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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

  •   第五章

      尸体已经被挖了出来,摆在临时搭建的长桌上,尸体上盖着白布,庄重而肃穆。

      几个衙役将尸体团团围住,而验尸的居然就是那位宋大人,宋书言。

      “你们官府没有仵作的吗?怎么是县官大人亲自验尸?”半夏拉了拉旁边宋谨言的衣袖,低声地问。

      “我大哥也懂得一些勘验死伤之道。”宋谨言的语气里有些些自豪。

      答非所问!半夏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我想问的是,你们县衙内有没有仵作?”

      宋谨言俊脸微红,一老一实地回答:“县衙有仵作,叫何五,不过他前日不慎摔伤,大哥恩许他在家休养。”然后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大哥才会亲赴现场,好作初步勘验,待将尸体抬回县衙,还需仵作作详细勘察。”

      “哦。”半夏点点头,示意她知道了。她不由得再次看向那位正在验尸的县官大人。

      其实这个宋大人和她之前想象的也差不多。当她得知这县官是宋谨言的亲哥哥,而且才三十岁时,她脑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五官周正,面容微霜的男人形象,只不过这宋大人本人比她想象的还要英气一些。一米七几的身高,虽然算不得挺拔,但还是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一身浅绿色的县官服,官服裁剪合身,映衬得他格外英姿飒爽。眼眶有些发黑,吴青子不是说了他“爱民如子”吗,估计是经常熬夜的结果,脸色没有宋谨言那样白皙,但相比宋谨言的稚气,他则显得更为成熟稳重。两兄弟的眼睛和鼻子倒是有些相像,可是半夏还是觉得这个县官大人更有魅力一些。

      半夏边看已经边走过去了。

      “宋大人。”她叫了一声刚从尸体上起来的宋县官,在对方的注视下作了一个简明的自我介绍:“我叫许半夏,曾经是吴大夫的病人。”

      对方嗯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回头对着周围的吴青子等人说:“尸体既然是在吴大夫府内发现,那么还要请住在这屋子里的相关人等随本官去县衙一趟。张捕头,将吴青子等人带去县衙,详细询问。”

      景天和杜仲听到这个消息,开始慌乱起来,吴青子回头安慰他们说:“不用惊慌,宋大人自有明断。”

      半夏点点头,这个吴青子,还真是很老成。就是不知道这个宋县官大人验尸验得怎么样了。

      张捕头已经将吴青子,杜仲,景天还有商陆带走了。院子里还剩下两名衙役,宋大人,还有宋谨言,许半夏,以及,一具尸体。

      宋县令将尸体上的白布盖上,才对半夏说:“姑娘原本是尸体发现者,照理应该也随本官回县衙备案,然而你是姑娘家,若是不敢去县衙,在这里回话也是一样。”

      “县官大人,你验尸验得怎么样了?”半夏反问。

      宋县令一蹙眉,有些呵斥的语气:“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便过问这等事。”

      “可是我是法医,呃,也就是你们说的仵作。”半夏坚定地看着他,听到旁边的宋谨言惊讶了一声:“你是仵作?!”半夏朝他点点头肯定。

      “别胡闹!”宋县令开始责备:“本官念在你是姑娘家,姑且可以饶恕你这扰乱公事之罪……”

      “我没胡闹。”半夏面不改色地正视宋县官的双眼:“不然你就让我验给你看!”说完已经揭开了尸体上的白布,蹲下身子,借着身边的烛光,认认真真地验起来。

      宋县官一动不动。

      旁边的两个衙役凑上他跟前:“大人,这要不要——”

      “大哥——”宋谨言见状拦住两个衙役,对着他大哥说,“我看许姑娘不像在说笑,不如就让她验验看吧。”

      宋县官看着那抹倔强而瘦弱的身影,低眉沉思,然后朝两个衙役挥挥手:“你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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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验完了?”宋县官看许半夏已经站起来,正走向自己,淡淡地问,眼睛里颇有点“看你验出什么结果来”的意味。

      “验完了。”许半夏接过宋谨言递上的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开口:“死者男性,年龄在25到35岁之间。尸体上的尸斑已经成片,而且用手指压迫后褪色;尸体眼睛角膜高度混浊,以及眼结合膜自溶和尸体的腐烂的程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六到八个时辰。”她稍有停顿,因为在说出答案之前,还需要将她得到的以“小时”为单位的结果,换算成“时辰”。

      宋县官眼中有些讥讽含义的笑意,半夏自然知道他笑什么,好戏还在后头呢!她轻微挑眉,“不过这只是表象。尸体之前埋在土中,由于和空气隔绝,土中尸体腐烂的速度最慢能达到空气中的八分之一,所以,实际的死亡时间应该长于这个初步判断的结果。”

      半夏也不管宋县官听不听的懂她满嘴的现代词汇,反正最重要的是她判断的真正死亡时间,于是自顾地说下去:

