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不忘》伍子橙

4、第4章

　　隔得远，顾念听不清迟江跟谁通电话，脸上竟是难得的短暂温柔，挂了电话，神色立马冷下来，所以是女朋友？

　　这个念头冒出来，顾念吓一大跳，那是她学生的家长，她管他是不是跟女朋友打电话。

　　既然是家长，无可厚非孩子跟他长得像，顾念在迟江和周迩脸上来回扫了一圈，没想到比她大一岁的迟江女儿都这么大了，而她还是单身狗，难怪他对她相亲充满了不屑。

　　周迩今年七岁，也就是她离开的第二年出生的，迟江这些年过得比她想象中精彩。

　　走神中，顾念已经被周迩拉过去，站在迟江车窗外面，迟江偏头看到她，神情没多大变化，依旧很淡。

　　他似乎对于她是周迩老师这事一点不意外，顾念转念一想，他不是向来如此吗？根本不会在意不重要的人不重要的事。

　　“哥，这就是顾老师，漂亮吧？”周迩热切地互推道，“顾老师，这是我哥，是不是超级大帅哥？”

　　周迩出生那年，迟江才十九岁，属于未婚先育，家里为掩人耳目让两人兄妹相称也是情理之中。

　　顾念表示理解，将书包递给迟江，摸摸周迩的小脑袋，“快上车吧。”

　　周迩拉住顾念，微微仰着脸，“老师，我们送你回家吧？”

　　“不用，”顾念眼角余光瞥向迟江，神情温柔，“我坐地铁很方便。”

　　“太晚了，不安全，”周迩问她哥，“哥你说是吧？”

　　迟江没说话，将周迩的书包放到后座，意思很明显，周迩高兴坏了，自己拉开车门，爬进后座，留下顾念一个人站在原地，夜风夹着几缕寒意，她拢了拢外套，不敢直视迟江，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迟江从车上下来，路灯到点亮起，昏黄的光线打下来，地上两个影子交叠。

　　看影子，他们像抱在一起，顾念发怔。

　　迟江低头睨了眼，毫不犹豫，抽身离去。

　　顾念抿唇，他连影子都不想离她太近？

　　“上车，”迟江拉开副驾驶车门，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语气也是毫无波澜，“送你回家。”

　　顾念下意识想要拒绝，听到迟江补了一句，“晚上还要回医院。”

　　那可是救死扶伤的大事，顾念不好意思耽误对方，小跑过去坐上副驾驶，抱着自己的手包说：“麻烦了。”

　　迟江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关上车门。

　　顾念赶紧系好安全带，目不斜视地乖乖坐好。

　　迟江眼底终于泛起了笑意，车子平稳驶入大道，没人说话，气氛透着一丝古怪。

　　周迩两只手撑在身侧，摇头晃脑地观察半天，发问：“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呀？”

　　顾念见迟江没有回话的意思，而她又不好意思骗自己学生，很轻地嗯了一声。

　　“所以，”周迩兴奋地扒着副驾驶椅背，“顾老师刚在办公室想的人是我哥？”

　　顾念来不及否认，迟江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顾小姐想我了？”

　　“不是那个想，”顾念着急地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你昨天求婚有没有成功。”

　　“哥你跟谁求婚？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周迩惊讶地伸长脖子。

　　迟江腾出一只手将周迩的脑袋按回去，语气平平，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安全带系上。”

　　周迩蔫蔫地退回去，边系安全带边小声嘟囔：“不会是周恬吧？我不喜欢她。”

　　迟江单手转动方向盘，转头轻瞥顾念一眼，“我昨天没有求婚，也没有女朋友。”

　　顾念手下暗暗用力，紧紧地捏住手包带子，他在跟自己解释吗？

　　“太好了！”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周迩一听她哥没跟周恬交往，欢天喜地拍了下手，“这样的话，哥你就可以追求顾老师了。”

　　顾念出了一手冷汗，想转移话题又不知道说什么。

　　迟江嗓音很淡地嗯了一声。

　　顾念长睫微颤，他嗯？什么意思？

　　“不过……”迟江有意无意地拖长尾音，语气意味不明，“我听说顾小姐有喜欢的人了，君子不强人所难。”

　　“万一……”周迩学她哥说话，小尾音拖得老长，“哥就是顾老师喜欢的人呢。”

　　迟江有意逗她，侧目问顾念，“是吗？”

　　顾念不敢与之对视，转头看向窗外不断变换的夜景，长睫微颤，“不是。”

　　莹玉的侧脸被霓虹灯染得愈发柔和，还有任谁也看得出来的心虚，她每次撒谎都这样，迟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那就好，”迟江转头看向前方，眼波平静，状似不经意地提道，“不然我也没法专心相亲。”

　　顾念抿唇，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迟江对她相亲一事意见很大？但她不敢问。

　　“哥，外婆又让你相亲？”周迩觉得奇怪，追问她哥，“外婆以前也没少给你安排，你不是一次没去过吗？这次怎么突然答应？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迟江沉默片刻，淡薄的凉唇轻掀，“嗯，受刺激了。”

　　顾念心里咯噔一声，受她刺激了？她从来不知道迟江这么小心眼，忍不了同桌跟别人相亲，怕她先一步谈婚论嫁？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汪汪汪？

