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月》沐萩

8、第八章 排谋布线

　　恢宏的宫殿，焚香缭绕，静谧无声，大殿里只有高坐书案前的女子和立在堂下的少年。相似的模样，严肃的神情，公办似的一问一答，全然看不出这两人是骨肉相连的母子。

　　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回答，姜后拍案起身，奇道：“两国使臣都告病回国，这种借口，你也会相信？”

　　姜桓咬唇一跪道：“儿臣派人查探，京城已无两位使臣的踪迹。”

　　“这时候查，你以为他们留下来的人是做什么？鲁莽！”姜后含怒斥道，又看少年一脸不服气的跪在那儿，自知是太心急了，姜桓出面处理政务也不过月余，做事不够周全在所难免。只是姜后没料到，这孩子的脾气和月儿竟是如出一辙的倔强。暗叹了声，姜后收敛怒气，走下台来，说道，“起来说话。”

　　姜桓默不作声的起身，头微微低着，不看对方。也许这就是两人的差别，月儿很少会向人低头，就算她服软，也不过是为达目的以退为进，而桓儿不同，他没有自信。这一点，姜后自知她和姜月皆有责任。

　　“听说前日你宴请使臣，出了些状况？”

　　“是。”

　　“为难一个青楼女子，这是你该做的？”

　　“……儿臣知错。”

　　嘴里说着知错，面上仍是固执不改，姜后看着，轻哼了声，正要开口责罚，突然听见一个脚步声急匆匆的到了门口。

　　“什么事儿？”姜后见来人是身边的宦官常喜，不悦的问道。

　　常喜躬身道：“回皇后的话，西狄南国两方使臣团要求面见皇后，已到政事堂。”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桓儿，你也一起来，看看你到底做错了什么！”姜后拂袖先走，姜桓抬头看着母后的背影，神色复杂。

　　政事堂里，两国使臣团数十人站在堂下，面色不愈。当姜后和姜桓从侧门进屋，众人行礼后，便开始发难质疑姜国的诚意。

　　“我朝为两国邦交而来，自问不曾有过失礼之处，皇子殿下前日拂袖而去，尚未解释，昨日得我等告示后，又大肆搜查，试问这就是姜国对待友邦的态度？”

　　“我国使臣温大人尚且是皇太女殿下的未婚夫婿，皇子殿下如此作为，是殿下的意图，还是姜国之意？当年我国不惜一切援助贵国，换得的就是这样冷冰冰的搜查和质问？”

　　使臣团言辞犀利强硬，姜后神色不变，静静的看着姜桓，而姜桓，脸色苍白，身子轻颤，过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解释。

　　而就在使臣团口舌围攻姜桓时，离京数十里远的古道上，一辆马车正缓缓而行。

　　“侯爷，我还是觉得不放心，我已经飞鸽传书让近卫赶来，您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一个车夫打扮的年轻人回头对里面说道。

　　“墨九，你有时候真比我娘还要啰嗦，近卫过来干嘛，你以为姜国的探子是吃素的，连这都想不到？让他们在边界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入姜国。”马车内，年轻的声音这样说道。

　　“可是……不说姜国，您这去的可是西狄的路，我们和西狄又没交情，干嘛突然要去西狄？”墨九满脸不解的问道。

　　“交情可以慢慢建立，这不，你瞧前面，交情不是正自己跑过来！”温故折扇轻摇，了然说道。

　　墨九定睛一瞧，远处沙尘里钻出的坐骑人影，不正冲着他们而来。墨九还来不及佩服自家侯爷的料事如神，这几眨眼的功夫，那人已到面前，墨九谨慎的手按剑柄问道：“阁下是谁？”

　　那人蒙着面也不解开，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递上便道：“我国摄政王修书一封，请温侯收下。若有疑惑请见面而谈，在下告退！”

　　墨九怀疑的接过书信，那人立马扬鞭离开，墨九瞪着不留姓名的信封，很是怀疑。

　　“还不拿来，我果然没有猜错，西狄使臣真的是摄政王简易。”温故眼神一锐，摊手要信。

　　“简易？那个西狄战神？不会吧，我瞧那个使臣年纪不大，他不是十年前就名扬天下了？”墨九听话的递过书信，仍是满脸的惊疑。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西狄战神的名字叫做简易，那么奇怪的名字。

