三清看一眼闻道佟怀里熟睡的孩子，一下子急了。
那可是陪了他十几年的猫！
“不行！”他说罢就伸手要去抢，“我给了钱的！”
闻道佟轻巧避开他的手，一只手护在孩子头上，对聂应钟说，
“应钟，他既是见到师父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不要放他走为好。”
“师父不在山上，我们还是留着他这个线索。”
三清愣一下，转头就想溜，却被聂应钟揪住了耳朵，疼得大叫，
“啊啊啊啊我留我留我留！”
“你们有什么想知道的，我说还不行吗！”
这两个小子，敢打师父的主意，以后可不会放过他们！
三清在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全是求饶。
聂应钟松开他的耳朵，冷冷扫他一眼，
“可别打什么鬼主意，你逃不出我们的掌心。”
三清点点头。
“大少爷！”聂应钟转身，对后面什么人说道，
“不走了！”
三清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公良路的时候眉毛一沉，眼神顿时变了。
刚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还有没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聂应钟这一次，绝对不能去公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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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你这小屁孩！松口！我叫你松口…”
聂应钟抱着师弟从房间里走出来，食指被孩子死死咬着，怎么都扯不开。
他皱着眉，整个画面有几分滑稽。
公良路站在对面看着他，嘴角不知怎么的扬了起来。
他迈着无比从容的步伐朝聂应钟走过去，
“聂公子。”
聂应钟吓一跳，下意识抱紧怀里的孩子，警惕地看着他，手指还在孩子嘴里。
“哈哈，聂公子不用这么害怕。我对你，对你师弟都没有敌意。”
公良路笑笑，
“我听说聂公子会除妖术式，想找学生，便来问问，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聂应钟扬起下巴盯着他，
“你个大少爷还真闲，没事就去听墙角。”
公良路不置可否，满脸淡然，
“我即便是听了，也没做什么对聂公子不利的事。”
他说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根狗尾巴草，在那孩子面前晃啊晃。
孩子马上松开聂应钟的食指，直勾勾盯着狗尾巴草，脖子伸老长。
聂应钟手指得救，看面前这少爷的眼神不免多出一点点肯定。
“你从哪搞来这玩意儿。”
公良路不由分说接过他怀里的孩子，一只手抱住，另一只手继续晃着狗尾巴草。
“我发现聂公子的师弟，习性和猫很像。”
“爱吃肉，爱睡觉…”
他抬头，对上聂应钟的眼睛，“我出门的时候，在街上看见狗尾巴草，就想着师弟会不会也喜欢。”
“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聂应钟双手抱胸，坦然往前走两步，肩膀擦过公良路的肩，
“刚好，你替我看一会儿。”
“我要出去一趟。”
公良路抱着孩子转过身，“聂公子可是去找学生？”
“我也一起去吧，师弟只有聂公子一个熟人，只怕过会儿我就看不住了。”
“还有，”他眼中精光一闪，“论行商，这里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聂应钟没看他，大步走下楼梯，
“你想跟就跟着吧。”
公良路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而躲在房门后面的公良冶，气得都快把门纸抓破了。
“他居然用师弟和应钟套近乎…”
“不行，我也要去！”
他说完，嚯地直起身就要拉开门，后面的闻道佟却扯住他的胳膊，弯下腰，视线警惕地穿过公良冶挖的洞，落在对面。
“嘘。”他示意公良冶闭嘴。
“你看对面。”
公良冶于是也弯腰，在旁边又挖一个洞。
这才发现昨天那个带孩子被抓包的，正从门后鬼鬼祟祟探出一个脑袋，死死看着聂应钟和公良路离开的方向。
没过一会儿，就出门跟了上去。
闻道佟盯着他走下楼梯，才拉开门，示意公良冶跟上。
公良冶这时才意识到，昨天街上的偶遇，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个人接近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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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着走着，天上又开始飘雪。
雪越下越大，路人纷纷躲到商铺伸出的棚子底下躲避。
“聂公子，我们也去避避吧。”
公良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聂应钟回头，看他一只手伸出来挡在小孩儿头上，被雪淋得皱起眉。
“走。”
聂应钟钻进旁边的棚子，身后的人抱着小孩，跑到他身边站定。
公良路拍拍孩子衣服上的雪，又拍拍自己的。
聂应钟看他一眼，视线不声不响落在他眉毛上的时候，眼睛突然生疼。
他逃一样别过脸，闭上眼睛缓了一阵。
再睁开的时候，看见纷飞的雪花中间，夹了雨。
好奇怪啊，明明是五月天。
视线跟着一片雪花掉落，面前出现一扇巨大的门，是他在梦里见过的。
公良路第一次帮他推开的，那扇门。
他记得他在门后，见到了另一个公良冶。
好奇怪啊，梦里的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聂应钟皱眉，再定睛看过去的时候，发现厚重的雪幕里藏了两个跪着的人。
一两道声音在空气中炸开，他明明站得离门很远，却真切地感觉自己正跪在门前。
“公良路！你若执意，你就不是我们公良家的儿子！”
“你们俩做出这苟且之事，不如一起死在外面！”
聂应钟觉得心脏很沉，他看着其中一个跪着的人缓缓扭过头，嘴唇发白，脖子都僵硬了。
可那人看着旁边人的目光，却温柔得可以把他们肩上的雪都融化。
“应钟，你放心。”
他笑，笑得令人安心。
“他们无论说什么，我都喜欢你。”
“就是死，我也和你死在一起。”
旁边那人也扭过头，目光和他交汇。
然后笑着，倒在了他肩上。
聂应钟瞳孔开始地震，雪花被一阵剧烈的风吹散，他彻底看清了这两人的脸。
抱着另一个哭得歇斯底里的人，分明是公良路。
而倒在他怀里悄无声息的，分明是自己。
心脏又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耳边冷风呼呼地吹，将他从这回忆中痛苦地剥离。
聂应钟腿一软，猛地抓住旁边的柱子，才没倒下去。
他大口喘着气，拽回一点神思，这才看到旁边的公良路，嘴唇发白，下一秒就要倒下去。
几个人朝他们跑过来，聂应钟强撑着意识，看见公良冶慌张的脸，伸手接住他的身子，说着什么。
视线往后移，他看到公良路倒在闻道佟怀里，看着他。
眼角分明有一滴泪。
眼皮越来越重，公良冶的呼唤忽近忽远，逐渐随着飞走的意识从耳边抽离。
“应钟..应钟….”
聂应钟彻底闭上眼睛，胸口卡着一块无法清除的大石头。
他不想哭，但他能感觉到，藏在身体里的那个人，已经泣不成声。
他和公良路，在似梦似幻的虚空里，互相喜欢。
他知道，刚刚那扇门和那两个人，公良路也看到了。
可他只想搞清楚，虚空里的公良冶，又在哪里。
“应钟，你别吓我，应钟啊…”
公良冶死死把聂应钟环在怀里，不断用带着眼泪的脸颊去磨挲他的脸，试图给他一点无用的温暖。
三清抱起坐在地上的孩子，表情无比严肃，
“先带他们进屋，快！”
见状跑过来的小厮听着他的吩咐，帮他们一起把失去意识的两人抬了起来。
闻道佟和三清擦肩而过的时候，视线重重在他身上刮了一下。
千万种情绪交织在三清脸上，他在那个瞬间对上闻道佟的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师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