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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风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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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地牢里,潮湿的墙缝上长出了青苔。静的能听见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地牢的狱间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莲英坐在潮湿的木板床上,看着漆黑的四周。
这地牢,连个窗口都没有,怕不是个死牢。但好像也没有窒息的感觉。一个绸庄,怎么会有这样的牢房。这里面还有别人吗?
“有人吗?有人在吗?”
黑暗里,只有空旷的回声。
“别叫了,叫什么!”刚刚把他带进来的那人没好气的嚷道:“老实点儿!还没到饭点呢。”那人重重的敲了两下牢门,又一瘸一拐的走了。
一股腐臭的味道。就从那人刚来的方向传来。刚才进来的时候,不是从那边进来的。那边还有牢房?
莲英开始在牢房里摸索起来,手碰上墙,湿滑的擦开,还带着一股铁锈的味道。
“走,走,快走!别磨蹭!”那人踹了最后面的一个人一脚,将他踢到牢房里,锁上了门。进来的应该是一长列人,一片漆黑中,莲英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但听走路的声音,应该都是男子,脚上带着镣铐。
那牢头啐了一声,拿着钥匙,叮叮当当的出去了。
那些人被关在对面的隔壁。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刚开始脚镣碰撞的声音,牢房里又恢复了诡异的宁静。
莲英放小了音量,“喂,对面的兄弟们,能听见我说话吗?”
铁链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有人站起来了。
“你们要是能听见,就应一声。”莲英继续道。
无人回应。
“咚、咚、咚。”敲铁柱的声音,连响三下。
“……什么意思?这是听到了?”
门开了。那人手里拿着一截铁棍,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在几间牢房的铁栏上各敲了几下。“都给我老实点!不然中午没饭!”又骂着出去了。
莲英坐回床板上。
那些人,不是不能说话,就是说不了话。但他们有联系我的需求。我得想办法逃出去。
又在牢房里摸索了半天,在床下摸出一把断了的铁锹。难怪一直有股铁锈味儿。可这牢房四面湿滑,都是用石头砌成的,铁锹有什么用?
莲英轻踏床板,轻功攀上牢顶,拉住了上面一条裸露在外的钢绳。用那半个铁锹轻挖石缝,这石头,差不多有两拳厚。
“唉,完全没办法出去,这地牢太坚固了……”莲英放手跳下,坐在那里发呆。
“这下,只能等待外援了。”
在黑暗的牢房里待了大概有半日,莲英觉得自己要不行了。不饿,只是有些渴,但这个地方,他是一秒钟也不想待了,好像很快就要原地爆炸一般。
他还没炸,有人炸了。
一阵剧烈的镣铐碰撞声,伴着摇晃牢门的声音,急促地响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发了疯的嘶吼,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拜托,这么大动静,不把牢头招来才怪。
出人意料的,没有人进来,碰撞声倒是越来越激烈。咣的一声,一根牢门铁棍,砸在了地上。
“嚯,兄弟,厉害啊!”莲英不自觉赞叹道。
脚铐拖拉在地上,那人越走越近,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莲英的牢房门前经过。他走到门口,点亮了那只蜡烛,端着烛台走了过来。拨开了挡住脸的长发,露出了一张满面伤疤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着实是有些瘆人。那是一大片烧伤,几乎覆盖了整张脸。
那男子张了张嘴,用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嗓子。
“你说不了话?”莲英问。
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用手指在旁边的墙上写起了字。
“私…造…兵…”那男子又点头,继续写。
“器…郊…西…染…坊”莲英压低了声音,“你是说,他们在郊西染坊私造兵器?!”
那男子点头。
“可是,我也被关在这里,没办法出去啊。”
那男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莲英。
不大的牢房里,关了二十几个苦工,全是哑巴,脚上带着镣铐。莲英按着那男子说的,找了角落草堆里的镣铐自己拷上。
牢头进来了,带着一身酒气,先是喂狗一样朝这关苦力的牢房里扔了几个发了霉的馍,又拎着食盒走到第一个牢房前。
打开食盒,里面放着碗米饭,还有一盘青菜。牢头吃了两口菜,又吐了回去。“夫人说好生养着你,有用。快吃吧,别装死了。”
男子躺在木板床上,面朝里,一动不动。那牢头哼了一声,锁上门出去了。
另一边。那些苦工早已一拥而上,生怕抢不到那几块硬馍,饿了肚子。
莲英不忍,掏出怀里的半个烧饼,分给了他们。有个人拿了一块烧饼,只陌生的看了他一眼,便又躲到角落里去了。
夜空下,枫林间,风清月朗。
清荷正在林间练武,剑锋划过,飞沙走石。经过三日的专心研习,她已入了无形境界,是濯清涟功法的第三层。这门功法总共有六层,酌水,引水,无形,清涤,骤击,若水。
这门功法虽曾因灵动有力,杀伤于无形而名震江湖,但十几年来,能入最高若水境的,只有卓云芝一人而已。
三日入无形,清荷仿佛和这门功法十分契合,不点即通,挥剑自如。有了这功法的增益,清荷仿佛如鱼得水。一个水色的身影,在月光下,飞沙间随风画影,穿梭自如。
脚尖点地,清荷收剑敛袖。
“这就是,强者的感觉吗?”
