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榴》阿*

3、莲叶何田田

　　那是冯陌亭生命中最快活的日子。赏风吟月，斗草观花，赌书泼茶，词赋咏和……他和初净肆意地享受着相伴的每一刻，须臾不离。
　　“这时节，在我老家可以见着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美景了。”云初净喝了点粥，拿筷子拈了些玫瑰乳腐送进冯陌亭嘴里。
　　“莲叶有什么稀奇，”冯陌亭微微一笑，“出了城往西十五里，便是一大片荷塘。你若想看，明儿带你出去看一天也使得。”
　　“想必又是你冯家的产业。”云初净斜睨了他一眼，丹唇微启，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
　　“那倒不是。不过若你喜欢，我买了下来，由你日日看个够倒也不费什么功夫。”冯陌亭的手指抚过那张芙蓉般的脸颊，情不自禁叹道，“古人云，六郎似莲花，我却道，只因他未识初净！”
　　“在老家时，我娘常采莲叶混着碧梗香米熬粥，你是没福气尝到，否则只怕鲜掉舌头呢！”云初净轻轻拧了一下他的脸，嘻嘻笑道。
　　冯陌亭拉住那只柔荑，轻轻一带，将云初净拢入怀中，深深吻了下去。
　　“我好像尝到莲香了……”他将脸深深埋在初净颈项间，吸了口气，闷声笑道。
　　云初净项间被他温热的鼻息拂过，痒酥酥的，忍不住笑着使劲推开他。
　　冯陌亭没有食言。
　　次日，云初净尚未睡醒，就被他卷在薄衾中抱上马车。因怕路途颠簸扰了清梦，冯陌亭嘱咐车夫只管慢些走。
　　一路缓行，到郊外时已是红日当空。云初净在一片清逸的荷香中醒来，举目四顾，小舟已在藕花深处，目力所及处满眼皆碧。
　　“陌亭……我是不是……在做梦呢？”
　　云初净孩子气的呢喃取悦了冯陌亭，他笑吟吟地指着四周，“不是梦，这些莲花、莲叶，这片莲塘，全是属于你的！”
　　“陌亭……”云初净清明的眼眸中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从前一直在阿赌物中打滚，成天想着的无非是怎样扩大生意，这样的闲情逸致，冯陌亭想都没功夫想。可是，和初净在一起，他却觉得分外宁静。两人偎依着，看晶莹的露珠在莲叶上滚来滚去，看红色的蜻蜓在淡青的荷尖上驻足，看风吹皱一池春水，看嫩黄的小莲蓬在晓风中羞涩地微颤……
　　冯陌亭拈了几块小点心，喂到初净嘴里。初净贪恋那桂花糖的香甜，舌尖轻轻一卷，将他的手指也吮入嘴中。
　　冯陌亭心神一荡，缓缓俯过身去，似乎也被那馥郁的香甜所蛊惑……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云初净双颊绯红，香汗淋漓，流云长发垂在胸前，丝丝缕缕粘在雪白的肌肤上，别是一番销魂景致。
　　“船前一壶酒,船尾一卷书,钓得紫鳜鱼,旋洗白莲藕。”冯陌亭悠然地枕在初净怀里，看着那双白皙的小腿一下下拨弄着水珠，似在浣足，不知怎地，突然想起这样一首诗。
　　“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这支简单的小曲由云初净唱出来，却是妩媚婉转，令人荡气回肠。
　　暮色渐浓，一轮明月慢慢升起，淡淡的月光洒在这片叶和花上，荷塘里仿佛袅袅升腾起一层朦胧的雾气。
　　夜里的寒意浸透衣衫，慢慢竟似要侵入骨中。冯陌亭和云初净执手伫立船头，犹不忍离去。远远传来几声寂寥的蛙鸣，冯陌亭先回过神来，“来日方长，不如归去吧！夜深了，倒别为了贪看风景受了寒。”
　　“来日方长？我倒宁愿就永远停在这一刻呢！”云初净轻轻地重复着他的话，慢慢转过脸。淡淡的月光下，冯陌亭看得真切，那张雾里芙蓉一般的脸颊上，有两行清泪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