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齿》海云

13、做我相公吧！

　　是夜，春风正浓，整个临安城都沉睡在了柔和的月色中，恬静的似个婴孩般，安详、静谧。

　　一阵风吹过，伴随着落叶沙沙作响，细碎的似梦中的摇篮曲。

　　明月穿阁低户，洒下一地银霜。

　　裹了裹身上的被子，幽云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那微动的嘴角还一动一动的，似在梦中咀嚼着什么般美味、香甜。

　　“吧……吧……”梦中呓语……

　　“唰”的一声，窗外影过无痕。

　　本是侧身沉睡的幽云，恰在此时，有些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耳后根。

　　“大半夜的……？”咕隆完这句后，她的手就突兀的停了下来，然后是一动不动。

　　而窗外，本是悬挂在廊檐上的黑影，闻言后，差点没跌下来。

　　继续密切注视了他一盏茶的功夫后，檐上的黑影这才轻轻吁了口气。

　　原以为，他是发现了他，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可看现在的情形，八成又是他的梦语，这家伙，总是喜欢在睡觉的时候嘀咕了……

　　嘴角扯起一个似有似无的笑，黑影顺手一荡，轻巧如灵燕的掠过窗户进了他的房间。

　　借着明晃晃的白月光，他看到一个蜷缩的身影靠在床的内侧。

　　越是走近，他才越是惊觉，他的身子竟如此之小，似一个没长成形的孩童，就连那肩膀消瘦的都如同一堆骨架。

　　看来那个家伙果然没把他当人养了。

　　瞧瞧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要说没钱吧？顺手拿过桌上的一个唐三彩，少说也值个百八十两吧？再看看这屋子，连壁毯用的都是上好的氍毹，更别提那楠木的桌椅了。

　　啧啧，这家伙，看来有的和临安的首富一比高下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的身份可真是神秘，自从他将幽云十六带走后，他就一直派人打探他的来历，可就连一向有问必答的“未央楼”都查不出他的底细。

　　看来，此人必不是普通的富商那般简单啊！

　　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

　　若是同道，那是最好不过；若不是同道，自不必相谋；但——

　　若是妨碍，那就要清理道路！

　　“哎？你发呆归发呆，可别摔坏了‘唐三彩’，我可没钱赔啊！”

　　猛的从身后响起的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声音，吓的他一个手松。

　　本来还不会被摔碎的瓷器，被他突的一吓，眼看着就要“哐当”一声，摔于地上。

　　幽云想也没想的，就伸手去捞。

　　“砰”的一声，那是什么东西撞到坚硬木头上的声音。

　　接着就又听到一声“哐当”，唐三彩彻彻底底的摔了个粉碎。

　　看着蹲在地上的白色团团，一只手穿过桌洞，一只脚踏在后方，而他的头刚好与桌子齐平，这不？只着急着接瓷瓶，却没发现自己的身高穿不过桌洞，被硬生生的阻挡在了外面。

　　一阵轻笑后，黑衣人定定的看着那个依然还蹲在地上的傻瓜。

　　听到瓷器破碎的声音后，幽云先是楞了片刻，稍后，慢慢的将目光移向了桌子对面的那个人。
　　月光下，他斜睨的眼，弯弯的，亮亮的，似星辰又似水中的月亮，朦胧而又充满了诱惑。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幽云摸着头，从桌子下站了起来。

　　“看你的样，就知道你是个贼，但，这些都与我无关，只要你不伤害琴砚和打破我的东西，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可——现在，要么赔我‘唐三彩’？要么给我银子？你选择其中一个吧！”

　　虽然他的个子充其量只到他的肩膀，但不知为何？面对他那双倔强而又坚定的眸子，他有片刻的震撼。

　　这种眼神？不惧不怕、不贪不恋、不挠不弃，仿佛，他这样做，只是告诉你，这件事，你本该去做，没有强迫、没有威胁、也没有纠缠，就是那种犹如生命需要阳光一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一抹微笑从他的嘴角扬过后，他看向他。

　　“如果我不赔了？”

　　他倒是很期待，如果他不赔，他接下来的眼神会变成什么样？愤怒？然后逼迫？无奈？最后到欲哭无泪……

　　拂了一下被夜风吹落到前额的缕缕发丝，她笑意盈盈。

　　“没关系，如果你不赔，我就把你抓回去，反正师父说我嫁不出去，既然那样，那我就抢个压寨相公回去……嘻嘻……”

　　像是没看到黑衣人瞬间呆滞的表情，幽云左手插腰，右手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绕着他转了几圈。

　　目光上下打量中，她眉头微蹙“不过，这位黑衣相公，我怎么越看越觉得你面熟了，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要不，你也别蒙了，把黑巾摘下吧！”

　　见他作势就要过来扯自己的面巾，黑衣人瞬间恢复清醒，一个脚下生花，瞬息移离一边。

　　“哈哈，相公，好功夫了，不过，娘子也不差噢！”

　　说话间，黑衣人就感觉一团白影朝自己晃了过来，眼见着他就要伸手取巾，黑衣人连忙抬手相阻，见状，幽云也不气恼，嘻嘻一笑后，依然动作灵巧。

　　“相公，就不要害羞了，娘子我是粗人一个，看你细皮嫩肉的，以后会好生待你的，你就从了我吧……嘻嘻……”

