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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偷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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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古道上悠然而行,碾过寒冰碎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西门吹雪怀中抱着剑,半坐半躺的在马车中小憩。相比于马车,他其实更喜欢骑着快马奔驰的感觉。然而人生总有意外——譬如在快马狂奔之时不慎打滑。
马车里很暖,光是暖炉就有四个,还有一张看起来很蓬松暖和的软垫垫在座椅上,车夫赶车的技术不错,马车匀速行驶,全无颠簸之感,在这种环境之下,哪怕是剑神也忍不住有些困倦。
一连奔波数日,在大战前,也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正在半梦半醒之际,平稳行驶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刹,骏马哀嘶,西门吹雪立时惊醒,同时乌鞘剑已出鞘三寸!车夫是万梅山庄的老人了,若非遇到紧急之事绝不会让车颠簸至此,在这千里冰封渺无人烟的度津关口,莫非迎面撞上了盘踞在此杀师害友的败类“度津三杰”?
这“度津三杰”才出江湖不到一年,歹毒暴戾的名声就已传遍江湖,如雷贯耳,成名一战便是合三人之力血洗乌头帮,全帮上下百十口人一个活口都没留,光是尸体衙门的人就运了三天,蚊虫盘旋萦绕了半月之久!
乌头帮帮主与陕北大侠是至交好友,听闻好友全家遇害,陕北大侠立即动身,北上寻仇,成了江湖人一时的谈资。
没人觉得陕北大侠会败,他虽然已隐退了,却曾是江湖上一百年来武功最高的那几个人之一,全盛之时,就连当世数一数二的名剑客木道人都曾险败于他。
这无疑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复仇,大家都认为要不了多久,陕北大侠就会提着“度津三杰”的人头来祭奠他的好友在天之灵。
西门吹雪也这么想。
他们都错了。
一个月后,陕北大侠的尸身被吊在度津关外的城池之上!
尸身的血肉只有一半,另一半则是森森白骨。白骨上挂着白帆,上书:“寻仇者的下场”。
西门吹雪就是继陕北大侠之后的寻仇者。
他既不认得乌头帮的人,也跟陕北大侠没什么交集,他只是觉得陕北大侠是个好人,而“度津三杰”该死。
西门吹雪有必胜的信念,却也不会因为这份自信看轻任何一个对手,尤其,从他得到的情报来分析,他要杀的人并不一定会堂堂正正的跟他打,诡计陷阱,数不清的下三滥手段才真叫人防不胜防。
西门吹雪念头转过,还不到一息的功夫,他已做好了作战的准备,正要推开车门,门就被打开一道缝隙,霎时冷如刀的烈烈北风吹进来。
开门的是车夫,他道:“庄主,是个姑娘忽然出现,拦住了去路。”
透过车窗缝隙,西门吹雪隐约看到,在苍茫冰原中站着一个衣着奇异的女人,穿得很单薄,抱着手臂缩成一团,脸被冻的红里泛青,嘴唇更是乌紫,浑身打着颤,一面饱含期望地往马车里张望,一面牙齿打颤道:“我想去前面的度津集,能不能搭个车?我可以付钱。”
呼吸短促,下盘无力,空门大开,是个典型的不会武功女人,哪怕她望过来的眼神好像饿了几天肚子终于盯上了猎物的狼。
此地偏僻苦寒,离最近的一处市集至少还有六十里,而在市集之后的二十里,才是“度津三杰”的老巢,换句话说,带她正好顺路。
西门吹雪瞥了她一眼,他本不喜跟人同行,可这度津关甚少人行,此刻若不载她一程,恐怕要不了半个时辰,她就要被冻死了,江湖上人人都说西门吹雪心肠冷酷,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可他毕竟不是个全然冷血的人。
“上来。”
那姑娘眼神似乎更加狂热了,几乎就要原地跳起来,哆哆嗦嗦欢天喜地千恩万谢地上了车。
马车不算豪华,但是很大,西门吹雪往边上稍微让让,姑娘进来带了一身冷气,坐在他身侧,中间刚好还能空出一个人的距离。
上来之后,她很有礼貌地缩在角落里,或许跟礼貌也没什么关系,单纯是那个角落的车壁上挂着一只暖炉。
她沉默地坐着,时不时地朝西门吹雪瞟一眼,眼中热枕不减,嘴角高高扬起,全身上下仿佛都陷入一种莫名的激动与兴奋之中,没一会就垂下头,把脸埋进掌心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嗤嗤地笑。
西门吹雪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载了一个神经病上车。
马车走了一会,那个神秘的姑娘坐得久了,手脚回暖,脸色也渐渐褪去青白,终于从莫名的状态中抽离出来,收敛了一下面部表情,开始说话了:“那个,我叫南栀,是……嗯……机械设计师,就是做机械设计及其自动化研究的。”顿了顿,她又道:“你……你也要去度津集吗?关外挺冷的哈,冰天雪地的。”
西门吹雪闭上眼睛,淡淡道:“安静。”
南栀一噎,登时把千言万语都咽了回去,脸颊红了红,轻轻哦了一声,随后小声道:“抱歉啊,吵到你了。”这之后,她就不再说话了,只是呼吸很重,心跳也很快。
六十里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按照马车的速度,至少还得走四个时辰。
在这种环境下,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西门吹雪显然很习惯这种寂寞的滋味,他人不动,眼睛闭着,看着像在休息,脑子却在转。他绝不是那种凭着冠绝天下的剑法就一路莽过去的人,他也见过太多不可一世的人死在比自己弱小百倍的人手中。
他既是在休息,也在结合已有的情报思考“度津三杰”会怎么对付他,以及应对之策。
正思量着,西门吹雪忽然有一种异样感,是搭车的女人,他知道,她一直偷偷地看着自己,从一开始的狂热探究慢慢变成了一种观摩,像是在观摩着什么宝物。
被人盯着的感觉当然不舒服。
他睁开眼睛侧头看过去,那女人又飞快地避开目光,垂头摸摸鼻子,手指在身丨下软垫上画着圈,西门吹雪收回视线,不到两息,那种被盯着看的感觉又来了,不仅如此,他的余光还看到那个女人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砖石一样方方正正的薄片,砖石的一面发着光,而另一面悄无声息鬼鬼祟祟地对准了他。
他侧过头直接问道:“有事?”
