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H13 ...
-
李柏翘去教导所探望过一次张肖林。
坐在桌子另一边，头发剃得很短，新长出黑色的头发根根竖起来，他还是习惯性佝偻起背缩在椅背边，低着头不愿与人眼神交流，显得比实际年龄更细小瘦弱。
他们见面有整整十五分钟，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其实准备了好几个问题，但是看到他，李柏翘发现自己一个都问不出。
相比起对话，张肖林反而对这种尴尬的沉默更放松，仿佛缩入自己的壳中与世隔绝一般自得其乐，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时间结束。”
教导所的教官拍拍他们之间的桌子，提醒李柏翘可以走了。
他却不死心仍旧盯着张肖林，终于问出一句，“你知自己在做咩么？派你去的人只是在利用你而已，这样做值得么。你才16岁，你不怕一辈子良心不安么。”
“阿Sir……”张肖林抱着胳膊，懒洋洋地抬起头，单薄的眼皮下连瞳孔都是极淡的，“误伤我只判一年半来着，很快就出去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李柏翘连恨都恨不起来。
只觉得一腔的火都被冰水熄灭，寒气入心，面对这样的细路仔，只觉得绝望无光。
那晚与钟立文吵翻，最后各自一言不发回屋睡。
夜凉如水，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泄得一地水银色，好像是会流动的殇。
李柏翘躺在床上，太阳穴突突地跳，脑袋烧着了一般地叫嚣的疼，怎么都合不下双眼。精神一放松，脑海里就跳出花若葆躺在医院里浑身鲜血的画面，与几十分钟前钟立文瞬间退了血色的脸飞速交替着出现，头痛欲烈，触目惊心。
最终他翻身起床，想去厨房冲杯水，或者可以食一粒安定。
可当他倒完水之后，却又改变了主意，轻声走上楼去，想到阳台上去看看今晚的月光。
钟立文就站在那里。
一样的白色家居服，一罐喝到一半的啤酒罐，一样纠结的背影。
李柏翘在门后，能看到月光薄薄地覆盖在他漂亮瞳孔上，分外明亮。
就如同当时的月亮。
画面重叠，这样硬生生撞过来，连抵抗能力都没有。
“对不住。”李柏翘哑着声音，“阿文，对不住。刚才我……”
“柏翘？”钟立文转过身，眼睛里承载着过多的情绪，飞快地打断了他的道歉，“你又睡不着？”
“起身饮杯水。”
他走到他身边，并肩看弯成一道的月亮。
钟立文抬着头，举起手指着说，“跟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像。”
转过头，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食指在半空中沿着月亮的轮廓，浅浅柔柔地划了半个圆，长期握枪的缘故，指尖布着薄茧。浅黄的光晕给钟立文的手蒙上了一层好看柔和的色彩。
他说，“弯弯的，浅浅的，跟你笑起来的眼睛一样，好亮。”
“你很久没有真心笑过了。”
李柏翘笑不出来。
此时的气氛几乎让他返身逃走。
“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坐在这边饮酒我话咩？”
李柏翘与他异口同声，“今日是兄弟，一世都是好兄弟。”忍不住抱怨道，“话都是你讲的，结果你第二天就反悔，骗了我好久。”
叹口气，钟立文的口气更像是自嘲，“是啊，好兄弟，我骗你的。”
四目相对。
月光覆在钟立文好看的瞳孔上，晶晶亮的一层，包裹住太多复杂的情绪。
那声轻悠悠的叹息不知怎么地飘进李柏翘心里，瞬间刮起了七级台风，把原本就混乱的心思搅成一团。
“我回去困了。”
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都不知自己的样多狼狈。
“——通知所有人Stand By，今日东兴和荣昌在KS谈判要捞过界食进兴的地，柏翘你带组过去看情况，一有问题即刻Call人去支援。”
“Yes，Sir。”
KS的装潢与Mega与很大不同。
大厅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鱼缸，里面十几条红白色的锦鲤甩着华丽妖娆的尾巴缓缓游曳。初一看，李柏翘几乎以为这豪华装修的Café而已，只是那些落地玻璃窗的窗帘常年不会打开，处处是阳光照不进的阴暗死角。
车才刚刚驶入附近街区，就已经有很多蹲在路边抽烟的古惑仔目光警觉地盯着他们。
有几个古惑仔在和EU推搡争吵，再往前开，EU车停在前面不远处。
“古佬，靠边落车。”
“Yes，Sir。”古永辉靠街边停下车，后面跟着的车也随后停下来。
李柏翘他们走到KS门前立刻被拦下来，“今天东兴乌鸦包了场，不好意思不再招呼客人。”
“警察。”亮出证件道。
“哇，警察了不起啊，不知犯了咩罪啊，阿Sir不要欺负我们不懂法的喔。”插科打诨，依旧是拦着门不让他们进去。
粗Ling上前推开门，“警察办事，再闹抓你回去。”
“哇哇，我们好怕啊，Madam要打人啊！”
李柏翘拉住她，“别让他们有机可乘投诉你。”
“阿Sir打人啦！阿Sir了不起啊！阿Sir欺负良好市民啊！”
一群人推推搡搡，声音喧嚣，故意制造出大动静，李柏翘心里暗叫不好，当初抽查Mega时候的不安感觉又重现，急忙拔腿跑过长廊，冲进KS里。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CH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