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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八章 绵绵似水时(下) ...

  •   桩素的眼瞳微微一舒,却是没有呼喊,只是眼看那个剑光在临近时堪堪一转去势,切段了她咫尺的一根梅枝。
      桩素见眼前的人已经眉心微蹙,不由笑道:“沉简,剑法不错嘛,收放自如。”
      “早告诉你多少次,来的时候不要不声不响便靠近,我不想伤了你。”沉简见她浑然不知反省,不免淡淡地瞪了她一眼,见她面色被风吹地微红,将剑一收,拉起她往屋里走去,“今日怎么来了?去里屋谈吧。”
      桩素感到手心一暖,顺从地随了她带着去。事隔多年,她依旧喜欢沉简这双温暖的手。现在很多人怕他,但她始终不怕。
      沉简的屋子很像他的风格,干净简单,纤尘不染。一床,一桌,一剑架,墙上悬幅丹青,另外挂着几把宝剑。
      桩素将带来的糕点摆上书桌,念念道:“喏,苏乔那儿的点心太多,我听闻你回了北楼,就顺便拿了一些给你,过一会待燕叔忙完了,我就去找他。”
      桩素去找燕北,自然是因为轻尘的另一项安排。北楼里有专门的杀手培训,其中一项便是——毒。因桩素不喜欢打闹,自从第二次被绑架的事件过后,轻尘便已托了燕北专程找来毒医预嫣交她用毒之道,以便防身。
      沉简将手上的剑放上剑架,应道:“今次回来休息几天,过阵子又有新的任务。”
      “这么急?”桩素不由诧异,“最近不是听闻朝廷内部有些内乱,外境也不安稳么?为何不等风声过去再行动?”
      沉简说:“正是因为朝廷办事不利,所以才会交托一叶盟。”
      桩素抱怨:“那也不用事事都找你啊,你去银堂也不过这么些年份,难道银堂就没别的人了么?”
      “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沉简的神色间莫名几分怪异。
      桩素感到他此次回来沉默地紧,一时也不知如何言语,隐约觉得不安,不由问:“这次任务要多久,危险吗?”
      沉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有几分无奈:“这一次的任务,我不知要多久才可回来。恐怕,有可能一去就要三年五载也未必。如果三年五载还不回,那就……”
      桩素面色一沉:“到底是什么任务,居然让你也这样没有把握?你若觉得有可能会有去无回,为何还要主动应下?”其实她还想加一句——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但对象是沉简,她咽下话尾,还数客气。
      沉简一时默然,似在考虑是否该告诉她,但见桩素略怒的神色,不由态度一软:“我要离开楚国,去汉国国都朝阳。”
      桩素问:“去那做什么?这次要你杀什么人?是哪个皇家诸侯,还是汉国重臣?”桩素深知自己身在的楚国同临近的汉国多年来纷争不绝,但怎也不想,楚国竟然出策要一叶盟动用银堂来干涉两国的国事。
      她最不懂的恐怕就是,为何沉简要去干涉这种事。
      闻言,沉简的嘴角一抿,隐约是嗤笑:“那个人……你就不用问了。总之这一趟我必须去,你继续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他眼中的锐利一闪即逝,既而又是淡漠的神色,看着桩素,声音微微一软:“我若是回不来,你也无需太难过……”
      他的唇有些干。
      桩素听他这样言语,只觉得不安的情绪顿时涌起。她凝视着沉简的眸,眼底竟然渐渐笼起了一层笑意:“我跟父亲申请下,同你一起去。”
      “不行。”沉简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绝。但是看到桩素微微笑着看他,然她乌黑的眼中不曾含笑,反叫他看到了一种固执,一种倔强。沉简面色略难看:“我不会带你去的。”
      桩素对他一扬眉梢:“好啊,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眼见沉简已是神色阴沉至极,她将空篮子一收,当即一转身溜出了房间,在门口时还不忘回头,翻着白眼吐了吐舌头:“你当年说我在身边麻烦,这个仇,我可到现在还记着。”说完,一溜烟跑没了影。
      门大开,外面的冷风呼呼地吹入。
      沉简的衣袂微微扬起。他立在那许久,忽而一声叹,嘴角无奈地勾起:“就算你想一起去,那个人也是不会允许的。”他立在门口,望着外面发呆,神色一时几分迷离。
      “汉国,我就要回来了……”
      这一声,冷酷地仿若周围的寒气都要为之变色。
      桩素跑了一段路,回头只见门口依稀落出一个人影,远远见他不曾追来,便放慢了步子缓缓踱着。一时间,似乎并不觉察有多少寒冷。
      她没了去找燕北的心思,一路缓缓地走着,回了笙箫谷。
      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轻尘。
      这个时候,轻尘应该是窝在自己的房中闭门不出的。桩素到他门前轻轻地敲了敲,正欲叫门,谁料门未关紧,稍稍一推边敞开了。她暗自好笑轻尘的大意,便走了进去。
      轻尘的体质偏寒,冬日里最忌讳在外走动。李九托金若愚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种香煤,将其点在房中,竟可叫房中的温度暖如初春。因此轻尘在自己房内吃穿不愁,可谓是仙人生活。
      一进门,桩素只觉得一阵舒适的暖意,顺手便将门给带上了。
      里面依旧有股淡淡的酒味,她见怪不怪,一番逡巡,才见床边仿佛入睡的一人。他不知是怎地睡去的,细薄的衣衫有些微露,透出他几分妩媚的胸襟,睡态安宁。
      “若是被其他女人看见,恐怕又是一场祸害了。”桩素见他这番模样,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上前正欲替他掖好被角,却见他忽然睁开了眼。
      初醒是一时迷蒙的神色,隐约间看到似乎有人,轻尘的神色才顿时一清,见是桩素,不由笑道:“素素啊,今天怎么有空来?”
