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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山重水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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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又是那梦境袭来,竟又看见涟漪。她依旧穿湖绿的裙子,长长的头发披散而下,有淡淡的白色花环,纠结在发间。她站定,不远不近的看我,眼神中满是忧伤。
醒来时,凌晨四点。天,黑得彻底。恰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辛迪正蜷缩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呼吸深沉而均匀。四处都是一色的安静。只有我的心不静。
好奇怪,为什么又梦见涟漪?
——“巫女”?!难道她是辛迪说的巫女?!
对!不错!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子,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呢?“所有的真爱都不会落空”?“爱情在最纯美的时候可以跨越生死”?
她是在暗示什么?
还有,我的祖母绿戒指,我明明丢落在水里,怎么会被她捡到?
还有,我为什么会再三的梦见她?
狂喜——那么清晰的喜悦猛烈的冲击而来,心狠狠的跳,跳到心痛。
我要见她,必须见她!
我的祁歌,近在咫尺的祁歌。缓缓的吻向冰冷的玻璃门,“祁歌,等着我,我一定会救你,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不会,绝对不会放你走……我们要在一起,一定一定......”温热的眼泪流下来,面上却现出甜美的微笑。
“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就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我学着他的调子轻轻哼出这一句誓言,缓慢而坚定。
一路疾驰,到达明镜湖畔的时候,天色已微微泛白。
天空如同一张巨大的帘幕,自东方那一点鱼肚白,晕出无数深深浅浅的蓝,最后归于一片沉静。圆月,犹挂在中天,破碎成一点苍白的色泽。天尽头,山影、树影皆成一色沉寂的黑,如一抹静默的剪影投映在潋滟的水波上。薄雾如烟,淡淡的笼罩着那一片静谧。青山依依,在天水尽头织一幅水墨,碧柳青青,在天地之间挂一帘淡影——那湖,便如世外的桃源,静谧安宁。远的山,近的树,一一在雾气中朦胧。
默默握紧双拳,从未有过的坚定让我连一丝畏惧都没有。心里,充满了激动和喜悦。
我会救你,祁歌,我一定会救你。
一路寻觅。清晨微冷的风迎面吹过来,夹杂着无数水气,潮腻腻的粘在身上,不一会,衣裳便泛出湿意,分外的冷。
“涟漪……涟漪…..”我轻声喊,生怕惊动这一湖的安宁。沿着湖岸小心寻觅,自满是鹅卵石的湖岸走到芦苇丛丛、芰荷生香的浅滩。风愈加的大,几乎要将我的声音吞没。高大的芦苇在昏暗的晨光中舞出凌厉的姿态,偶尔有枝叶扑打在脸上,生生的疼。脚下,慢慢泥泞起来,我却连丝毫的犹豫都没有,只想走下去,喊下去,找下去。
东方的鱼肚白慢慢吞噬那些暗淡的苍蓝,并隐隐泛出一丝红痕。天光渐亮,心里却慢慢涌上惆怅、进而忐忑、失落、绝望——这个地方根本就没有人,没有人!
“涟漪——!”拖着哭腔的声音,那样凄厉而无助,“涟漪,我知道你在,你出来,出来,我知道你在!”
寂静,只我的声音,在空旷的郊野回荡。
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为什么?是我分析错了?还是寻找的方法不对?我无助的跌坐在芦苇丛中,冰凉的泥水瞬间湿透衣服,打在肌肤上,分外的凉。
水?冰凉的水?
对了!昨天,不正是在我走进明镜湖的时候遇见的涟漪吗?
那么,那么!
我猛然抬头,睁大了眼睛——试试看,也许,会再次遇到涟漪。倘若遇不到她,就此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绝望呢?
不过是在奈何桥上等着我的祁歌罢了!
我站直身子,轻轻整理凌乱的发丝。“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头等三年。”我轻轻呢喃,毫不迟疑的步入冰冷的湖中。
水,一层层的漫过来。身体推开无数波光,那烟波浩渺的湖,便在我怀抱之中。弥漫的水雾,起舞,纠结缭绕,层层蔓蔓,重重叠叠。
湖水满过腰际。往前,每一步都变得艰辛。寒冷,迫入骨髓。却慢慢笑了,这样也好,祁歌,请原谅我的自私和懦弱,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这样的结局。你轻易的许了我一个未来,又轻易的毁了我所有的梦想。我不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你走,然后让撕心裂肺的痛苦将我淹没。
那么,不如我走。让我走。
眼泪,终于慢慢滑落,跌落在冰凉的湖水中。白色的上衣,乌黑的头发,在湖水中氤氲开了,仿佛一朵妖艳而绮丽的花朵,盛开在这翡翠的巨盆。
呼吸,渐渐艰难。抬头,看见妈妈温暖的微笑。泪,溶在湖水中。
就这样也好,结束了,这一切都结束了。
竟又醒来。水蓝色的幔帐的顶,以同色的绣线,细细的纹绣着繁复的凤尾纹。映着橘色的暗淡的灯光,看得出一丝一缕的纠葛,栩栩如生,摇曳生姿。
好冷,我瑟缩的微微撑起头。这是什么地方?屋里昏暗至极,不能远视。但见厅中空旷,只墙边摆黑木雕花八仙桌椅,其他竟空无他物。却望不到房间的那头,只觉得空气里都回荡着一股孤寂。
“我实在没想到你会这么傻的,何苦。”小女孩特有的声线,温和而甜蜜——是涟漪!
“涟漪!”眼泪在一瞬间跌落,一双手紧紧的握住床幔,“涟漪,我终于找到你。”
“找我做什么?”她眼角写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淡,甜软的声线,却是冰冷的口吻。拍拍衣角,她缓步走向不远处的八仙桌,坐在古色古香的椅上,伸手把玩一只翠玉的杯子。“你我,不过一面之缘罢。”
“求你,求你救救祁歌。求求你!求求你!”因了哽咽,这一句话,竟说得支离破碎。忽然有那么多情绪,汹涌的堵在喉间,未曾启齿,便落下无数泪滴。
她蹙眉看我一眼,斜斜的抬高头,葱白的手划过自己的眉间,浅浅的叹一口气,“我可救不了他。”“我是真救不了他的。”明明是个孩子,却有着那样动人的神态。
“不,你骗我!我不相信我们只是偶然相遇,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也绝不是随口说说。是你给我暗示的,不是吗?而今我来了,为什么又这样残忍的一口回绝?”
“哎……”她叹一口气,自椅子上跳下来,走回我身边,并我身旁坐着,伸手挽住我的手臂,小小的脸猫儿般在我手臂间蹭了两蹭。“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没有他,你便不活了吗?”
“你不懂,没有他,这世界对我便没有丝毫意义。我已经受够了没有他的日子,我再也再也不要那样了……”我伸手抚在她的面颊上,她的脸细腻却冰冷,如被朝露打湿的温玉。
“没有他,毋宁死?”她抬头看我。
“没有他,毋宁死。”我低头看她。
“与他在一起就这么好吗?”她问。
“我们约定过的,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在一起吗?”她眼中现出微微的困惑和疼惜。
“嗯”我重重的点头。
她愣一愣,旋即跳开,轻轻搓了两下手,“殿下,怎么办?她真不打算活着了呢。”她叹息,分明不是与我说话。
“嗯,我明白了。”男子的声音慵懒而疲惫。
“谁?”
我不由惊呼出声,抬头四处寻找。灯不够明亮,看不远,依稀觉得在屋子的另一边层层叠叠的暗色帘幔后,分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