“啊?”南栀手慌脚乱,一个不小心,手中的“砖石”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刚刚还发光的一面已经不亮了。
“没事没事,抱歉抱歉。”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不安,然后顶着一个尴尬的笑容弯腰把砖石捡回来,在手中摆弄来摆弄去,又走了不知多久,南栀就有点坐不住了,期期艾艾道:“那个……走了这么久……你饿不饿?我带了点吃的你要不要?”
西门吹雪没答,而是透过车窗看了眼天色,随后在车壁上轻轻敲了一下,马车立刻停了下来。
车夫从马车下面抽出捆扎好的一捆柴草,抽出几根粗大耐烧的,拂去地上的积雪,搭成井字形,剩下的柴火就沿着搭好的井字依次摆放好,另有些散碎的柴草铺在中间,他从腰里摸出一只装油的瓶子倒上去,火折子一点,火焰轰的一声,烧得极旺。
西门吹雪下了马车,并没有直接凑到火堆旁,而是信步在马车周围走走,车夫一面从马车后面搬取杂物,一面道:“庄主,这关外昼短夜长,等到了地方约莫天也黑了,不如先去度津集过一夜,好好修整修整,如何?”
南栀好奇地朝西门吹雪看过去,他惜字如金,车夫说了那么多,他就回了个好字。
南栀忍不住撅起嘴,原地蹦了蹦,凑到车夫跟前,柔声道:“还要做什么吗?我帮你。”
车夫也不客气,笑着道:“劳驾,劳驾,车子后面的箱子里有些锅碗和一些干货,拿出来给我就成……姑娘怎地一个人到这苦寒之地来了?”
南栀道:“没办法,有任务在身啊!”
车夫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任务?”
南栀手上不停,正在支锅,一边傻笑一边道道:“有人拿了我们家的东西跑了,老大让我要回来,说:要是他们不肯给,就直接抢。”
车夫听的好笑,他虽然没什么身手,但跟着自家庄主那么久,多少也长了些眼色,自然看得出,眼前的姑娘根本不像会武功的样子,若动起手来,只怕连他都不如。也没说破,微笑道:“不知是丢了要是要紧的东西?唉,若是你抢也抢不过,那可怎生是好?”
南栀重重叹气道:“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生气!他们拿走的一整套的设计图!还有几百个传感器和……”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眨眨眼睛,道:“等下再说。”说完,朝几步外的马车跑过去,人猫在车辕后面,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什么。
说话间,火堆上已架好了锅,锅里的水也已烧沸,西门吹雪舀了一碗水出来慢慢地喝着,车夫在一边烤东西,道:“庄主,我看这姑娘有些不大对……”
西门吹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她在跟人说话。”
武功高深之人,听力也非比寻常,南栀在马车另一边,捏着嗓子,声音极轻,普通人自然听不到她说了什么,但对于西门吹雪这样的高手来说,她的声音就好似响在耳边,听得分外清楚。
车夫压低了嗓子,环视左右,比了个口型道:“谁?”
西门吹雪皱起眉,现出不解之色来,没有人,但有人的声音,两道声音在交谈,但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躲在那里。
两个声音不但声线不同,其中一道听起来非常的古怪,仿佛隔着什么。西门吹雪这一留心,听的就越发清楚了。
那个叫南栀的姑娘用着很小的声音,带着极欢欣雀跃的声音道:“啊啊啊啊姐妹你知道吗我终于成功搭上了男神的顺风车啊,他就坐在我身边!你的情报也太准了,虽然我在路边等了两天,但是那可是男神啊!我的男神啊!真有你的姐妹,你不知道,他好帅,他真的好帅,比我想象的还要帅一万倍!他还跟我说话了啊啊啊啊啊!他跟我说了好几个字,啊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另一个声音不得不打断她:“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须先冷静一下听我说,最新情报,韩月他们不止拿走了设计图,还有两挺狙击枪……”
南栀:“啊……男神,就让我幸福地死在枪下,让命运的子弹击中我吧,下葬的时候记得要把我男神的照片跟我放在一起。”
另一个声音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他结婚了,连孩子都有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南栀压抑着激动的声音几乎哽咽了:“高冷剑神再加上人夫气场,绝了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