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菩萨之许一人偏爱》东君雪姬

75、第三十六章 回眸

　　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少女身披浅紫色斗篷立在庭前，静静聆听风语，那灌满了每一个角落的北风寒冷刺骨，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快感，仿佛在凉意贯穿全身的同时，某些烦恼与忧愁也会随之飘散。
　　“姑娘，该敷药了。”一个年轻的侍女快步走到阿舍身旁轻轻说道。
　　因为眼睛能感受到的光线越来越强，阿舍早起之后眼上反而比前几日又多蒙了几层白纱，以免最后一日再次被亮光所伤。
　　侍女过来时她正伸手置于半空，轻絮般落入掌心的冰凉让她手上微颤，“城内也下雪了？”
　　“正是呢。我听雪城的人说雪山的初雪早已落下，如果是在长安，这个时候也快入冬了。据说若是在南面，正逢秋高气爽的仲秋时节。”那侍女边小心翼翼地引她往房里走，边笑道。
　　“长安的确是快入冬了，至于南面我还没去过，或许要到明年才能回答你了。”她话中透露出对长安的熟稔让阿舍心念一动，联想到一些事情刚想发问，却隐隐觉得喉间有些干涩发痒，淡淡地咳嗽了两声后又恢复正常，一时便也没多在意。
　　两人边闲聊着边往阿舍的卧房走去。
　　纱布包裹着草药敷在眼上，沁入丝丝清凉，每日敷完药都会午睡一番的阿舍听着侍女轻手轻脚离开的步伐，迷迷糊糊间总觉得似乎忘了件什么事，还没等她想明白便彻底陷入了昏睡中。
　　等阿舍醒来，下意识微微睁开眼，触碰到一片刺眼光亮，多日未见光明的她立刻便反应过来，长长的眼睫扑扇如蝴蝶轻舞，慢慢捕捉着第一线入眼的天光。
　　门口守候的侍女听到房内细微的声音推门进去，直直迎上了一双晶亮的眸子。
　　那双眼眸明净清澈，顾盼间的神采璀璨如漫天星子洒落。
　　“你家少庄主呢？”阿舍在看到她衣物间隐现出的某处暗纹时便肯定了心中的猜想，也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是什么。
　　那侍女没想到阿舍竟如此快便察觉了自己的身份，闻言恭敬答道：“少庄主上雪山了。”
　　“何时去的？”阿舍往日清越嗓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秀眉微拧，问话时手上动作不停，披衣取剑一气呵成。
　　“姑娘早起之前少庄主便出发了，临行前交代除非您问起，否则不必跟您提及。”
　　阿舍正往外走，闻言不由一怔，似乎想到什么，如玉脸庞闪过一丝薄怒愠色。
　　“将先前我敷眼的药按照常人的分量调好备用···”
　　那侍女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已不见她的身影，只有声音还在空中回响。
　　大地一片银白洁净，雪花如飞絮轻羽从天空飘洒落下，将天地渲染成粉妆玉砌的冰晶世界。
　　阿舍一路朝雪峰奔袭而去，夜幕下的雪地不如白日时亮眼，反而让连日在黑暗中摸索惯了的她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她蹙着眉，望着越来越近的雪山，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高寒雪菊会在初雪落的第七日午时过后露出花苞，暮色降临之时开始绽放，那便是最好的采摘时刻。
　　原本阿舍是打算等雪盲之症消除后立时上雪山守候花开，时间自是来得及的，谁知房内被点了安神香，她一时不察便昏沉睡到了傍晚。
　　如今想来，石惊天定是知道了她的打算，所以才会提前上山，因为无论是出自安全考虑还是确保重阳之日能取回九冥玄功，他们两人都不能同时目盲。
　　即便此刻她赶过去，也只得在山脚等候却不能上山，以免雪盲之症再次复发。
　　阿舍在出入雪山的必经之路停住了脚步，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前拦住她的两个玄影卫，有些没好气地说道：“我知道他不让我上山，还特意留你们在此阻拦，我在这里等他下来总行了吧。”
　　两个玄影卫当然知道阿舍口中的“他“是指谁，见她如此通情达理不由暗松了一口气，朝她抱拳施礼，其中一个恭敬道：“多谢姑娘体谅。”
　　阿舍轻哼了一声，正想说什么，突然双眸一凝往他们身后望去。
　　白影疾如轻羽，晃动时隐隐有金色流光闪烁，“嗖”地几声就来到几人跟前。
　　石惊天身披暗金色斗篷，长袍衣襟处的金色暗纹在雪光映射下流淌出耀眼光泽，与这流光溢彩截然相反的，便是他那瞳仁湛黑的双眼中散漫无焦的眸光。
　　“阿舍，你来了。”他仿佛早就料到了她定会在此等候，伸手接过先前引路的影卫奉上来的玉盒，明明看不见但目光却像是能自动找寻地直直落在了她身上。
　　阿舍“嗯”了一声，视线定在他没有焦点的凤眸上，“你的眼睛现在感觉如何？”
　　“先前有些刺痛，现在感觉还好，用药的情况下估计两日便可恢复。”
　　两人一问一答极为自然，丝毫看不出前一夜还争吵过的尴尬。
　　阿舍心中像是有块石头落了地，暗自松了一口气：“如此便好。多谢师兄不辞辛苦为阿得采药。只是这雪菊性偏寒，还差一道工序温和药性之后方可入药，此事不便再劳烦师兄，我早已有了安排。”
　　石惊天知道阿舍此言何意，也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再难更改，思及今日自己让人点了安神香还阻拦她上山，又想到她此刻双眼已经恢复正常，加上暗中翻倍的影卫，心下稍安便随了她。
　　“好，快去快回。你的声音有些不对，又着凉了？”他前一句还在说着一件事，后一句却突然转而问起她声音中的异样。
　　阿舍正接过那玉盒，冷不丁地被他这么一问，下意识就回道：“没事。”
　　但被他这么一提醒，她才惊觉开口时喉间有些隐隐作痛。
　　“我先走了。”怕他再问，阿舍飞快转身疾行出去，成功把石惊天准备继续问的话语截断。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不知为何，阿舍没有如之前那般干净利落毫无留恋地离去，而是鬼使神差地回眸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心头陡然一震。
　　只见那白衣男子静静伫立雪中，俊美面容上的神情无比专注，如果不是阿舍清楚地知道对方双目已暂时失明，几乎就要产生他正在认真凝视着她的错觉。
　　他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四下空旷犹如浸染着万籁俱寂的孤独，即便隔得如此远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比冰雪更清冽的气息，仿佛所有温情与热度都被尽数带走，仅剩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
　　这种感觉让阿舍心里极不舒服，她停下脚步，声音不高不低远远地送过去，“我出门之时已经让人备好了药，你快些回去敷上。”
　　顿了顿，她又添了一句，“我也会尽快回去的。”
　　风雪遮掩下，她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但阿舍却分明察觉到石惊天瞬间柔和了眉眼，孤寂气息也消弭于无形，紧接着，有明显带了笑意的应声清晰传入耳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