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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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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年末,哈尔滨。
马上迎来自己35岁生日的徐书贤正坐在包房里猛灌酒,白酒几十度却像水一样下肚,她豪气冲天举手便敬对面的白人。
作东位置的中国人穿着毛衣,在一派火热的饭局上眯着眼睛对徐书贤笑,他慧眼识人,力排众议招了她,当然也不负众望。
徐书贤放下酒杯,陶瓷杯在玻璃桌面上发出巨大声响,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干完了。”
有人起哄鼓掌,说原来翻译也这么能喝,你们公司可真是卧虎藏龙。
作东的人笑眯眯道那是那是,这可是我们女中豪杰,香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只有徐书贤一旁坐着的一个小姑娘小声地问她还要紧吗?来了月经还喝这么多。
徐书贤坐下后单手拿起筷子说没关系,坐在她对面的白人显然对她感兴趣,便用俄语问她详细信息,都被她敷衍着搪塞过去。可惜白人好像不懂打太极,旁边的英国人也用英文开玩笑问她。
老板又问她说的什么,一下子被夹在中间的徐书贤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坦诚,最后依然硬着头皮翻译过去,老板听后哈哈大笑,又给她倒满一杯说:“看来我们今天生意成不成,书贤才是大功臣。”
一句话就把她架火上烤,在座的中国人都露出了然的笑,要不然说老板是一尊大佛,翻翻手就压得她动弹不得。
她硬着头皮点头,又喝掉一杯。
饭局在试探里结束,单子也算签的顺利,徐书贤酒量好,连白人都喝趴,送几个人上了车后自己一个人站在饭店门口等出租车,她觉得还是有些上头,不自觉地靠着柱子站,月落参横,清冷大街上来去的人都好少。
哈尔滨前几天刚发布了暴雪预警,这才下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已经积了好厚的白雪,淹没掉徐书贤的脚踝,她想踢掉高跟鞋躺进雪里好好睡一觉,第二天醒来做白雪的孩子。
或许因为暴雪很少有出租车,徐书贤自己慢悠悠地往回走,高大的玻璃楼灯光灿烂,LED的灯光五彩斑斓,她扶着树木往前走,脚步踉跄。
小助理去而又返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坐在路旁长椅上歇一歇。
小助理买了热乎乎的豆浆给她,两人坐在路边吹一口喝一口,最后还是小助理先开口说:“哇,我刚出生的时候,哈尔滨还没有这么高的楼,现在好漂亮。”
徐书贤轻轻应了一声,小助理才怯生生地说:“我刚来的时候还有点怕您,我知道您是从香港那种地方来的,还怕您看不起我。”
“怎么会。”徐书贤笑了一下,笑容里情绪复杂。
小助理捧着豆浆说:“刚刚那些人是对你有意思吧?我虽然不懂俄语,但英语还可以。”
徐书贤点点头,小助理彻底打开了话匣子,连口音都显露出来,话也多了:“大家都很好奇呀,徐姐你都35了,怎么还没有找个对象呢?我看你都拒绝了好多人了。”
小助理刚问完,徐书贤就指着对面大厦上巨大的屏幕说:“看!”
