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94、落水

　　“那边有人落水了。”
　　“快去救人……”
　　“好像是行衍的任总……”
　　穆少恭听见周围议论的声音，惊慌失措的跑过去，他明明是追着任昭衍过来的，那人怎么会在转眼间落水？
　　酒庄有个很大的人工湖，此时湖北围了不少人，穆少恭艰难的拨开人群闯进去。
　　“昭衍，没事吧？怎么会突然掉水里？”穆少恭感觉上前去抓任昭衍的手，他的手冷得像冰块一样。
　　任昭衍浑身湿透跪坐在地上，现在只是初夏，天气还有点凉，任昭衍肉眼可见的在颤抖。
　　一边有一个人在停的道歉，慌乱至极。
　　“滚开。”任昭衍猛的甩开穆少恭的手，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别碰我。”
　　对了，是厌恶，穆少恭顿时觉得心脏像被重锤敲过一样，一阵阵钝痛……
　　林轻羽快步走上前，解下自己的西服给任昭衍披上，看了看一脸茫然无措的穆少恭，收回目光将任昭衍从地面上扶起来带走。
　　刚才慌乱道歉的人也赶紧跟上去。
　　人群很快散去，俞知年匆匆赶到把他从地面上拉起来，并告知他前因后果。
　　任昭衍可以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他只是正好路过这片湖面，刚才道歉的人因为临时发觉自己少拿了了份资料，急着回去找，也没注意刚走到湖边的任昭衍，竟然一下子没刹住车把他给推了下去。
　　当时韩砾和林轻羽还在聊，听到呼救声赶过来，林轻羽不会游泳，是韩砾下水救了人，直到人被救上来林轻羽才发现那是任昭衍，他被吓得够呛。
　　任昭衍情况不太好，林轻羽只能小声哄着他，然后人韩砾自己先去换一身衣服，再往后就是穆少恭到达现场。
　　穆少恭倏然转身，二话不说就要走，俞知年赶紧拦住他：“你要去哪？”
　　“去找任昭衍。”
　　“你知道他人在哪里吗？说找就能找到？”
　　“……”他不知道，可是现在他还能怎么办。
　　俞知年有些无奈，拿出自己的手机：“房间已经发到你手机里了，但你想好现在就去找他？”
　　刚才发生的事俞知年也听说了，是说任昭衍很决绝的把穆少恭推开，并让他滚。
　　虽然他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总觉得穆少恭上门大概率会是面对一张臭脸。
　　作为兄弟，俞知年肯定是偏帮穆少恭的，不过他从来没跟任昭衍正面接触过，只是从别人和穆少恭嘴里拼凑出了一个恶劣且难相处的形象，跟那张漂亮的脸一点都不搭。
　　穆少恭朝他点点头，拿着手机跑开了。
　　……
　　房间的门没锁，穆少恭很轻易就推门进来了。
　　任昭衍光着上半身坐在床上，头发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看见来人是穆少恭，本就阴郁的眼神变得更加深幽和阴沉。
　　穆少恭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林轻羽抱着一身衣服走进来，看到穆少恭时不由得皱了皱眉，越过他把衣服递给任昭衍：“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洗完出来吃药。”
　　任昭衍没多话，接过衣服走进浴室。
　　林轻羽呼了口气，从自己包里将任昭衍的药拿出来摆好：“你来做什么，他现在不愿意见你。”
　　穆少恭苦笑：“我要是不来，他估计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林轻羽无话可说，他知道任昭衍不是一个适合谈恋爱的人，他和穆少恭的感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尚未可知，林轻羽也曾阻挠过、反对过、警告威胁过，可到底他们还是这样走了下来。
　　现在林轻羽终于下定决心放手，他也不会再插手这两个人的事，只要任昭衍不会被伤害，他也就不在意了，他们的路就让他们自己去走吧。
　　十分钟后，任昭衍从浴室走出来。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被水浸透之后扒着脖子，他甚至都不甩一下头发上的水珠，任由那些水珠往下滴，整个人都有些厌厌的。
　　林轻羽看得直皱眉，赶紧拿过浴巾盖到他头上，然后拿浴巾的尾端给他擦去发尾和脖子上的水珠。
　　他来不及擦得太仔细，将人按回床上之后拿着热水和药，盯着他一样一样的吃下去。
　　穆少恭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就这样安静的看着他们。
　　等药都吃完，林轻羽把那些瓶子收起来：“饿了没有？我去给你找碗粥。”
　　任昭衍没有说话。
　　林轻羽则是自顾自的替他做了决定，摸摸他的后脑勺后转身出门。
　　穆少恭知道，这是林轻羽在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任少爷还是那样安静的坐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没有感情也无法动弹。
　　穆少恭心疼了，他上前去按着任昭衍头上的浴巾，轻揉的给他擦拭头发，两人相对无言。
　　又过去好一会儿，在穆少恭的努力之下，任昭衍的头发变回往日的蓬松和柔软，摸上去手感很舒服，也不再像刚才那样湿漉漉看着让人心疼。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穆少恭顿住，搞不清楚眼前这人的心思，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我跟赵郢什么都没有，刚才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明确的表示过我跟他不可能，昭衍，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从今往后，只容得下他一个人长驻。
　　任昭衍依旧面无表情：“说完了？”
　　“？？？”什么意思？
　　“那你可以走了吗？”任昭衍慢吞吞的说完后半句。
　　穆少恭僵住，他真的拿任昭衍没办法，想了想甚手去抱他，想像以往一样哄他。
　　没想到，任昭衍却突然反应激烈，猛的将他推开：“别碰我，脏。”
　　穆少恭抬头，错愕的看着他，面前这人刚洗完澡，脸上却没有一丝血色，连同嘴唇也白得吓人，俨然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可力气却一点也不小。
