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天鹅绒》青草糕

11、第 11 章

　　游嘉赫忙不迭后退，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对不起……确实没看见……”

　　幸好是晚上，他耳朵后面热得厉害，变了颜色也看不出来。

　　方才不小心撞到她，头发丝扑了他满怀，还以为会有什么传说中“秀发的清香”，看来广告里都是骗人的，根本什么味道也没有。

　　鹿青倪抿了抿唇，说：“你回学校？”

　　“啊……嗯。”游嘉赫点头，“鹿老师，你也坐地铁吗？”

　　以前下班鹿青倪常常是蹭其他同事的车回去的，所以游嘉赫从没机会和她一起下班过。

　　鹿青倪斜睨他一眼，从鼻子发出一个“嗯”音。

　　“那真巧啊！”游嘉赫没话找话，“那你明天还上班吗？”

　　“不上啊。”鹿青倪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调休。”

　　“那，那您给我安排点什么工作呢？”仿佛是怕她旧事重提，游嘉赫赶紧道，“我不离职，真的，我好好工作。”

　　绿灯亮了。

　　鹿青倪迈开步子往前走去，他紧紧跟在她旁边。

　　“这回想清楚了？不要把工作当儿戏。”

　　“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游嘉赫凛然回答。

　　鹿青倪：“我没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你，你去主任或其他同事那里问问，有什么能帮忙的。”

　　游嘉赫：“好。”

　　她终于笑了笑，转而问道：“你晚上吃的什么？”

　　游嘉赫挠挠头：“随便吃了点。”

　　意思就是吃的路边小面馆。

　　“喝奶茶么？”鹿青倪指了指一旁的奶茶店，两三个人正在排队。

　　游嘉赫：“老师你要喝奶茶？喝什么，我请你——”

　　“不要这么献殷勤，就算你有钱，我也不需要实习生来请客。”鹿青倪走到店面前扫码，“你喝不喝？”

　　“我……”

　　“地铁上不能吃喝，我打算坐在路边喝完再走，你呢？你要回学校忙吗？”

　　游嘉赫一愣，这言下之意……

　　“喝，我喝。”游嘉赫快速扫了一眼，“就要那个新款吧！”

　　取完了奶茶，两个人在街边的长椅上坐下。

　　晚饭轻拂，游嘉赫握着鹿青倪请客的奶茶，有点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应该是很浪漫的气氛，他却有一种被喊家长的错觉。

　　“游嘉赫。”

　　游嘉赫立即绷直了神经：“鹿老师。”

　　鹿青倪并没有看他，只是吸了一口奶茶，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路人，说：“我其实一直很疑惑，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

　　她扪心自问，觉得自己就算稍微漂亮了一点，稍微能干一点，但也不至于那么夸张，能吸引一个和她弟弟差不多大的男生锲而不舍地追求。

　　她要是这么有魅力，也不至于最近没人追啊。

　　更何况，以游嘉赫的家世来说，还会没见过能干的美女么？

　　游嘉赫没想到她一上来就问这么直击灵魂的问题，一时间有些慌神。

　　“我……”

　　说是一见钟情吧，显得自己见色起意，很不可靠，但说是为她的人格折服吧，又无法解释他在酒吧门口跟她搭讪的行为。

　　游嘉赫沉重地咬着珍珠。

　　想来想去，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能撒谎，尤其是不能在记者面前撒谎。

　　“你要听实话吗，鹿老师？”

　　鹿青倪诡异地看了他一眼：“难道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我在酒吧的舞台上表演，你和小黛坐在下面。”游嘉赫回忆，“那时候我就想，啊，好漂亮，那里怎么会坐了个那么漂亮的人。”

　　鹿青倪狐疑：“……你认真的？”

　　他这个语气，搞得她好像是什么绝世大美人一样。

　　她要是绝世大美人，早就靠脸吃饭去了。

　　“反正……就很明显地能感觉出来，你和她们，和在场的别人都不一样。”游嘉赫不知道如何描述那种感觉，有点妩媚，又有点疏离，好像是唾手可得的世俗，又好像是遥不可及的清风。

　　“所以……就很想认识你。”游嘉赫捏着塑料奶茶杯，看着奶茶杯瘪下去又膨起来，“你相信我，我以前从来没问女生要过联系方式——哦，小组作业除外。”

　　鹿青倪居然被他最后一句话逗得笑了一声。

　　“真的假的。”她说，“是因为都是女生找你要联系方式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游嘉赫嘟囔一句，“我很清白的。”

　　他也是后来才从舍友们那里知道的，原来很多女生都觉得他肯定有女朋友了，所以才会一直远远观望，不敢下手。

　　他的舍友们才不傻，乐得别人误解，反正游嘉赫也没有想谈恋爱的意思，那就让他单着好了，把机会让给有需要的人。

　　鹿青倪思忖道：“我不知道倪津鹿有没有和你说过，我是谈过对象的……”

