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妖录》有无鱼丸

42、李现道

　　妖七抱着阿黄，一路是跑回去的。

　　到房间后，妖七刚把阿黄放到床上，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他一回头，就看到童芜领着一个一身青衣、垂着眼看地面的男子站在门口。

　　“这是……？”妖七抬起眉。

　　“是我让人找来的大夫。”童芜解释道。

　　那大夫也不过多寒暄，一拱手：“在下李现道。”

　　李现道说着便来到床边，望了一眼阿黄的脸色便紧锁起眉头，三指搭上阿黄的脉搏。

　　“怎么样？”妖七在旁边焦急地问道。

　　然而李现道良久不语。妖七就看着他过分纤长的手指在阿黄的手腕上一寸寸按压，心中不解。

　　接着，他又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袋里取出一根几近透明的针，便要往阿黄的胳膊刺去。

　　“欸——你等一下。”妖七伸出两指头夹住了那根针，“好好看病，怎么就要放血？”

　　李现道抬起眼看了看，妖七这才发现，他的瞳孔接近于无色，只比眼白多了点淡灰色，不由得一惊。

　　“你还想不想让我给她看病了？她现在情况危急，这针不扎，她横竖也得死。于我，倒是没太大关系。”李现道淡漠地说道，丝毫没有医者仁心、救人心切的样子。

　　妖七见他这样，虽然理智上明白他说得对，但事关阿黄生死，看到他这无谓的样子，心里多少有点不痛快。

　　童芜见气氛紧张，马上劝说道：“李大夫一直给猎妖人们治病，医术精湛，我兄长们受了重伤，都是找他治的。”

　　妖七听到这话，还是有些犹疑，直视着李现道那没有焦点的眼睛，不情不愿地慢慢放松了双指。

　　李现道一感受到针被拿捏的力道减轻，马上手起针落，妖七甚至还没看清，那针就在阿黄胳膊上各扎了四个穴位，各个针孔处盈起小血珠来。

　　紧接着，李现道掏出一个玻璃小瓶，靠近出血处，让血珠滑落瓶中，收集好后盖瓶收起。

　　看着这人古怪的行为，妖七不错眼地瞧着，生怕这个瞎眼郎中趁他不留神搞出花样来。

　　李现道又抽出一条丝帛手巾，慢慢地擦拭着针，说道：“她这几天吃的什么东西？体内尽是妖的毒素。”

　　“是什么毒素？有办法可以解吗？”妖七急忙问道。

　　李现道转头瞥了他所站的方向一眼，但没直视他的脸，不知为何，妖七从那无神的眼中竟看出了一丝鄙夷。

　　“这些毒素都是埋于穴道，我刚刚已经刺穴引出毒素了。具体情况，等我拿这些血回去研究一下。”

　　“毒素引出来后，也没什么大问题了。每天给她喂点人该吃的东西，别再吃妖了，一次也别喂太多。”

　　李现道收拾好东西，交代完这句话便准备走。

　　“等下。”妖七伸手阻拦，“大夫，你刚刚说‘别再吃妖了’？”

　　说来也奇怪，这李现道明明看不见东西，偏偏对身边事物无比敏锐，妖七一伸手阻拦住他去路，他便马上停下，反应跟正常人无异。

　　妖七看着李现道脸色已浮现出隐隐的不悦，又忽然脸色一变，对妖七说道：“你跟她，是不是都是从小吃妖长大的？”

　　妖七一惊，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是又怎样？”

　　李现道抬起眼睛，直视着妖七的脸，明明知道他看不见，妖七还是被盯得不舒服。

　　“吃妖，本也无大碍。只是个人体质不同，这位姑娘明显对妖的血肉不耐受，根本无法吸收消化。说实话，她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听了李现道的话，妖七震惊。

　　原来阿黄这么多年的营养不良是因为对妖肉不耐受！

　　李现道忽然往前踏一步，凭空摸索，竟抓住了他伸出的左手，往自己鼻前一拽，细细嗅闻。

　　“你在干什么？！”妖七连忙抽出甩开，一阵恶心。

　　李现道却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脸，说道：“你倒是个对妖来者不拒的体质。”

　　听了这话，妖七心下一惊，想到自己左手有着被梦寐神妖开过的印记。这个李现道，到底是何许人？亦或是自己多心？

　　李现道接着说道：“你从小大量杂食妖物，能吸收消化不说，这些妖的血肉属性在你体内竟毫不相克相冲，也就是说。”

　　他顿了顿，眼神敏锐地转向妖七：“你以凡身人肉消化了妖血精华，化为己用。”

　　听了这话，妖七反而放下心来。

　　还好，他没察觉到自己体内梦寐神妖的存在。

　　而李现道仿佛能看到他脸色一懈，一笑，拱手便告辞了。

　　妖七走到床边坐下，用温水打湿的手巾擦着阿黄胳膊，问童芜：“那个李现道，是真的看不见吗？”

　　童芜说道：“他的眼睛，似乎是一出生就这样的，因而对周遭响动敏锐。我初次见他时是我大哥受了重伤，他来到我家医治，当时我也吓了一跳，以为他并非真盲。不过……”

　　“不过什么？”

　　童芜欲言又止：“我听二哥和三哥在背后聊天，说他眼睛原来是看得见的，甚至能目视百里之外寒蝉，外面有传言说，他为了求取起死回生术，与妖交换了自己的视力。”

　　妖七听得好笑：“世上怎会有起死回生术？若是有，怎会在妖手里？”

　　童芜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后来二哥和三哥讲这话被大哥抓到了，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说是这么说，妖七又想到那位寄生在自己体内、能随意操纵梦境的妖。

　　看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不管那个李现道是装盲也罢、真瞎也好，只要阿黄之后能真的好转起来，便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