　　他好像忘了自己闺女都念小二了，就这？她明天闪婚也追不上他。

　　周迩好奇她哥受谁刺激，不过问了一路，迟江也没搭理她，其实顾念也想知道是不是跟她有关，但她怂。

　　迟江直接将车开进小区停楼下，顾念下车，周迩摇下车窗跟她说再见，顾念笑着挥了挥手，有意无意地往驾驶座看一眼，迟江闭目靠着椅背，眉宇间露出几分疲惫。

　　这么累还来送女儿放学，真是宠啊，顾念想。

　　顾念回到家，顾母将她招到窗前，一脸八卦地问她什么情况？

　　“没情况，”隔着一层玻璃，顾念看到迟江拧动车钥匙，越野车很快驶出视野，她暗吁一口气，跟顾母解释道，“学生家长顺路送我回来。”

　　顾母明显不信，“顺路送回来还等你上楼才走？这个学生家长倒是体贴入微啊。”

　　“他太累了，在车里歇了会儿。”顾念拉上窗帘，两只手搭顾母的肩膀往厨房走，转移话题，“妈，我好饿，吃饭吧。”

　　顾母知道她心思，根本没理这茬，“学生家长的话，年纪是不是大了点？当然，你要真喜欢的话，也可以交往试试。”

　　“周六的相亲是不是可以不去了？”顾念心存侥幸。

　　“不可以，”顾母义正言辞地一口拒绝，“你秦阿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咱可不能放人鸽子，再说让你去相亲又不是结婚，就当多结交个朋友。”

　　顾念挠挠脸蛋，她妈这算广散网吧？这么怕她嫁不出去。

　　女儿模样好，性子温顺，还能赚钱，就这条件，根本不愁嫁，顾母担心她是不想嫁，因为那个畜生恐婚，不然也不会一直单身。

　　顾母动作麻利，很快炒好菜端上桌，给顾念盛了碗汤，“下次带人回来吃饭？”

　　“啊？”顾念一脸懵然，“带谁吃饭？”

　　“你那个学生家长，”顾母说，“不能白白让人送你。”

　　顾念默了默，小声道：“应该没下次了。”

　　心思一转想到什么，起身跑到窗前，拉开帘子，毫无疑问，楼下早不见越野车的踪影，顾念盯着刚刚迟江停车的那个停车位，她记得很清楚，她没跟迟江说自己住哪个小区，对方也没问。

　　所以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哪里？

　　迟江将周迩送回老宅就要走，周迩舍不得拉住他，“哥不进去坐会儿吗？”

　　“刚不是说了吗？我要回医院，”迟江轻轻拍拍她的后脑勺，“进去吧，别让外婆等急了。”

　　周迩失落地哦了一声，抱着书包进了院子，扒着铁大门问她哥，“哥这是第一次接我放学吧？”

　　迟江点头，知道小家伙要问原因，他也不隐瞒，“怕某个人误会。”

　　周迩黑黝黝的眼珠子机灵地一转，“顾老师吗？”

　　迟江没直接回答，朝她挥了挥手，“行了，快进去。”

　　“我就知道——”周迩一脸得意，两只手拉着书包带，一蹦一跳地进了老宅，林老太太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脚步声转过头，看到周迩一个人，不免有些怅然，“你哥走了？”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迟江了，下午接到迟年正电话，说临时有事走不开，请她托家里的阿姨去学校接周迩。

　　林老太太将人狠狠骂了一顿，生而不养，不如鸟兽，他呀，死德行，狗不改吃屎，气愤挂了电话，林老太太给迟江打过去，问他有没有时间跑一趟，当时完全没抱希望。

　　没想到迟江一口答应了。

　　“他回医院了，”周迩坐过去，取下书包放腿上，偏头，神秘兮兮地跟林老太太说，“外婆，我哥有喜欢的人了。”

　　林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边说不信，你哥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边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问，“谁啊？”

　　周迩掏出自己的语文课本，抖了抖，掉下来一张照片，是他们班秋游时的师生合照，林老太太捡起照片扫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到站在角落里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娃娃脸，一看年纪就小，顶多二十出头，模样长得倒是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

　　看着就乖。

　　“外婆，我们顾老师漂亮吧？”周迩自豪不已地拍着胸口道，“我们学校那么多女老师，就数我们顾老师最漂亮。”

　　“你哥喜欢她？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说的？”林老太太激动，拿着照片看了又看，舍不得撒手。

　　周迩将刚刚迟江跟她说的话重述一遍，然后小大人似的摊手，“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林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就你机灵。”

　　“而且，”周迩右手握拳往左手一敲，继续分析道，“外婆你知道我哥为什么突然回来吗？”

　　林老太太配合地摇头，“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顾老师，”周迩指着林老太太手里的照片，“上个月我拍了这张照片给他，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好半天才回消息，没过几天就说要回云州，外婆，我哥是不是对顾老师一见钟情啊？”

　　林老太太哭笑不得地捏她小脸，“你又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周迩不服气地嘟嘴，“我就知道，说白了，我哥就是见色起意，他垂涎我们顾老师的绝世美貌。”

　　“你都哪儿学来的这些词？”林老太太被周迩逗得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停下来，“哞哞你们顾老师叫什么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