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架空]金陵诡事录》承君诺

42、第 42 章

　　龙舞夜赶到山顶之上时，细雪忽然变成了鹅毛大雪，眼前雪雾迷蒙，若不仔细瞧，连不远处的人都看不清楚。

　　龙舞夜稍稍释出了龙息，原本簌簌而落的大雪变得缓慢，视线变得清明不少，这时他才看清楚，不远处不仅只有冻得瑟瑟发抖的皇帝和一脸得意的源明静，周遭还有四位穿着雪白色十二单衣的少女，少女们面色几乎融进了雪中，唇色与眸色都为一色的纯白。龙舞夜明显感觉到，这四个少女与源明静之前召唤的扇姬一样都是他的式神。可扇姬灵动活泼，与真人无异，这四名雪姬一眼就能看出不是活人。

　　“源明静，我来了。”龙舞夜镇定地往源明静那方继续走去，皇帝的死活与他无关。

　　藏在手中的折扇在龙舞夜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就点在了皇帝的脖颈旁，源明静微微勾起嘴角，目光越过向他走来的赢追风，笑得诡异：“你若再上前一步，他就会没命。”

　　龙舞夜转头看向紧跟而来的赢追风，见赢追风神色略显担忧，也不知是担心源明静会要了皇帝的命，还是担心自己不顾皇帝去找源明静。

　　“我不上去。”赢追风抬手对着源明静摆了摆，而后又指着皇帝对源明静说道，“皇帝于你来说没任何用处，你要找的是我们，放了皇帝，我去做人质。”

　　源明静挑起眉头，不悦地说道：“谁说皇帝于我没用？”说着，源明静一挥手，虚空中出现一支笔和一张纸来，他又说道，“秦陵赢氏已决定不管天下帝王的轮替，那么让他传位于我，你们也管不了了。”说着，源明静再次勾起嘴角，折扇往皇帝脖颈边又靠近了些，语带威胁，“陛下，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看在多年情分上，饶你一命’，只要陛下写下退位书，我定保陛下后半生无虞。”

　　就算被人抵着命门，皇帝镇定如常，他竟勾起嘴角笑了声，说道：“源明静，你一个番邦外族的叛徒，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

　　皇帝这话激起源明静大怒，折扇刺入皇帝白皙的皮肤，鲜血顺着脖颈汩汩流下，落在皑皑白雪中，刺目而绚丽。

　　源明静空出的手再次凝诀，虚空中的毛笔和纸张化为齑粉。他冷哼一声，俯视着昂首不惧的皇帝，桀桀笑道：“行，你不愿写那便不写。中原的江山都是抢下来的，既然如此，我就从你手里抢，你这条命也没什么用了。”

　　说着，源明静折扇再刺入皇帝的脖颈，这一次皇帝忍不住蹙眉，不似之前那般镇定。

　　“源明静！”远处的赢追风大喝，企图阻止疯狂的源明静。

　　然而此刻的源明静又岂是赢追风能够唬住的，只不过源明静收住了手，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一言不发的龙舞夜，神色复杂。

　　“舞夜，只要你点头，我就杀了他。”源明静殷切地对龙舞夜说。

　　龙舞夜看向盘坐在雪地中的虚弱的皇帝，自母亲被关入钟山后，他无时无刻不恨着皇帝，可此刻看见皇帝这般模样，龙舞夜又犹豫了。他不是同情皇帝，而是担心若自己真的让源明静杀了皇帝，赢追风对自己还会如从前一般吗？

　　见龙舞夜犹豫，源明静也猜到此刻龙舞夜心中在想什么，嫉妒的藤蔓一寸一寸地缠绕在心上，藤上的利刺扎在心头，源明静心痛得难以附加。眼前的龙舞夜已不再是蔷薇花下拽着自己衣袖不肯撒手唤自己一声师父的孩子了，他心中有恨，有怨，也有对另一个人的爱。明明龙舞夜该属于源明静，却因他的一步错，终究错过了。

　　“为什么要犹豫？你明明是想杀他的。”源明静冲着龙舞夜咆哮，与此同时，四名雪姬将龙舞夜包围住。

　　赢追风见四名雪姬逐渐靠近龙舞夜，焦急地大喊道：“舞夜！别理这个疯子，快救陛下！”

　　风雪夹着赢追风的声音传入了龙舞夜的耳中，龙舞夜心头空落。他早已注意到了逐渐靠近的雪姬，在现在的龙舞夜眼中源明静的这些式神根本无用，他只待雪姬靠近释出龙力就能让四名式神化为碎雪，可身后的赢追风担心的却是那个皇帝。

　　何其无奈啊。

　　趁此时机，源明静不忘火上浇油：“呵，龙舞夜，你身后的那个人关心的还是小皇帝啊。”

　　龙舞夜冷冷地凝视着源明静，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凉薄笑意：“你不是也一样？与其说是关心我，但你却利用我得到你想要的。我被你束缚了这么久，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吗？”缓缓抬起手，龙舞夜指尖释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他向着右手边靠近的雪姬划出一记手刀，雪姬立时烟消云散。