　　游嘉赫急于剖白：“我又不介意。”

　　鹿青倪用一种“你谁啊谁管你介不介意”的眼神瞟了他一眼，游嘉赫又和鹌鹑一样缩了回去。

　　“我呢，虽然也不是说非得奔着结婚去谈恋爱，但我也没有闲到靠谈恋爱来找乐子。我就是个普通人，我希望我的付出是有回报的，所以我觉得双方层次相近，需求相当，才能尽量让一段感情能有一个好的结果，你懂我的意思吧？”

　　游嘉赫觉得自己应该是听懂了。

　　她应该是想和经济适用男发展一段稳定的关系，最好是能结婚，不过结不了也没事，就是浪费时间罢了。

　　他低头抠着奶茶杯上的印花：“我觉得人要遵从内心，及时行乐……”

　　“因为你只有二十一岁，你甚至都没有走出社会。”鹿青倪说，“你还有纵容你的父母，你就算什么都不干，也可以衣食无忧。而我和你不一样，我要考虑的事情有很多。”

　　鹿青倪本来想举点例子，比如如何维护社会人际关系，如何面对单身女性职场困境，如何构建一个让自己可以安度晚年的家庭，但又觉得这些东西说给游嘉赫听没有意思。

　　她并非不婚主义，但也不是结婚狂，到了年纪，就更需要精挑细选，才能给自己规划出一个可靠的未来。

　　虽然听上去很令人不爽，她自己也不爽，但这就是社会现实，她本质上并不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因此也就会被洪流裹挟着前去。她也只是千千万万俗人中的一个，会对所谓的爱情抱有隐约的期待，但也知道这玩意儿不能强求。

　　“如果我还在读书，你要是这么追我，我估计也不会拒绝。”鹿青倪实话实说。谁没有年轻过啊，她也曾经顶着一头五彩缤纷的头发行走在校园里，也曾和社团同学一起去外地看周日晚上的演唱会，然后再坐最早的高铁回学校赶去上课。像游嘉赫这样长得帅的、聪明的、有钱的男孩子，要是主动来追她，她肯定会得意得恨不得横着走。

　　“又或者，如果我是富婆，每天逛街旅游，靠收租就能躺平，我也不介意和你玩上几把。”她又不是圣人，年轻英俊的小狼狗主动投怀送抱，她焉能把持得住？

　　“但我既不是女大学生，也不是有钱的富婆。”鹿青倪说，“我的时间成本和情绪成本都很宝贵，我不喜欢去试探一段充满风险的感情。”

　　最主要的事，她对他没有那种意思，何必花费精力在这上面？

　　游嘉赫愣愣地听着，每个字都明白，但组合在一起，就好像变得格外高深。

　　他皱着眉，努力地思考。

　　鹿青倪：“嗯……至于我不希望你离职，也是觉得你应该稍微安定一点儿，不要那么冲动——虽然冲动就是这个年纪的特质。等实习完这段时间，你也会对我整个人有更深入的认知，到时候你总归会明白，我们不是一路的人。”

　　所以说姐弟恋很麻烦，尤其是像她和游嘉赫这样，年龄、社会阅历都不在一个层级上，一时的新鲜褪去后，就要面临无穷无尽的困扰。

　　游嘉赫沉默着没有吭声。

　　这个时候，无论做出什么回应，都会显得很肤浅。

　　奶茶杯在手里发出轻轻的喀喀声，展示着他内心的纠结。

　　“所以……”安静很久后，他终于慢吞吞地开口，“你不谈姐弟恋，是觉得不会有未来，是这个意思吧？”

　　鹿青倪：“可以这么说。”

　　“哦……那是你是觉得跟我没有未来，还是但凡是姐弟恋，都没有未来呢？”

　　“也没那么绝对，世界上一定也有很多终成眷属的姐弟恋，但我觉得我没有那个耐心去慢慢适应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我们各方面相差都太大了。”

　　哦，原来是觉得跟他没有未来。

　　游嘉赫有点沮丧，但又无可反驳——他确实没有想过什么未来。

　　他才二十一岁，喜欢就说了，哪会考虑什么未来啊？

　　他们学校里的情侣，也没谁是奔着结婚去谈的吧？

　　游嘉赫以前总觉得，他和鹿青倪之间的距离，只不过是年龄带来的成熟与不成熟，只要愿意，都是可以去磨合和适应的。但却从来没有想过，像鹿青倪这样的社畜，已经没有多余的热情去自己找罪受了。

　　路上霓虹灯明亮，风吹动游嘉赫细碎的发梢，他有些茫然地坐在长椅上发呆。

　　鹿青倪也不再说话，慢慢地喝着奶茶，给出时间，让游嘉赫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