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咖啡香》云下有影

80、梦想

　　“我的梦想？”
　　宋奕之把高脚杯放下来，沉下眉头，他第一次看起来这么严肃，那种严肃里面还有一点没落。
　　“我的梦想，小时候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生活，后来没有实现。再后来，我希望能和你和苏珊阿姨一家人一起生活，悲剧发生了。那时候我不再相信梦想了，我开始研究技术，计算机，是那时候最流行的技术，我研究进去了，就可以忘掉一切。我的模型陪伴着我，我倾注了所有的精力。”

　　宁诺的眼眶发红。
　　“但是现在呢？你陪伴着我。模型是过去的事情了。该放手的时候就去放手。失去了你，或者让你伤心了，那模型的意义在哪里？你知道吗，模型不过是你的替身，她不是真的诺诺。”

　　宋奕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照片，给宁诺看。
　　“这是我请的画师画的模型的卡通形象。”
　　宁诺仔细看过去，那分明是她少女时期的模样。

　　“我本来准备就这样发布了。不过......”他蹙眉，“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我们平平安安地在一起才最重要。”
　　宁诺想起来曾经看到过一部电视剧，里面相濡以沫的男女主也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当时她嗤之以鼻。

　　而现在，原来艺术真的来源自生活。当你心中有一个人，你确实可以放弃所有，因为毕竟人走到最后，身边的感情原来才是最重要的东西。而其他所有的东西，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宁诺走过去，抱住宋奕之，“我们就这样一直走到最后，好不好。”
　　她第一次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自己听了也浑身一颤，宋奕之的身体紧了一下，就还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两人相拥而吻，空姐掀开帘子，瞪大眼睛，轻声嘀咕：“哇，这两个人刚刚看就眼熟，原来是——”
　　她轻轻后退，缩回备餐间，拦住准备出去的另外一个空姐，“人家这会儿顾不上吃点心了。”

　　下了飞机，闪光灯照得两人睁不开眼睛，幸亏磊哥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两人在保镖的簇拥下各自上车回到家里。
　　到了家，张美珊一顿激动。“你们两个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我就放心了，这一趟简直是险象环生，我们都好担心，阳阳都跟我们说了，太吓人了。”

　　“这次委屈阳阳了。”
　　张美珊点头，压低了声音：“你们是不是把——”
　　正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又急切又大声。
　　张美珊赶紧去开门，从猫眼里一看，皱眉，“你怎么来了？我正和宁诺讲话呢！”
　　原来是张路。

　　“搞没搞错！”
　　张路大喊，脸色发红，“你知道宋奕之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没等宁诺反应过来，他大喊：“意味着，他十年的心血没有了，意味着我们的新聚天科技也黄了！那么多兄弟都押上了前途跳槽过来，宋奕之这样也太狗了！”

　　宁诺早想到这些，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心里的感受还是五味陈杂。
　　“张路，你别急。”
　　“张美珊，你别让我别急，我就是很急！这已经火烧眉毛了！现在，齐言的人，正在接管大楼，我们公司就要黄了！”

　　宁诺感到胸口发紧，眉头拧住，很难解开。
　　她低声说：“宋奕之怎么说？”
　　“他在办公室呢，就眼睁睁看着。”张路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我来，就是想要你去劝劝他，别把模型交出去。这玩意儿，不是再给十年就能研发出来的，而且现在正在风口上，是绝佳的机会，以后就算他技术再强，成为世界首富的机会也就这么一次了。”

　　张美珊瞪大了眼睛，显然这件事的影响力超出了她的预计。
　　“我知道你们两个的感情深，我也知道齐言手段狠毒，但这件事就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没有了。”

　　宋奕之从根本没关的门里走进客厅，他顺手关上门，显得很淡定。
　　“我已经交出模型了。齐言的人检查过了，没有问题，他才放走了阳阳，不然你以为我们的人能活着回来吗？张路，你要理解，人的生命大于一切。世界首富对我也不是很重要。”

　　张路抱着头，显然十分崩溃。
　　“你！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
　　张路站起来，猝不及防给了宋奕之一拳头，宁诺和张美珊都看懵了。

　　宋奕之没还手，张路冲上去又是一套组合拳，直到宋奕之反身压住张路，他不生气，面色沉稳，“你够了。”
　　“没有！不能够！你！简直要气死我！”
　　宋奕之双手紧紧扼住张路的脖子，低声说：“戏过了，你这是在报私仇吧。”
　　张路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宁诺尽收眼底，给了宋奕之一个眼神。
　　有点生气的眼神。

　　齐言拿到了报告，脸色微笑缓缓沁润出来。
　　“宋奕之狡兔三窟，不过这次应该是来真的了。”
　　报告的袋子口里，露出一张照片的三分之一。照片上，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正是张路和宋奕之。
　　“放心吧，齐总，在美国的时候，我们已经详细检查过宋奕之的源代码了，没有问题，就是他的AI模型，我们这次算是捡到宝贝了。拿了源代码，我们一发布，就是世界第一的AI公司了。这个模型你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齐言把玩着自己的手表：“想好了，就叫真言。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露出狂妄的笑容。
　　秘书也露出兴奋的表情，“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次我们终于成功了！”
　　齐言瞪了秘书一眼：“让那群nerd赶紧给我好好检查代码，如果上线出了问题，我第一时间把他们全部开了！”
　　话虽如此，但等秘书走后，齐言又拿起照片看了看，眼神定格在宁诺身上，这张偷拍的照片里，宁诺在一角，表情凝重而震惊，齐言越看越高兴，他就是想要宁诺难受。

　　......

