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的女配角》若非寒

8、第 8 章

　　演出前几天负责排练的老师把石莫给换了下来。当众宣布这事情的时候，我们学生之间一片哗然。
　　我担忧的望着站在人群中的石莫，他目无表情的脸孔慢慢勾起的嘴角，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周围的人小声议论，大致的对话内容都是，为什么换下来啊？
　　我很难想象想他从小给捧在浪尖上的人一下给摔下来是什么感觉，我很想走过去安慰他不要难过，可是不管怎么看，我的脸都比他更苍白。
　　身边有人拍拍他肩膀表示安慰，他回头一笑不知道说了什么，那老师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石莫同学，因为身体最近不好，我们考虑到总总原因，决定换季辰东上，大家不要在猜测。”
　　话音刚落，周围又像炸开了锅，怎么也收不住了，我不想恶意的揣摩季辰东的内心，但是对他的排斥感又更深了一层。
　　所有人都说是因为他跟老师走的近拍马屁的关系。所有不认可，鄙夷的目光都落在了季辰东的身上。我根本没深究过他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只是嫌弃他这种手段确实让人觉得不够光彩。
　　演出还是很成功的，只是我在上台之前紧张的一直在旁边胡乱念着，李晓柯在我后面一直拍着我肩膀，放轻松，别怕……
　　直到主持人开始报幕的瞬间，我才发现我的谱子都拿反了，又是惊出了一声冷汗，我定了定心神，微笑的走出去在华丽的玄黑三角架钢琴前坐下，开始了我练了快一个月的曲子，很神奇的是，当第一个音符响起的瞬间，我的脑袋里就在也想不到其他，什么观众，什么紧张感，统统消失掉了，我到最后几乎是轻松的完成了我该完成的任务。
　　下台的时候，观众发出的掌声，让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付出，能够得到肯定，居然是有这么大的满足感。
　　我一下台就开始兴奋，看见李晓柯对我竖起大拇指，我拎起裙子就跑了过去，“刚刚好吓人，但是上去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你要加油！”
　　“我会的，你放心啦！”看的出她还是有略微的紧张感，我冲她笑，一晃眼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石莫正往后台走，我跟着他走出去，正准备上去打招呼，看见杨文晴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我背对的石莫，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后台隔音效果不是太好，前台的音乐掩盖掉了所有的对话，我只看见杨文晴的表情似乎很尴尬，她眼神一直飘忽着，然后匆忙的从我身边经过，我一直站着没动，目视着她离开，再一回头，石莫就不见了踪影。
　　兴奋慢慢平息下来的就只剩下了失落感。我抱紧胸前的琴谱，路过的同学都会微笑打招呼，我勉强回应，深吸一口气，开始做自我调节，在我终于想通的时候，我又碰到了正准备出去候场的季辰东。
　　他也没料到会碰见我，我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来火，瞟了他两眼，忿忿的从他身边擦声而过，我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摸样，脚步更快了，一边想着今天真是衰到了头，不想来什么就偏偏来什么。还好，演出没有搞砸。
　　演出完以后，所有人一起聚餐宵夜迎接第二天新年，菜还刚上桌，男生就开始起哄，闹着要喝酒。
　　“今天是双喜临门。”我们男班班长打起官腔，举起酒杯对我们说，“下面我简单说两句啊……”
　　“去你的……”“坐下来吧……”女生可不吃那一套，调笑声混成了一片。
　　“听我说完！”他也不恼，笑咪咪的看着我们，“又要到新年了对吧，我们演出又这么成功对吧，所以呢，我们今天要尽情吃，尽情喝。特别是你们女生！不醉不归啊！”
　　“好啊！”“没问题,谁怕谁啊！”“喝爬了可别怪我们啊！”
　　声音此起彼落的响起，我也给感染到了这种浓郁的热闹气氛，李晓柯根本不管，只是看着眼前的菜，哀怨的说，“我好饿啊，能吃了吗？”
　　“我也是啊。”金静坐在李晓柯对面，她咬着筷子，眼睛盯着前面的葱爆牛肉都快成心形了。
　　“想吃就吃吧，估计他们也吃不了多少，都等着喝酒呢。”我悄悄对她们说，她们眼睛一亮，争先恐后的开始对那盘菜猛烈进攻。