　　“的确是十年前，不过那时候他才十四岁，现在也只不过二十四岁，看上去当然年轻。”温故一边应付墨九，一边展开书信阅览。看完全文，他若有所思的将信重新叠好收起，对着还在发呆的墨九吩咐道，“继续走，停下来做什么，赶不到城里，你打算让本侯夜宿马车？”

　　“爷，那上面写了什么？”墨九嘿嘿一笑，回头一挥马鞭，好奇问道。

　　温故看着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笑道：“你想看？那不如我来赶车，你做侯爷？”

　　“别别，侯爷，我这不是开玩笑的嘛，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墨九吐了吐舌头，果然不再追问。

　　温故靠在软垫上，一手支着额，暂作休息。但眼睛闭上了，脑子仍转得飞快，刚才信里是什么意思，而他该怎么做，一切的一切，他都要好好思量一番。另外，那个他的未婚妻姜月，他的好奇也越来越重了。

　　村落里，歌伎团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一回，前三辆马车都安排给了女孩子，而后三辆马车堆放道具。因为接下来的路途较长，团长向村长买了四匹马，除了两个车夫，四个武夫被安排赶车，剩下的两个武夫，还有简易以及团长骑马。

　　就在各自准备好，姑娘们陆续上车时，姜月所踩的踏板突然咔嚓一声碎裂，她反应极快的要翻身控制平衡，动作刚做了一半，背后一个暖和的胸膛贴了上来，紧紧抱住她，低笑着关心道：“好险，月儿，你没事吧？”

　　姜月挣扎了下，男子却并没有放手，还故作不知的担忧道：“月儿，你可要小心些，这踏板不能用了，我抱你上车吧！”

　　“不必了，我自己能上。”姜月冷静答道，身子不再挣扎，但反感之意十分明显。

　　简易笑笑，松开手，退了几步，姜月没有回头，手一撑车驾，身子便跃上马车，进了车厢。这边见不着人影，简易转身上马，这一抬头，正对上打量自己的君怜，那神情让简易一愣，他故作不解的笑笑，心中不由警惕起来，那日他没有出面，但最后随姜桓离开时，的确是从君怜雏微面前而过，当时她们都低着头，但难说一眼也没看见，若是她知道了，那……她就不能留。

　　“君怜，怎么了？”雏微见君怜迟迟不上马车，探出头来问道。

　　君怜摇摇头，登上马车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好像哪里见过简易。”

　　“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他好像一个人……”雏微若有所思。

　　“像谁？”君怜追问道。

　　雏微皱着眉，欲言又止，她摇了摇头道：“我还不确定，我不太记得了，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恩，一定要记得啊！我觉得他对姜月儿别有居心，一定要盯紧他！”君怜信誓旦旦的说道。

　　而车外，两骑无意识的靠近，只听简易轻声说道：“盯紧君怜和雏微，别让她们和姜月单独在一起。”

　　“是。”武夫悄悄放慢坐骑速度，若有若无的接近另一人，一个一个接下去传话。

　　两日的车程，沿着官道，终于抵达了姜国边关重镇黎关。这是一座建在峡谷口的重镇关卡，出了此地，草原风光，一马平川。而在此城里，只感觉灰色是整座城的主调，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品，没有热闹的市集，走在街上的多是穿戴整齐的士兵，严肃而冰冷。

　　歌伎团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路被盘问了数次，搞得每个人都有些紧张。团长出了一身的虚汗，眼见又是一队士兵迎面而来，连忙拿袖子抹了抹头上的冷汗，上前道：“不知各位官大爷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一个士官模样的人打量了整个歌伎团后道：“你们是歌伎团？”

　　“是，我是这个团的团长。”团长陪着笑解释道。

　　“有几个人？”士官继续问道。

　　“一共十七人，都在这里了。”团长指了指全部下了马车的团员道。

　　“文书拿来。”士官命令道。

　　“是是，这里，您看。”团长连忙从放进怀里不止一次的布包里拿出文书，递给士官。

　　那士官仔细检查了下各种官文印信，点了点头道：“恩，是真的。走，都跟上！”

　　“哎？什么，这是做什么？”眼见士兵围拢过来，团长惊慌的询问道。

　　“我们长官要见你们，跟我来。”那士官说完这句话，便率先而去，留下歌伎团一堆人，看着周围一圈士兵，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