　　是夜，宁诺一个人去肯德基吃宵夜，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吃宵夜。
　　她有种感觉，宋奕之今晚会来找她，但她不想暴露。
　　有时候人太聪明也是一种负担。

　　宁诺从洗手间出来，正好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穿着一身黑色的男人。
　　“果然。”
　　对方见四周无人，两人正好在一个视觉死角里面，压低了声音，“是我。”
　　宁诺有点生气。

　　“知道是你。为什么和张路演戏？你知道我刚听见张路说的话，有多愧疚吗？”
　　宋奕之的声音软了下去，“对不起。”
　　宁诺不等对方说完，伸手把他的腰揽住，往自己怀里一拉，“说正事。”
　　两人你贴着我，我贴着你，气氛一瞬间由兴师问罪变成了暧昧难缠。

　　宋奕之压低了帽沿，侧脸的宁诺脸上亲了一下，高高的鼻梁擦过宁诺的脸颊，他的鼻头凉凉的。
　　“好了，好了。”宁诺也没了脾气。哼，自己真没出席，明明刚刚挺生气的，演戏也不知会自己一声。
　　宋奕之低声解释，原来他发现齐言一直在派人监视宁诺，就在他们住的那栋公寓楼对面大厦的房间里，窗户对窗户。
　　宋奕之：“我们没有办法查询到是不是有监听设备，也来不及排查。我交出去了模型是真的，但是其实我早就开发了另外一个新的算法，一直没有对外公布。我交出去的诺诺，是旧的版本，而我准备发布的是新版本。”

　　宁诺一点就通。
　　“所以你和张路做戏，为的是让齐言掉以轻心？”
　　“没错。张路不懂技术，但他可以找到全天下最懂技术的人去研究我交出去的模型，一开始他们可能发现不了，但是时间久了，绝对能发现，我唯一的机会就是让他掉以轻心，直接立即发布模型......”
　　“利用他的贪婪——没有做完所有检查就发布。确实是个好计划。”
　　宁诺双眼放出光芒，这么多天一来第一次感到完完全全的放松。
　　“那在飞机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说。”

　　忽然想到宋奕之居然在飞机上也在做戏！他交出模型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宁诺一把推开宋奕之，在狭窄的走廊里倒也不能推开太远，他没反抗，任由宁诺推来拉去的。
　　宋奕之靠着对面的墙壁，“那时候也有人监视着——其实我妈妈以前在我读大学的时候就派人监视过我，所以我也算有些经验——”

　　宁诺心里又一软，想到宋奕之这一生到底什么时刻是轻松的......唉，自己何尝也不是呢。
　　“那说的话也是假话了？”
　　宋奕之有些着急，声音激动，“都是真话。如果真的到了最后一步，放弃一切都可以，只要我们在一起。”
　　宁诺听出他语气里的着急，也不想再逗他了，真话假话，她还是能分清楚。飞机上没听出一丝一毫的虚假，估计齐言也听不出。
　　不能被识破的谎言，往往是真话，是披着谎言皮肤的真话。

　　宁诺见对面的宋奕之还贴着墙壁站着，可怜巴巴的，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他整个人比刚认识的时候瘦了很多，面部棱角更加分明了。
　　这时候一个人进走廊来准备去洗手间，宁诺和宋奕之对视一眼，怕是齐言的人，两人一前一后走出走廊。
　　怕这里有人监视着，宁诺不敢多说，她只给了宋奕之一个眼神，坚定的眼神。

　　宋奕之知道了，宁诺没生气，低头出去了。
　　第二天，财经早报头版头条，齐言旗下的聚天科技，要发布AI了，名字叫“真言”。而现在属于宋奕之和张路的联定科技办公室里，一片哀嚎。
　　程序员们愤怒不解，放弃了齐言的高薪诱惑，宋奕之却自己投降了？
　　他们还接到宋奕之的公开信，聚天现在发布的模型，是得到他的授权的，而新联定要“调整方向，重新出发”。
　　磊哥被一群程序员围攻，HR小姜也满脸郁闷。
　　一个愤怒的程序员直接冲到宋奕之办公室，把一杯咖啡浇到宋奕之头上。

　　“我们是因为相信你才来的，我们是要做伟大的产品的，而你呢？”
　　面对诘问，宋奕之抬头，棕色眼眸和咖啡一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