　　“你们所有人都在利用我，利用龙族。”龙舞夜再次抬手挥向另一边靠近的雪姬，冷笑声回荡在钟山，“我的父皇，利用我的母亲拿下了本不是他的皇位；我的师父，利用我与母亲得到了中原皇帝的信任；我的兄弟，利用我得到了他想要的天下；我的……”龙舞夜顿了一下，再次挥手，打散第三名雪姬，接着说，“我唯一信任的人，接近我，取信我，把我当做他在金陵城的历练。我又得到了什么呢？”

　　最后一掌，击散了最后一名雪姬，龙舞夜飞身来到源明静身前，用力拍向源明静，大声说道：“我失去了疼爱我的母亲，失去了待我最好的人，失去了对一个人的爱！你们人族，才是这天地间最卑鄙最阴险最狡诈的存在，你们不该存在这世上！”

　　猛地一掌拍向源明静，却拍在了源明静留下的残影上。

　　在龙舞夜逼近之时，源明静就化出分/身退到了远处。龙舞夜收掌，低头看着虚弱歪靠在自己腿边的皇帝，澎湃的龙力萦绕在手掌之上，龙舞夜慢慢抬起手，压在皇帝的天灵盖上，只需稍稍用力，龙力就会打碎皇帝的天灵，让皇帝彻底消失在眼前。

　　“舞夜！不要！”赢追风赶忙上前，却在快要靠近龙舞夜之时被澎湃的龙力给推翻在地。

　　龙舞夜怨毒地看着倒在雪地中错愕的赢追风，心底并不畅快。

　　“赢追风，这个人还给你。”龙舞夜叹了口气，将昏厥的皇帝推向了赢追风。他一点也不稀罕赢追风的施舍，既然赢追风在乎的是皇帝，那便成全他。

　　“舞夜……”赢追风抱着皇帝，想追上龙舞夜，却被席卷而来的风雪挡住了视线。

　　雪幕消散，钟山上已无龙舞夜和源明静的身影。

　　赢无咎和北寒天赶到的时候，只见赢追风在风雪中扶着一人缓步往前跋涉。北寒天释出龙力，拂开眼前的风雪，几步就追上了赢追风。他本以为赢追风扶着的是龙舞夜，待及赢追风身边，北寒天瞧见赢追风扶着的人，不悦地撇嘴。

　　“怎么是中原的皇帝，龙舞夜呢？”北寒天险些死在中原皇帝手里，又见赢追风扶着皇帝而周围不见龙舞夜的身影，北寒天以为龙舞夜是不愿与这两人相处故意不见。

　　赢追风望着远处的山峰说道：“他追源明静去了，蔷薇夫人应该就在山峰处。”

　　此时赢无咎也来到了赢追风的身边，他一把接过皇帝，对赢追风劝道：“龙舞夜虽拥有了南清詹和墨尧的龙力，但源明静也不可小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此时此刻若是丢下龙舞夜，你不安心，秦陵赢氏也不会安心的。你快去吧。”

　　赢追风感激地看向赢无咎，他对族长抱了个拳，而后快步向着山顶冲去。

　　北寒天也向赢无咎点了下头，也赶紧跟了上去。

　　待赢追风与北寒天走远，赢无咎松开了扶着皇帝的手，与身边刚站定的人说道：“陛下凡事莫强求，赢追风只能在乎一个人，而这天下，我们秦陵赢氏也不稀罕。”

　　皇帝慢条斯理地掸去了身上的积雪，冷笑一声：“秦陵赢氏可真有意思，千年前你们被赶出咸阳是多么不甘心，派黄石老人授书张良，继而又让张良助刘邦与赶你们出咸阳的项羽打天下。你们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操纵了多少帝王，如今呢？你们眼睁睁地看着龙族看着东瀛人来抢朕的江山，又与朕说你们不稀罕这天下。赢无咎啊，这盘棋秦陵赢氏下不下去了，你们就要弃子离席吗？朕可不是你们之前选的那些帝王！”说到最后，皇帝在风雪中咆哮起来。他出生起，被皇后操纵，登基后被源明静操纵，而他整个的一生还要被秦陵赢氏操纵。可当这个天下被龙族和源明氏搅得一团乱的时候，秦陵赢氏却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这个天下了，他不愿当秦陵赢氏的棋子，所以他不会让秦陵赢氏离席。

　　隔着风雪，赢无咎看着近乎癫狂的帝王，眼中浮起怜悯与懊悔。先祖的确不甘心一手创立的霸业被人夺去，近千年来，所有的赢氏族长就只有一个存在的理由。赢无咎也被束缚在其中，可是他想挣脱这个束缚。而今，他看着面前这个一手被他扶植起来的帝王，竟后悔了。

　　“那陛下想要秦陵赢氏做什么？”赢无咎问。

　　皇帝一怔，许久后，他才明白过来赢无咎这句话的意思：“你是在向朕称臣吗？”

　　赢无咎摇头：“不，秦陵赢氏是想偿还欠下的债。”

　　“那就帮朕把这个天下要回来！”皇帝大吼声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