      “虽然一场暴雨看似冲刷了所有的证据,但是这场暴雨来得很急,”她用脚掌刨了刨地面的泥土, “这地面的土质是粘土,很密,在地面十几公分以下深度的土层没有被润湿。十几公分,也就是这么厚。”她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又继续说:“根据我对挖掘过的土层表面氧化程度分析,这土挖开的时间应该在一天左右。”应该是18到26个小时之间。半夏理了理思路,“准确一点是九到十三个时辰。很明显,尸体是在下雨前被埋在土中,而今天白天,这里晒满了药材,吴大夫的徒弟商陆一直就在房里,能听到院里的动静,尸体不太可能是白天埋进去的,也就是说,尸体是最迟昨天夜里,天黑了以后,也就是晚上8点以后埋下去的。晚上8点差不多是现在这个时辰。”

      “你是说昨夜戌时?”宋县官插嘴。

      “准确的说,是戌时到……”半夏闭目心算了一下,申酉戌亥,子丑寅卯,戌时之后两个时辰是 “……子时。”

      她抬头,看见宋县官依旧没有异议。于是开始做第一个小结:“我刚才说过,土中尸体腐烂得较慢,经过昨天夜里到现在,尸体的腐烂程度差不多相当于正常的3到4个小时,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两个时辰,”半夏习惯了说小时,像这样边说还要边转换单位,还要将时间转化成古老的子丑寅卯,这复杂的换算让她感觉到头都大了。她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说:“综合我所说的,最后我得出的死亡时间是……十三到十八个时辰。”

      说完,她睁开眼,成功地看到宋县官眼中的讥笑被震惊所代替,而一旁的宋谨言却瞪着眼睛,似乎是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反应过来,询问地看向他大哥:“大哥,她说的对不对?”

      宋县官没有回答他,但是他看向半夏的眼神已经有了探究的味道。

      “还有呢?”宋县官问,不再有其他的含义。

      半夏开心地笑了,看来是被认同了。她走近尸体, “我看了他的全身,有多处伤痕和疤痕,疤痕有新有旧,那些伤痕也都是刮痕,出现在衣服盖不住的地方,可能是滚落山坡所致。死者应该去过野外。”她抬头指着尸体脖子上的伤口:“致命伤应该是脖子上的这个,是类似刀的利器以飞快的速度割破颈部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而死。”

      宋县官点点头,然后示意她继续。

      半夏绕到尸体的右侧,抬起尸体的右手手掌:“死者手掌根部以及五指根部有厚厚的茧,再加上他身上的疤痕特征,可以推测,他生前很有可能是个练武的人。然后,”说着,她扒开尸体左肩的衣物,“他左肩上有一个梅花刺青,虽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但我猜测,这个刺青可能表征了他的身份。”

      宋县官凝眉,也应和道:“本官也留意到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寻常之人不会随意毁之。而且,这个人面容陌生,极有可能是外乡人,他服饰华丽,但身材健壮,皮肤粗糙,可能是伪装。”

      半夏愣了愣,她当时看这个人衣服也就是一般的墨绿色,倒没看出来这个布料的低等高等之分来,只是觉得这个人的衣料摸起来很舒服。果然换了环境还是会影响发挥啊。

      看来自己还要多多了解这个世界的事物才行。

      宋县官看她似乎是说完了,已经吩咐手下将尸体抬到席子上,似乎准备打道回府,然而看半夏仍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于是低首问:“你还有何发现?”

      “宋大人对于凶手怎么看?”半夏抬头,“宋大人认为吴大夫是凶手吗?”

      宋县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避开了半夏的眼神,平静地说:“这个还要待经本官详细盘问他们几人之后才能定论。”

      “盘问了之后就真的能定论了?”半夏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如果他们不是真凶,宋大人再怎么盘问也盘问不出结果。”

      “那你有何看法?”

      “对于这屋子里的人是不是真凶,我不能肯定,但这件案子确实有疑点。”

      “哦?愿闻其详。”

      “疑点有三。一,如果吴大夫这些人是凶手,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将尸体埋在这么容易引起对自己怀疑的地方?而且埋得这么浅,只是被一场暴雨一冲,尸体就重现天日。”

      半夏边说边观察这位县官的脸色,其实她对他可以说是“看得很顺眼”,特别是他在验尸的时候,那种认真严谨仔细诚恳的态度,曾让她想起了电视剧《大宋提刑官》里的宋慈,她实在不希望这位相貌堂堂看似又很正派的宋大人是那种随便找个人来结案,草芥人命的昏官。要知道,宋慈可是她的偶像。

      宋县官感觉到了半夏眼中的疑问,他对半夏和善地一笑:“姑娘放心,我宋书言绝对不会冤枉无辜。”