　　他想起刚才任昭衍跑开之前发生的事，是赵郢冲上来抱了他，之前任昭衍发脾气的时候并不会抗拒他的触碰，所以这一次是因为赵郢抱了他而生气吗？
　　穆少恭觉得自己抓到了问题的根本，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我不知道赵郢为什么突然这样，我本来也在躲着他，但是没能躲过……抱歉，这一次是我没有处理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他后近身的机会，别说是拥抱，就连碰一下都不行，这样可以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任昭衍垂下眼睛，拒绝交流“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我……”
　　穆少恭顿住，他看见任昭衍脸上纵横的泪痕，他的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落。
　　兴许是感觉到穆少恭目光的不对劲，任昭衍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一片湿润，悲观的情绪后知后觉的向他席卷过来。
　　像是晴朗的天空猝不及防的被乌云覆盖，还夹杂这无边的雷暴……
　　他的指尖不受控制的在颤抖，回头看向穆少恭，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只剩下无尽的空洞。
　　穆少恭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这比刚才任昭衍将他推开还要痛。
　　他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强硬的将任昭衍抱进自己怀里，严严实实的把他裹在自己怀里不：“别害怕，我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了。”
　　肩膀的衣服被弄湿了一片，他能感觉到任昭衍很努力的在压制自己那些突如其来的崩溃，他好像隐约听到了牙齿打颤的声音，可这人却怎么也不愿意让自己喊出声。
　　“昭衍，你哭出来好不好？哭出来会好受一些。”他知道任昭衍是不愿意跟自己的情绪屈服，可他现在也是在折磨自己，穆少恭不愿意再看到他将自己伤得体无完肤。
　　可任昭衍始终那么安静，安静得悄无声息，要不是感觉到任昭衍抓着他的衣服在一点点收紧，穆少恭可能都要觉得他已经睡着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穆少恭感觉快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可林轻羽还是没有回来，任昭衍慢慢的安静下来，手也不再那样抖动，只是眼泪还没有止住，伸手把林轻羽的包拿过来。
　　穆少恭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也不敢打扰他，只是一直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让他把自己当成靠枕。
　　任昭衍从林轻羽包里翻出了碳酸锂片，也不看剂量，直接往手里倒了一把，想往嘴里塞。
　　穆少恭吓了一跳，赶紧把他的手按下来，拧紧眉心：“你平时的剂量是多少，药不能随便吃的。”
　　任昭衍看着他没有说话。
　　原则上的事，不管他生气与否，穆少恭都不能由他去，他干净给远在欷城的邢添打了电话，问问他双相患者吃碳酸锂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用药剂量。
　　等把所有都问清楚，穆少恭将药都装回瓶子里，按照剂量数好药片放在自己手上，想喂任昭衍吃下。
　　任昭衍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把我的病告诉别人了？”
　　穆少恭：“……”他该怎么解释这件事？他之前跟邢添辰咨询的时候只是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接近任昭衍，而且那个时候他也还没有喜欢他……
　　任昭衍又说：“好玩吗？”
　　“昭衍，我……”
　　任昭衍打断他：“跟别人讨论我这个疯子挺有意思的吧，疯又疯得不彻底，偏偏身上还带着那么多让人觊觎的东西，不仅疯还蠢，任性得像一个傻子，对么？”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穆少恭的心脏再一次被吊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任昭衍“他、他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们都知道你只是生病了，你相信我，从来没有要把你当成疯子。”
　　这句话是真的，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无论别人和任昭衍本人怎么说，穆少恭从来都没有将他当成疯子过，更不可能跟别人讨论。
　　任昭衍还是那样看着他，伸手从他手里把药拿过来放进自己嘴里，连水都没喝就咽了下去。
　　穆少恭急忙给他找水，回头时任昭衍已经倒在床上，卷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实。
　　“你走吧。”
　　“昭衍……”穆少恭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人，他低下头“这一次确实是我的错，你可以惩罚我，但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直接给我判死刑，昭衍，你不能直接砍断你和我之间的路，想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不好。”任昭衍拒绝得干脆“你不走就我走，做个选择吧。”
　　穆少恭到底还是选择妥协，他知道任昭衍说得出就做得到，这种时候总不能再让他乱跑，穆少恭叹了口气：“……我走，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