“如果是这样,我还可以更强。”
江浔看着那道水色背影,嘴角间难掩笑意。
“不错。”
清荷回头,晚风拂起及腰的长发,映衬着如玉容颜。
清荷笑着,眼中带着柔和的光,“浔仙人!”
江浔感觉哪里空了一下,又无限欣喜。脸上,却敛了笑意。
“看你近几日有所精进,不如,先生来考考你。”
“那浔仙人可要手下留情呀。”
江浔正色,劈手掠去。
映江出鞘,掀起一道银光,携风而去。
那银光穿过风沙,掠过卷落的枫叶,划过江浔的耳边,带起轻微的气流。
倒是我低估了你。
清荷出剑快,力度先抑后起,如水一般丝缠。江浔觉得,好像是在同几百万年前的自己较量一般。
月下,剑花轻舞,衣袂飘然,带起一地金叶,风卷漫天。
突然,一道猛烈的攻击袭来,人未至,气先到。
江浔下意识将清荷护在身后,正面迎击。清荷回身站在江浔身侧,一剑递出,银光乍现。水的灵气和映江的剑气交织一处,同迎面而来的那道攻击撞在一起,猛地炸裂开来。
黄叶纷飞,被风劲儿带着,向四周旋去。
土地上,三人静立,衣袂飞舞。一枚小叶儿化成了刀锋,划过清荷的颈间,留下了一道轻浅的血痕。
清荷下意识捂住了脖子,“哎呀。”
“怎么了?”江浔问道。
“不碍事。”
“清荷,今日,是到第三层了吧。”
“是,九姨。”
九夫人点头道,“嗯,三日进三层。看来,这濯清涟重出江湖,指日可待了。”
“我们卓氏一门,后继有人了。”九夫人深邃的眼神,让清荷有些不自在。
“九夫人。”江浔拱手道:“夫人教导有方,日后,清荷在江湖上若遇危险,也多了几分自保之力。”
“先生谬赞。还是先生打的根基好,才让我们清荷这么优秀。”九夫人回礼,缓步向后,“有你这个仙人在,我倒也能放心了。许久未见我那侄儿,甚是想念。早晚你们也是要回去的,那我就先行一步,去看看莲英。”
九夫人回头看向清荷,“清荷,待回了临安,九姨再查你功课。不许偷懒哦。”
“是。”清荷欠身道。
“江浔,清荷,可就交给你了。”
“九夫人,保重。”江浔点头,施了一礼。
那藕色的身影走远了。“浔仙人…”清荷正要说什么,江浔低头靠近,看了看她颈上那道伤。
“浔仙人,您…”
手指轻抚,那伤的颜色淡了些。江浔收回手,“明日开始,我教你练气吧。”
“什么是练气?”
“功力深厚的人,就如九夫人那样,只用气,就可制敌于十步之外。而深厚的气力,也可减少敌人攻击所带来的伤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内功。”
“这样啊,好。”白衣向前走了几步,清荷还愣在原地。
“回客栈。”
“哦。”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怎么忘了。
卓九站在山顶上,敛了笑容,俯视着眼下枫林。
“云芝,”卓九抬眸,眼中无限凄凉,“我终究,还是输给你了。”
一颗泪珠滑落,滴在藕色衣衫上,缓缓晕开。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忽然发狂似的笑起来,弯下身子,看着山下飞舞的霜叶。
“…濯清涟,会传承下去的…卓云,我是不是…给你光大门楣了?”
眼神忽然颤抖起来,“不,是清荷。云芝的女儿… 所以,是妹妹和我,一起给您光大门楣了哈哈哈…”
“可就算这样,又能如何?云芝,姐姐再也见不到你了啊……”九夫人跌坐在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滑落。
“云芝,九儿好想你啊…”
悲伤至极,空洞的眼睛里,又突然聚起杀气,“云芝,九儿一定会替你报仇的,一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