      这是他出现后第一次不以“本官”来自称,而他看向半夏的眼神也是那样坦然而郑重,让半夏不得不相信他的这个承诺。

      于是半夏对着他笑了:“我相信你。”

      宋书言县官大人也回了她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然后微微点头:“你且说说你的第二个疑点。”

      半夏嗯了一声,整理了下思绪,说:“相信大人也注意到了,死者既然是十三到十六个时辰之前遇害,又是大约十个时辰之前被埋在这里,那么死者从遇害到被埋葬,中间经历了三四个时辰,凶手将尸体藏在哪里?而第一案发现场又是在哪里?如果是这个家里,那么在这些房屋里有没有发现血迹?脖子上这么大的伤口,应该会有很多血溅出来才对。”

      “你说的不错。”宋书言点点头,环顾了身后的房子,说:“我原本打算今天封了这里,明天再派人来房中仔细检查。”

      “如果只是用肉眼看,只要凶手将血迹清洗干净了,只怕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现在外面那么高的气温,就算前天打湿了地板,现在也干了。”

      宋书言笑了一下,“怎么我听你口气又像是怀疑吴大夫他们了呢?”

      半夏努努嘴,“我说过的,我没有认为吴大夫他们是凶手,也没有肯定说他们不是凶手。一切应该让事实做主,任何先入为主的观念都会影响对案件真相的判断。”

      宋书言听了,怔怔地看向半夏,像是喃喃:“让事实做主?”

      “其实,我知道一个让血迹显形的办法,就算凶手用水洗过了一遍,只要撒上某种药水,就能重新显现出血迹。”半夏刚说完,就看到宋书言惊讶又好奇的眼神,她摆摆手,“这个药方我待会再告诉你,让我先说我的疑点三吧,不然我会忘记的。”

      宋书言顿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很可爱,于是又笑了,“好吧,你说。”

      半夏收起脸上轻松的神色,轻轻拽了一下宋书言的衣袖,“你过来。”宋书言由着她将他拉到尸体脚步的位置,然后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听到她思索的声音:“你不觉得他两只鞋子有点奇怪吗?”

      宋书言凑近了一看,突然轻声啊了一下:“这两只鞋子的磨损不一样!虽然都沾了泥,然则右脚的鞋子比较新。”

      “还有呢!”半夏将尸体的两只鞋子脱了下来,又脱掉了尸体的袜子,手指在尸体的脚掌上比划着:“你看,这个人的右脚明明比左脚要大一些,而且右脚的小脚趾也比较长。可是这两只鞋子,”她将两只鞋子的底对应地贴在一起:“长度一样,右脚还比较小。”

      “而且,尸体右脚上却没有因穿小鞋而形成的茧子。”宋书言补充说:“所以,有可能是有人给尸体换了鞋子。”

      半夏点头,她想起还有其他可能,于是提醒道:“不过也有可能是死者生前自己换的。”也许是死者右脚鞋子突然坏了,“但是,如果真是凶手换的,那么他为什么要换掉死者的鞋子呢?”

      “其实我更以为是有人帮死者换了鞋子。鞋子一般是一对,如果有一只鞋坏了,一般人不会只换坏了的那一只。”宋书言已经完全被半夏带入了全神推理的境界,“假定鞋子是凶手换的,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难道那只鞋子有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宋书言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半夏。

      半夏虽然是法医,除了能做一些有关死伤的推理,能发现鞋子的异样,完全是她观察仔细的成果。想起还在实习阶段时,那个带她的老法医就夸她验尸的时候,很有一种“吹毛求疵”的精神。刚刚那一番空口的叙述,已经让她觉得用脑过度了,现在她就觉得自己脑子搅得跟浆糊似的,完全跟不上宋书言的思维,于是她呵呵一笑:“关于破案我就不懂了,宋大人你慢慢想吧。”

      宋书言暂时停下案件的思索,转头看向半夏的眼神意味深长,这个女子,验尸的结果和自己不谋而合,而且,在有些细节方面更加胜过自己,她到底是什么人?

      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已经不自禁地问出了声:“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在旁边没有开口打扰的宋谨言听到大哥正巧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此刻也兴趣浓浓地凑过来。

      看着宋书言惊艳而疑惑的眼神,半夏突然想起了一个总是穿一身蓝色西服和短裤,系了蝴蝶领结的小男孩,不由得诡秘一笑,一句流利的日语脱口而出:

      えどがわこなん、たんていさ!(名侦探柯南,是个侦探!)

      啊,要是此刻她也带了副会反光的黑框眼镜那就更像了!

      “你说什么?”宋书言完全一副听到外星语的表情,“什么……什么探……?”

      !!

      半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恶搞了一出乌龙,想着自己已经二十六岁了,居然还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额头上不由得冒出了滴冷汗。看着宋书言越加疑惑的眼神和宋谨言迷茫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刚刚是我开玩笑啦!其实我就是一个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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