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包裹 ...
-
付云归回到大理寺的时候,晏柏兆正在书房等他。
“我听说你抓了苏菀。”他开门见山道。
“与你家有关的东西,你倒赶的格外勤快。”付云归笑话他。
晏柏兆一板脸色,“她跟我家有什么关系。”
付云归随意看他一眼,不过片刻,又听他囫囵道:“那个,你答应我个事。”
“那个苏菀,是她杀了长宁伯爵府的小姐吧?不知此案你是否需要升堂审理,升堂的时候,可否把这消息压一压?百姓围观那也不必了吧?这等阴私,说出去也不好,还有……”
付云归懒得听他这冗长的废话,案牍一扔,“简单点。”
晏柏兆正正身形,一句话概括来意,“我不想这事传到柏松的耳朵里。”
付云归何其聪明,一下就猜到,“他见到苏菀了?”
“嗯。”晏柏兆没好气地应着,“昨晚又喝了个烂醉,幸好没叫我爹娘见着。”
“他既放不下,你怎知他不会暗地里早就打听到了她的事?”
晏柏兆神情复杂,“我今早把他赶到京郊田庄看收成去了,约摸两三天再回来,你抓紧点办。我不是怕这败家玩意儿伤心,我是怕他万一知道人要判死刑,一激动起来劫狱了,那才玩完。”
“胆子挺大。”付云归如是评价道。
晏柏兆哼笑,“你不能低估任何一个情种。”
“情种……”付云归想了想,“我家也有一个。”
他说的是付照。
“清之这种倒也的确,难得一见。”晏柏兆滴溜溜的眼珠子转回到他身上,“你怎的还没相看好姑娘?清之是否要等不及了。”
付云归扫他一眼,“没事干的话,纪言殊还在牢里,你去看看他。”
“我本就要去找他。”晏柏兆拍拍手里头的包裹,一顿,反应过来,“你说他在大理寺?”
“嗯。”
“是了,是他把人从山匪手里救回来的。”晏柏兆话里不知不觉多了几分惆怅,“若是没救回来,兴许就不会……算了,善恶到头终有报,这事我没法说。”
“那我正好,去见见纪言殊,顺道把这东西给他。”他起身,掂掂手里的包裹,发出几下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付云归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听说她妹妹前几日在宫里落水了,这换下的衣裳头面都落在宫里了,不知怎的被我娘带了回来,喊我今日给他送来。说是,送到长宁伯夫妇手上怕是不顶用,也就送到纪言殊手里,还能给人家留点念想。”
晏柏兆觉得这事没什么毛病,便说给了他听,可付云归听完,却沉默了会儿。
许敬月为何要把纪筱已留下的衣裳头面带走?
她留了一手。
如果纪筱已这回没死,估计许敬月也不会让她好过。
晏久初是她的心头肉,伤了晏久初的人,她都会一一报复回去,一如左娇娇的下场。
晏柏兆哪知道他在想这些,挥挥手里的包裹,“我走了。”
“嗯。”付云归没送他。
***
纪言殊来大理寺,不是来坐牢的,而是来看牢犯的。
“你知道我被那些山匪掳走,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吗?他们日日凌辱我,玷污我,把我关在黑不见天的地下,除了吃喝什么都干不了。他们满身恶臭,却还要我伺候,稍有不听话,就是打骂鞭挞,无所不用其极。”
“可当时你妹妹在过怎样的日子?她还在到处欺负人,她吃香的,喝辣的,她出门有轿子坐,走路有人搀着,随便酸了累了就是一大堆人伺候,可我,我连山贼的匪窝都没逃出去过!”
“三年,整整三年,我都在想,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逃出去了,我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我受过的苦,定要在她身上千倍百倍地加诸回去!”
“我头一次得知你是她哥哥的时候,我就觉得讽刺。报应,都是报应,天道好轮回,是你把我救出来,是你亲手递上了杀你妹妹的最后一把刀!纪筱已,她是死有余辜。”
纪言殊双目赤红,坐在通往大理寺地牢的台阶上,耳边不停地回响着苏菀的话。
死有余辜,真的是死有余辜吗?
妹妹有今日这样的下场,他们全家都脱不了责任。
“我根本就没想要逃,我的余生,只有杀了纪筱已这一件事是有意义的,只要能杀了她,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反正,还有什么比山匪更可怕的呢?”
那个女人突然开始大笑,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牢里,慢慢地,慢慢地,再逐渐转为悠扬的戏腔。
纪言殊浑身战栗。
当初他从不君山上把她带回来,她就是这样,一路上给他们唱戏解闷,说自己从前从小就是学唱戏的,说自己还在兰坊唱过戏,说要不是破了相,是绝不会放弃唱戏的。
而她没有说的,是谁叫她破了相。
妹妹是他害死的,是他递上的最后一把刀,渗血的刀……
“纪兄。”晏柏兆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言殊一回神,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
“你怎么了?”晏柏兆见他心神不定,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他干涩道:“没什么。”
“这个东西给你。”
晏柏兆知他此刻不想与人说太多,便直接把包裹给了他,只简单跟他说,东西是偶然从宫里头带出来的。
纪言殊拆开包裹,见里头静静躺着那套自己送给她的广袖襦裙,还有一支偏凤钗,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情绪总算彻底崩溃,抱着东西泣不成声。
晏柏兆自觉没有出声,只听他默默在自己身边哭,伴着地牢里不停回荡的凄惨戏腔,直到日落下去。
他进到家门,晏久初和晏敏初正满院子跑着放风筝,说这时候难得有大风,能把风筝吹上老高。
他抬头看看,大风是有大风,只是那是下雨的前兆。
老三晏柏竹抱着一摞竹简正研究,冷不防和他撞上,拉着他就道:“大哥,今晚李大人在京郊的诗会,你可要去?”