　　“无耻……”由于气愤，他的尾音竟有些颤抖。

　　自己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今夜竟然心血来潮，想来看看那个被别人当作东西的人被主子抓回去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毕竟敢瞒着主子逛男风楼的没有几个。

　　一个斜探，掌风瞬间而至，左手竖劈，当中隔开。

　　她一笑，被隔开的左手如灵蛇一般迅速收回，几个似没骨头般的扭转后，就见他的手，似蔓藤般缠绕住了他竖劈的掌。

　　眼眸蓦地一睁，他惊讶出口。

　　“无骨蔓藤？！！”

　　微微一笑，她并不回答，只是增加了她的缠绕力道。

　　男子与女子相搏时，在气力上，女子本就处于劣势，那么如果想要赢得男子，就必须得用巧劲或是计谋，而她，用她师父的话说就是“长着驴一样的脑袋，更没有倾城的容颜，所以只有通过不断的努力再努力，才能孰能生巧，从而赢得对方。”

　　感觉到对方的缠绕在缩紧。黑衣人只片刻的失神后，便凝聚心神，与之相抗。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发现再抗衡下去，只会让自己流失更多的力气后，幽云就势松开缠绕，改为拳攻。

　　在一式又一式的拳招被自己阻挡后，黑衣人趁机问道“不知阁下可否告知这一招‘无骨蔓藤’是从何处学来？”

　　双拳一前一后握于头顶，幽云依然好脾气的回答道“你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今夜，我们只好好的过招，若你赢了，我放你走，若你输了，不仅要赔我的‘唐三彩’更要留下给我当相公，这下，你还有心思去在乎其他的吗？”

　　谁知她不说还好，一说，黑衣人更是怒火中烧，当初，要他一个大男人委身在“塑风楼”，当一个被一群龙阳爱好者观赏的娈童，他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还要被这个癞蛤蟆一般的人抓回去当压寨相公，虽然只是他口头说说，但，就算如此，他的男性自尊还是在肚子搅翻了他的五脏。

　　或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导火线，或许爆发的那一次，并不是伤害最大的那一次，相反，只是很小，甚至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因为前面堆积了太多的不满与怨恨，所以才会如火山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如同，平常不发火的人，越是发起火来，比平常经常发火的人，还要可怕！

　　而现在站在幽云对面的那位，很显然已经变成了一座小火山。

　　“做相公？！！”

　　完全看不出对面人的眼睛已经泛着绿幽幽的光，幽云迷糊的点了点头。

　　“是啊，虽然我很丑，但很温柔，嫁给我，是你幸福一辈子的事情！”

　　“嫁给你？！！”银牙几乎咬碎。

　　“是啊，虽然我很穷，但我会很好的对待你，如果我吃饭，绝对不会让你喝粥；如果我喝粥，绝对不会让你喝水；如果我喝水，绝对不会让你喝西北风；如果我喝西北风……呃……我想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吧”字还没说出，就见一把闪着寒光的剑，迎面劈来。

　　一个弹越，她一脚踩在铺着红绫金线的桌子上。

　　“哎——那个——”话音未落，他就又提着剑，砍了过来。几个回鹘翻身后，她被他逼的有些节节败退。

　　终于，随着他再一次毫无章法的直扑过来，幽云提气弹起，落下时，就见她稳稳的踩住了对方的剑端。

　　憋足了气力，她才将他的进攻暂时稳定下来。

　　“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这么生气，但……有一点，我想告诉你，剑是用来刺的，不是用来砍的，更不是用来扑的，你这样做，简直有辱剑名嘛……”

　　本是漆黑晶亮的眼眸里，这时像起了两团小火球一般，熊熊燃烧着。而那个神经大条的家伙，压根像看不见似的，正擦着额上的细汗。

　　猛的，他一个上挑，硬是将毫无准备的她，一个标准的圆形着地。

　　看着趴在地毯上像个□□似的幽云，黑衣人不但不解气，反而是迅速提起剑身，想也不想的就朝她刺去。

　　一个躲闪不及，剑尖划破了她的衣裳，白色的亵衣，瞬间被鲜血染红，在月光的映衬下，显的有些白森森的可怕。

　　鲜红的血，似一盆冷水，浇的他当场清醒过来。

　　看着还滴着血的剑尖，他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过来只是想看看他，为何，最后却伤了他？自己虽然讨厌他，但还没至于到想伤他的程度？难道自己已经到了嗜血成狂的地步？

　　抚着受伤的肩膀从地上站起来后，幽云就看到他的一张脸表情怪异，分不清是懊恼、自责、还是恐慌？抑或还有其他的东西……

　　看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轮流上演，幽云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几下后，一个窃笑，顾不得还受着伤的肩膀，一个箭步上前。

　　“哗”的一下，直到对面的人发现自己的脸上蓦地一凉，这才从空洞的冥想中，猛的回过神来。

　　还没待他发火，对面的人就一脸惊喜的出声道“哈……原来不是梦啊，我还一直以为那晚见到的人是梦中人了，没想到，真的存在啊！”

　　本来还准备一剑劈了他的楼兰，在对上那张如阳春三月，初雪化尽的面容后，所有的怒气像是一霎那消失的无影无踪。

　　良久，才见他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面巾，一个跳跃，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