　　我无奈的看着她们完全不顾一切的吃相，很不巧的是，我刚转目光，又对上了季辰东带有深意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我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李晓柯埋头吃饭的姿势完全挡住了我，我这才吐一口气，这还要人怎么活啊，走在哪里都跟看怪物似的监视着你的一举一动，那种感觉真的很差劲。
　　我下意识的寻找石莫的身影，他坐的离我很远，在另一桌靠窗口的地方，我注意了一下他身旁，这才放下心来，杨文晴不在他周围，这就说明他们还没有在一起。
　　我不否认我心中多少有些窃喜，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表里不一的性格曾经是我最唾弃的一种类型，可是我长大了才发现，每个人的心理都有属于自己的阴暗面。
　　只是有些人会表现出来，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而有些人只是埋藏起来，越买越深，最后就成了一种城府。
　　就像我一直看不懂石莫。他的那种城府是用来保护他自己，而季辰东，是用来报复别人。
　　我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对面，再收回目光的时候，眼前多了一杯酒。
　　“我还在想啊，我徒弟什么时候才要敬师父这一杯呢？”李欧然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怎么等都等不来，我只好自己来了？“
　　我爽快的拿过酒杯，“敬你！“
　　“好，喝完哦！”他开心的举起酒杯一干为敬，我也学他，一仰头全干了下去。
　　其实在读大学前，我没怎么喝过酒。不是因为年纪问题，也不是因为那些更加矫情的理由，只是因为我看着满杯黄呼呼的颜色，在闻一闻，让我联想到一种液体。
　　尿。
　　全部干完后的唯一感觉就是除了涩涩苦苦的外，我还是拿不出对它的一丝好感来，我实在无法明白有些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喝酒，到底是喜欢喝酒，还是喜欢醉的感觉？
　　空腹喝酒的结果，就是醉的很快。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开始大范围的敬酒行动，你一杯我一杯，李晓柯终于不在专著于吃饭，开始跑到我面前想把我拉回来。
　　我扶住她的肩膀，对她笑，“你放心啦，我现在就是有点晕，还没醉。”
　　李晓柯眼见自己劝阻没用，只能把拜托的目光放在了石莫身上，他从开始就很活跃，我还跟他拼了几杯，笑成一团，怎么看都觉得我们两个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
　　“没事，让她喝，开心呢。”
　　李晓柯一听，不依了，“你劝劝她吧，等下醉死了怎么送回去啊？”
　　石莫想想，也对，他转过头，看着我死盯着他，也不害羞，他直视我，“别喝了，等下要吐了。“
　　我摸了摸胃，涨的有点难受，其实真的没醉，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好，一直喝下来就觉得脚步虚浮，胃不太能承受的了。
　　“那你过来。”我指着他，他莫名其妙的给我喊了出来，“陪我去看月亮！”
　　他皱眉，对李晓柯说，“扶她回去坐着吧，看来是醉了。”
　　“不，陪我去看月亮！”我越说越来劲，喝了酒蛮横劲都出来了。
　　其他人在旁边笑了，都喝了酒，全放开了，开始闹起来，“去吧去吧，她还能把你怎么样不成？认识那么多年了，不会把你吃了。“
　　我没喝酒的话，打死也不敢这样强迫他的。每次只要他对我一皱眉，说出一句拒绝的话来，我就绝对不会在对他说第二次。
　　喝酒壮胆，果真如此。
　　他像是妥协了，看我晃晃悠悠的飘着，跟着我身后，我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台阶极不淑女的一屁股坐了下来，他就顺着我旁边的位置，也坐下了。
　　外面的安静跟里面的喧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半夜的城市灯火通明，但路上很难看见行人和过往车辆，又是寒冬，还好趁着酒劲，并不会感觉到冷。
　　他看起来比我清醒多了。坐在旁边优雅的像个王子，而我，完全不顾形象的坐姿，怎么看也不像公主。
　　两个人都沉默着。
　　倒不是尴尬，只是以我现在这种状态，他知道跟我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我脑袋也是乱成一锅粥，根本搞不清楚为什么要喊他出来。
　　就是莫名其妙一个冲动脱口而出，导致现在两个人现在坐在这里像傻子。
　　“我说,”我摸着自己的头，努力想说话正常一点，“他们说季辰东故意害你。”
　　我对这事耿耿于怀。