小助理看去,香港最近爆火的男明星正给自己代言的产品说广告词。
小助理本来不懂,突然听到她说:“那个人,我曾在他籍籍无名的时候见过,在邵氏片场,只有我一个人跟他讲话。”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好温柔,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助理还以为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她和明星谈过恋爱,徐书贤看她便知道她误解了,于是笑道:“不是他。”
“我和他,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她好像和很多人都是这样,唯独有人不是。
她以为她能忘记,但每当酒过三巡总会想起。
她同小助理说,她那时都好荒唐,落魄难当,却喜欢上一个有钱盖大楼的人,后来即使落地狱也没有多讲一句埋怨话。那个人爱开机车和奔驰,爱抽烟,吃糖只吃嘉朗,会给她买牛奶,会给她包场看电影,旁人都说他是花花公子,可她知道周嘉兴很好。
她回大陆后几年,吴伶也变成了面包房的管事人,有了点钱,林绍文重新开始读大学,周太奇死了,周嘉兴拿到了他的一半产业,但依然去了伦敦,汤家灿伦敦香港两头跑,但把周晚一照顾的很好。
她曾经在邮箱里收到过一封一封的邮件,里面有周晚一的照片和视频,所有的邮件都来自于一个域名为dylan的邮箱。
她找到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翻译,是一家大公司,好在没要求学历,胜在能力,公司公布了她的邮箱在官网上没多久她就收到了第一封邮件。
她没有回复,随后就收到了第二封第三封。
她也收到过周嘉兴写的文字邮件,就是问问她过得好吗?在哈尔滨会不会很冷,看到雪了吗?他在伦敦也看到了。
好多好多废话,但徐书贤都没删除,她不知道为什么也会难过。
她还在伦敦时间凌晨给写过回复,问问周晚一如何,那边好快回复说她很幸福,周太奇到死都好喜欢她。
徐书贤想那就好。
细细想来,她同周嘉兴的缘分都好浅薄,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哪怕再努力也徒劳。
周太奇死后,她也看到了林云锆的遗书,那首只写给周蜜的歌。
里面的歌词也刻骨铭心:
“昨日恩爱两不疑,今日都失去,尽管世事好艰难,世人都阻拦,可我中意你,可是我爱你。”
世间好多人,不是所有人都要在一起吧。
小助理听她说话的时候好惆怅,便问那个孩子为什么叫周晚一呢?
徐书贤说:“我文化浅薄,只能找古诗,我那个时候好希望下雪,所以选了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本来想叫周雪无的。
香港从不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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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伦敦。
周嘉兴和汤家灿在英国离婚
两个人一起开车去接11岁的周晚一放学,路上汤家灿问他:“离婚后你还打算让我做她的妈妈吗?”
周嘉兴说:“等到张雯生死去的那天,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身,这是我的请求,也是我当时帮周蜜的时候你答应我的。”
两人本来结婚就是假的,离婚也好平和,在车里周嘉兴问汤家灿要不要留在英国跨年,每年最后一天伦敦眼放烟花非常好看。
汤家灿点了一根烟笑道:“我可不是什么爱看烟花的小女生。”
也是。周嘉兴说道。
谁曾想汤家灿却问:“你还打算回去找他吗?”
周嘉兴想了想说:“不了。”
他已经38岁,没有勇气去找她,或许她已经结婚了呢?或许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
她一定非常失望,所以才会离开香港,甚至还没找到她的父亲。
周嘉兴想,或许某天,他回香港的某天,在人流密集的中环或是维港,只要他回过头,就会看到她,那时候他一定会笑着问她愿不愿意去吃顿饭。
哦对了,带上周晚一。
他想告诉他,他知道为什么叫周晚一了。
或许某天,或许没有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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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
《大话西游》重映,徐书贤去看北京场。
在电影的最后有情侣们相拥而吻,也有女孩默默哭泣,她坐在最后一排仿佛回到了1995年。
在香港,有一个人为她抱下了整个影院,画质远不如现在清楚,但她却记得那个人在影院里吻她。
和汤家灿离婚的消息刚发酵,小助理作为唯一知情人便跑来给徐书贤看,2008年那一年,中国经历了很多事情,周嘉兴不但为汶川地震灾区捐款,还亲自飞到汶川。
还是那一年,他上大陆的电视,讲述他的商业版图。
再也没人能说他年少轻狂,也没人说他花花公子,多年前的港媒全都销声匿迹,只模模糊糊留下几句传闻。
也有人问他的情感经历,他大都笑的好温和,虽然将近四十,却依然看起来宛如三十。
有人问他最想回到什么时候,他说他想回到1997年,他有好多事要做。
要给周晚一买游艇,要和朋友好好喝酒,要认认真真戒烟,要给香港人工造雪,要买下所有离港的飞机票。
后面大家以为是他在开玩笑,但徐书贤却明白他说的是真话。
不过,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