      他就是始终没个正经才叫她头疼……桩素暗想同样的话怎么不同的人说出竟是这样不同的味,表面上却是详怒地瞪了他一眼:“父亲你有时也当改管管自己了,大白天就睡觉,晚上却是精神百倍,这颠倒日夜像个什么样子?”
      轻尘微微揉了揉眼,懒腰一伸,夸张地打了个呵欠:“我说你怎么来了呢,原来现在是还是白天啊,那是早上还是下午了?”
      桩素被他一问不由气结,这时见轻尘伸完懒腰,坐在床上腻腻地笑着看她,拍了拍身边的床榻,招呼道:“素素,来,过来。”
      这神情像老奸巨滑的狐狸,无奈他的脑袋上此时隐约有兔耳朵若隐若现,叫人感到人畜无害。
      桩素暗叹口气,走去坐他的身边。刚靠近时,感到的是轻尘身上一股让人舒心的味道。
      然而,轻尘的手已经不出所料地捏上了她的脸,轻轻地笑道:“还是素素最好玩了。”
      桩素嘴角不由微微一抽。好玩?她忍住一巴掌煽过去的冲动,很冷静地拍开了那只不安分的手:“父亲,我来是同是商量一件事的。”
      轻尘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只能往床檐上一靠,问:“什么事?”
      “沉简……”说到这两字的时候桩素感到周围的气氛似乎微微一变,暗自叹气,只能耐了心情继续说道,“沉简有新的任务,我想同他一起去。顺便也当是种历练。”
      “你要去汉国?”轻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淡淡的,一时间听不出喜怒的古怪。
      桩素诧异轻尘居然知道沉简这一回的任务,不由追问:“父亲你知道?你告诉我,他到底去那做什么?”
      轻尘嘴角微微含笑,语调平地没有一分起伏:“这个你不用过问。”
      桩素气急:“沉简是我的朋友。”
      轻尘淡淡地看她一眼:“他同你没有关系。”
      第一次感到眼前的人真是不可理喻,桩素霍然站起身,不愿理他:“总之,这次我要同他一起去。”
      轻尘看地好笑:“你跟他说了?他愿意带你去吗?”
      这一问,桩素不禁哑然。的确,沉简始终也是不愿意带她去。但是——她已经长大了,她已学了很多,她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只懂得被他保护着的女娃了,她相信自己可以帮到他,她不愿意让他一个人这样涉险。
      桩素轻轻地咬了咬唇,语调坚决:“我非去不可,即使是我自己一个人去。”
      “哦?”轻尘的语调微微一扬,翻身又躺下了,“没我的允许,你去不了的。”
      “父亲!”桩素不明白,为何一直以来她说什么都微笑着应“好”的那个轻尘这次这样固执。她转身再看去的时候却见那人已经背对着她,竟然又在床上悠悠睡去了。他的胸微微地起伏,几分的安宁。
      桩素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伫立一会,转身走了。
      待门合上时,那个似乎入睡的人忽而睁开了眼,方才含笑的眸子略略沉下一种朦胧的神色,意味不明。
      “素素,离那个人远点。”话语轻轻地散落在无人的房内,仿佛说予素素听,又仿若说给他自己听。
      轻尘的眼缓缓合上,隐约间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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