　　“他凭什么顶你的位置！”我来劲了，“太过分了。”
　　“他专业其实真的还不错。”石莫缓缓开口，“你可以试图不要想他的为人，单看他的成绩。”
　　“他成绩再怎么好都比上你！我心里不舒坦！“
　　他飞快的看了我一眼，“你不需要这样的。”
　　“怎么不需要，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他喜欢我，他也不会跟你一直作对，害你失去那么好的机会……”
　　“我都觉得无所谓。”石莫淡淡的说，“这些事情，太计较的话也没有意义，我照样还是我，他伤不到我的。”
　　他说完的时候刚好看见我像宠物般的睁着大眼，湿碌碌的瞅着他，他似乎吓的不轻，“你干嘛？”
　　我看着他摇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你很帅啊？”
　　“啊?”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没有。”
　　“你很帅。嘻嘻。“
　　他看着我的样子，彻底相信我肯定是醉糊涂了，不想再跟我说下去，他站了起来，对我说，“我们进去吧。”
　　“等下我还没有说完。”
　　我收起了那副疯样子，其实在冷风中吹了这么久以后，我已经清醒的差不多了。他不动，等着我的下文。
　　“我……你……你有没有想过……就是……“我一到关键时候就结巴的毛病好像有出现了。
　　“什么？”他努力想要听懂我说的话，“我有点冷，你说快点。”
　　这样一说我更紧张了，张口闭口全是你我之类的废话。
　　“你想找我借钱？”他猜。
　　“不是。”我猛摇头。
　　“那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怎么可能！”
　　他沉默了，他眼眸紧盯着地面，嘴唇动了动，“你别跟我说，你要跟我表白。”
　　我正努力在脑中组织语言想要跟他表明，他自己说出口了。
　　“对！是……是的！”我赶忙点头，眼眸闪出真挚的光芒认真的看着对面表情说不上难看，但是绝对不是兴奋的石莫。
　　“醉的不轻啊。”他自己下了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没醉啊！我知道你是石莫！“我急了，为什么非说我醉了呢？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身体似乎完全僵硬，他抬头努力想要从我眼中看出点什么，可是让他失望的是，我不是开玩笑。
　　得到这个认知以后，他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温热的呼吸随着冷空气一起，形成了短暂的白色雾气，在空中飘散直到消失不见。
　　就如我眼前的男人，似乎近在咫尺，但我根本不敢伸手去触碰，他似乎已经在我心中接近透明般的神圣，只要亵渎，就会立刻化成无形的墙，隔开原本就已经开始在不自觉中产生隔阂的我们。
　　事情却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
　　我看他的举动，怎么样也是想要拒绝我，可是他却开口，说出来的是，“你给我点时间，好好想想，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又燃起了希望，其实现在发生的事情都不在我考虑过的范围里，我以为至少我不会这么草率轻易说出这些话语，也难怪他会不相信。
　　“那……进去吧？”我神经虽然一直很大条，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多少还是有些害羞的，我红着脸走在他后面，看着他已经开始可以给人依靠的高大背影，不自觉的勾起嘴角笑了。
　　希望，真的能像预期般那么顺利吧？
　　第二天起床想起昨晚的事情开始后悔起来，没头没脑的说出那些话，连自己都觉得太过于草率。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我在跟他说一次昨天晚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哪敢说啊，这不是找死吗？
　　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家了，出门的时候文琪他们还在睡着，我小心关上门，走出去的时候给石莫发了条信息。
　　我回家了，还有，新年快乐。
　　我绝口不提昨晚的事，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既然他说要考虑，就真的是会好好考虑的吧？
　　他很久之后才回复，我看着信息，渐渐安心起来，还好，什么都没有变。
　　他说，好的，你注意安全，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